田家炳不是中國最有錢的人,也不是捐獻錢財最多的慈善家,但卻是捐出財產比例最高的人。甚至有人說,他是全中國最傻的傻子。
“做慈善要有錢來支持才好,但做慈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我到大學演講,和同學們說,你們爸爸媽媽給了你一些錢零花,你節省下來,什麼時候有同學遇到困難了,你能把一千元拿出來,幫他渡過難關,你這一千元要比我的一千萬還要有價值,還要慷慨。做慈善要用‘心’來衡量,有‘心’的慈善才有價值。”
我就是清末戴瓜皮帽的怪人
沙發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洪福堂”牌夏枯草飲料的塑料瓶子,裏麵裝著小半瓶白開水。瓶子是田家炳從香港帶過來的,“我舍不得喝礦泉水。”
田家炳的礦泉水瓶子的故事顯然不是作秀。記者從四川師範大學唐誌成先生的文章中得知,這個瓶子已經陪伴田先生大半年了。
田先生在四川廣元中師的師生會上說:香港有七百萬人,如果每個人每天扔掉一個瓶子,就要扔七百萬個。
“我看到一個瓶子,就好像看到這個瓶子後麵有十個、二十個人為這個瓶子勞動的身影。”
這樣的故事不少:田家炳出門自己帶肥皂,不輕易用一張紙,出門搭公車……
“這可能和我本身不出賣勞動力有關係,我常常覺得每件東西都是勞動者提供給我的。比如說,一張紙,我都不輕易用。一張紙,要用山上的樹木來做材料,用化學材料浸泡,溶化,還要用水衝洗……要經過很多程序,才能生產出一張紙。”
他批評現在的商品包裝過於浪費:“有些簡直騙人,幾條冬蟲夏草,一隻盒子那麼大啊!”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畫,聲音提高了八度。
田家炳有點感慨:“現在社會上很難找到我這種思想的人了,很坦白地說,我是‘高處不勝寒’,誰也學不來這個田家炳,就我一個。現在商品市場都講推銷,增加銷路,鼓勵消費,我這種人就完全不適合時代了!這隻是我個人的做法,我不敢說對不對,你們覺不覺得我很老土啊?”
田家炳自稱“孤寒鬼”(吝嗇鬼),對自己刻薄,舍不得花錢。“我就是清代戴瓜皮帽的那種老人家。”
“也許在香港、在大陸,就我一個人戴瓜皮帽子啦!別人看到我也許覺得很怪。”聽不出田家炳的話裏,是自豪,還是惆悵。
2001年,“孤寒鬼”田家炳把住了三十七年的別墅賣了。市值一個多億港幣的房產僅僅賣了五千六百萬,其中的三百萬,還是人家看到他做的事情,追加給他的——他為這幾千萬元的“收入”能建設幾十所學校而感到高興。
朋友們最初有點懷疑,亞洲金融風暴對香港經濟造成了衝擊,當時香港媒體報道田家炳賣樓賣了很多錢,朋友都以為他的經濟真的出了問題,又怕他傷心,不敢問。當知道真相後就覺得很難得。
田家炳當時考慮,按這棟別墅的市值算,每月利息就近四十萬,“我和老伴睡個覺起來,一萬多元就沒有了……想想真舍不得!”
“老宅大別墅現在已經是別人家的了!”拿眼睛掃了一下記者手中有他豪華別墅照片的資料,田先生微微一笑。
田家炳五子四女,全家二十餘口,賣掉別墅後,他和老伴搬入了離別墅不超過一百米的公寓樓,從此成了“租房”一族。好在現在孫輩大多出國留學,家庭團聚時小公寓還可以勉強應付一下。
田家炳說:“八十多歲了,連房子也沒有,私家車也沒有,每天坐公車,像我這麼厚臉皮的人基本上找不到了。”
現在他每到一地,必定帶著他從事實業的某個兒子,並且,這些孩子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在田先生吃不完東西的時候,替父親吃掉剩餘的飯菜。
田家炳並不認為自己幫助了成千上萬的孩子有多麼了不起。“如果有值得自豪的事情,那就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田家炳星’吧。那是天文學家們艱苦探索的成果,卻用上了我的名字。天上的星星那麼多……”
時代,以這種方式,保留了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