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逶迤,沒有一絲月光照射在江麵上,偶爾有幾隻野鴨子被江上的刀光劍影和喊殺聲嚇退,從岸邊低矮的草叢裏飛起,笨拙地滑翔幾尺,又落下,尋找新的安身立命之所。
雷光閃爍不定,白起盯著眼前這個依舊和藹的老人,不敢再把棲身在雷淵裏的冤魂放出來。枯槁手中的魚竿,是個大麻煩。
最開始隻是李軒的泠鳶劍被魚鉤掃過,霎時間便沒了蹤影。然後就是雷淵裏的冤魂,隻要接觸到魚鉤,定是灰飛煙滅,連慘叫都不曾發出。
而這平平無奇的魚鉤在飽餐一頓後,開始發出陣陣銀光,似要脫離魚竿的束縛了。
“嘿嘿,看來老夫這點把戲,倒是很對你們這兩個小輩的胃口啊。”老者眯著眼,不知在看著什麼,一把胡須在風中搖擺,像是銀色的狗尾草。
左手執竿,右手一攤一捏,江邊的濃霧如長鯨吸水一般聚攏過來,周遭的事物如同罩上一層輕紗,讓人看不真切。
“鎖,空,山。”老者話音剛落,魚線再也綁不住魚鉤,一道銀光閃過,白起身上就是一道血痕。
吸了血的魚鉤,銀光中潛藏著一絲妖豔的緋紅,粗略睹上一眼,倒和石榴的臉色有幾分相似。
“唔,嚐到血了,那你們今日是定定兒的要葬身於此,”老者渾濁的雙眼閃過幾絲精芒“也罷,不讓你們作冤魂一對,老夫告訴你們我的名號。”
“小輩們,聽清楚了,老夫名:‘空山老人’。”
“聽見了?”白起苦澀的笑笑,“人家都告訴我們名號了,定是認為我們必死無疑,你李劍聖,是要引頸收戮了?”
“你當真如此相信我?”李軒看著白起的眸子,墨瞳映射出自己的臉龐,銳氣不在。
白起撇過頭,雷淵化霧,繼而化鎧,附在李軒身上,“我相信你劍聖的名號,不必所謂空山差多少。”
青鋒三尺在手,我何懼踏不破天地萬裏?
劍心一顆,手中無劍,我便以身化劍!
濃霧再次狠狠地往裏一縮,乳白色逐漸凝實,又迎風暴漲,泠鳶劍的虛影幻化在李軒身後,隻有劍身,沒有劍柄。
“老匹夫。”李軒微微上前一步,山川也附上凜冽劍意,江水冰凍千裏,“你看好了,這一劍,是小爺我賞你的!”
你且看這雲帆高掛,金山橫駐!
空山雙掌猛地一和,再向上一拍,想要接住這萬裏劍氣。可惜,劍身未到,劍氣先把魚鉤震了個粉碎,身形一頓,這老頭便是一口逆血噴在江水裏。
波浪衝天,被擠在岸的兩邊,河正中露出河床,穩穩接住掉下來的空山老人,而後江水如同巨物合嘴,獠牙一閉,老者沒了蹤影。
劍閣
跨過楚國的大澤,就是越的地界。
瘴氣橫生。
一片一片的蚊蟲隨著水波搖曳,黑色的身體成群,像是土壤在顫抖。一層濃霧如同紗衣罩在水麵上,增添一抹濕悶。寒氣在樹林裏流竄,衝進人的眼球裏,讓眼前的景物模糊而不真切。
還是有一座山巒衝破雲層,接受陽光的饋贈。高大的樹木把整座山包裹起來,遠觀山峰,就像是青色堆砌起來一般。
山峰最高處,一座亭觀端坐其上,紅褐色的屋頂在一片綠色中顯得分外耀眼,屋角的風鈴不時傳出聲響,撫慰山下躁動的生靈。
主殿門戶大開,裏麵卻沒甚燭火,隻靠一點點陽光射進來以觀察裏麵的物件。
隱約看見錯位的柱子上有一些龍爪,抖落的灰塵好巧不巧的蓋在龍眼上,恰似這座亭觀,失了光芒。
正中一個蒲團,坐著一具枯屍,右手被什麼利器齊齊切下,隻剩左手手心攤開,五指內收,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還沒徹底握牢,生機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