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卓是真的不敢對上魏國公那凶狠的模樣,但這當口又不能示弱。
神情專注的將醫箱上兩層歸位,餘光瞥見侍衛統領爬起來才轉過身。
心裏暗讚這家夥真是驢皮象骨,被打的那麼慘還能站起來,眼神卻平靜異常。
等對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具,才指著醫箱神色鄭重的開腔兒:“我懂醫術,卻不懂怎樣單靠手醫病。
今天如果箱子裏的東西顛壞了,我來也是白來,明白嗎?”
武卓的話一出,現場一片寂靜。連魏國公臉上的猙獰,都不自覺的收了回去。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清風”之所以不顧後果的發飆,並不是,起碼並不全是因為自己受了委屈。
李令乾見氣氛尬的厲害,又覺得理虧。
故作埋怨的對武卓說:“既然器具藥物怕顛簸,路上你可以講明嘛。”
武卓看了眼李令乾,視線又重新看向滿麵羞愧的侍衛統領。
得,侍衛統領臉上的表情已然說明一切。
隻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來,顯然“清風”路上時已經提醒過了,甚至是不斷提醒。
奈何侍衛統領這個憨貨,壓根沒加理會。
所以,清風前腳下車後腳就急眼了。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魏國公當然也明白了。一想到救活二兒子的機會險些錯失,心頭火起,抬腳實打實的踹在了侍衛統領的肚子上。
這一腳可是真的下了死力氣,侍衛統領悶哼一聲倒飛出去能有一米,才坐到地上。
屁股挨地後,又滑出去了一段才停下。
整個人在地上佝僂成一個蝦米,疼的連哼都哼不出聲。
一腳踹飛了侍衛統領,魏國公再次看向武卓。
稍稍平複了一下,才喘著粗氣開口:“現在能救人了嗎?”
“我會盡全力,但先要講明,國公爺必須全力配合。而且,能不能活人我不敢保證。”武卓神色肅穆的發聲。
魏國公眼神直愣愣的盯著武卓看了兩秒,重重的一點頭:“好,隻要你盡心盡力,人救不回來隻怪他命裏該絕!”
話說清楚自然不能再耽擱時間,孫長仙主動抱起武卓的醫箱,引著他快步走進醫帳內間。
看著病床上麵如金紙呼吸微弱,腰上裹著厚厚的繃帶,依然不斷有血透出的李令貞,武卓沒有急著動手查看。
單手試了下李令貞的脈搏,又用燭火觀察了下瞳孔反射,讓孫長仙先大體介紹下傷情。
孫長仙跟武卓交流過好幾天,學會了不少術語。介紹說,病患左腰側開放傷,降結腸徹底斷開,另有兩段小腸受損。
此外腰側肌肉、筋膜、血管也受損嚴重。而且,因為大量出血,具體傷成什麼模樣根本看不清楚。
說的這些,隻是大致觀察到的。
之前的醫者對於這種傷勢,根本沒什麼辦法。
隻能簡單清除一下腸子裏冒出來的汙物,大體縫上撒了金瘡藥,便包紮止血了。
武卓聽了情況,在準備工作完備前,更加不敢輕易拆開包紮。
馬上招呼人做術前準備。
有經曆過一次的孫長仙從旁協助,布置手術室、消毒器具、配生理鹽水之類的工作無需武卓多操心。
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做交叉配血。
因為李令貞眼下的情況,必須要輸血。
現代臨床上,輸血前需要先用抗原血清進行抗原抗體檢測,測出病患血型。
然後,再通過交叉配血實驗,確定患者與輸入血有無排異。
當然,現代醫院使用低離子強度鹽溶液法或凝膠配血法等先進的實驗手段。
武卓眼下隻能用最簡易、安全性最低的鹽水配血法。
而且,不知患者血型,不知獻血者血型,更沒有紅細胞懸液,隻能兩相盲比對。
再加上實驗器具原始粗陋,工作量大,出錯的幾率更大。
一番準備後,醫帳外間十五個寫有姓名的白瓷茶碗,在長桌上一字排開。
十五個身體健康沒有隱病的軍旅壯漢,洗過手後同樣一字排開。
茶碗裏倒進五分之一深的鹽水,武卓用針挨個紮壯漢的中指。
每紮一個,便將一人的血擠出幾滴點入茶碗。
用最快的速度紮完十五個人,又到病床邊,把李令貞腰上紮著的繃帶稍稍鬆開一些。
待血湧出來後,趕忙用瓷勺接住一些,轉身將血逐個點進茶碗。
反複來了四次,十五個茶碗內除了原有的血底,全部點入李令貞的血樣。
等兩股血沉降後,武卓小心的倒出上層多餘的鹽水。十五個壯漢拿起自己對應的茶碗,捏繡花針一般小心的搖晃。
既要保證茶碗裏的鹽水和血旋轉攪勻稱,又不能有丁點撒到外麵。
軍營的醫帳,比長公主家的佛堂要寬敞太多了,一眾軍醫和外來的醫者誰也沒走,全都靠在門邊巴巴的瞅著武卓怎麼做。
一幫人看著武卓的操作,心裏好奇的不行,但魏國公在武卓的要求下,已經發過嚴令:“看,可以。但誰也不準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