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的高騫,冷中帶柔。
而如今的他,卻更加冷肅了些,猶如反複在火爐中淬煉的利劍,愈發難以接近,使人生畏。
瞧見是她,男人眉峰高聳,“是你?”
習慣了高騫隱含關懷的語氣,乍一聽他言語疏淡冷漠。這等變化,惜翠又是一怔。
好在,她很快便恢複了鎮靜。
她現在是吳惜翠,已經不是高遺玉了,行為處事也要有所不同。
雖然已記不清吳惜翠當時是作何反應,但依照她的性格來看,惜翠勉強猜測,應該是故作柔弱。
吳惜翠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何處,常常以自己的痼疾要挾。一碰上什麼事,眼睫一顫,瘦得驚人的臉顯得眼睛愈發的大,一雙大眼中滾出點點晶瑩,看著十分楚楚可憐,宛如風中搖曳生姿的一朵白花。
可惜,這招對高騫是沒什麼用的。
她不知道,高騫向來就不喜歡這種單薄軟弱得如同菟絲花一樣的姑娘,他欣賞的是能和他並肩站立著的聰明頑強的女人。
不過,高騫雖不喜歡吳惜翠,但礙於兩家情分與幼時情誼,偶爾也會略有照拂,也正是這照拂,給了吳惜翠錯覺,使她愈加沉溺其中,以致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
前不久還是兄妹,一下子又要扮演暗戀高騫如癡如狂的女配,惜翠壓下心頭浮現的那點詭異感,回想著書中的劇情,將雙眉一收,雙肩微聳,露出一副痛苦之色。
高騫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
等她站穩,便立即收回了手,不欲與她多作接觸。
“可無事?”他沉聲詢問。
惜翠低下頭,“我沒事,多謝二哥。”
吳惜翠也是叫高騫二哥的,這是從叫到大的稱呼。
夜風一吹,紙紮似的少女,好像不堪這冷意,身形搖搖欲墜。
剛剛站穩沒多時,又如同一根寒風中的蘆葦,朝著高騫的方向倒了過來。
高騫伸出手掌,抵住她的腰身。
惜翠揚起尖尖的下巴,“好像方才崴得厲害了些,站不起來了。”
惜翠沒有想要改變吳惜翠在高騫心中的印象,原著中是什麼樣,她就依照著這劇情走就是了。隻有衛檀生那兒,在劇情之外,她還需要作出些調整。
對於高騫,惜翠心中有些愧疚。
失去至親的痛楚必定不好受。而她愧疚則在於,她無法多做點什麼。
她很自私。
她想要回家,在世界的另一頭還有家人在等著她。而在這一頭,她卻傷害了視家人甚重的高騫。
高騫蹙眉。
他何嚐察覺不出來麵前少女對他的心思,卻不好直言拒絕。
吳二娘此人,看似柔弱,實在心機深沉。他素來不喜這類人,隻好能避則避。
“我扶你去旁邊歇歇。”
“多謝二哥。隻是這涼亭中風大,我這幅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惜翠含蓄地引入了正題,“不知能不能麻煩二哥扶我到那邊的客房裏去。”
高騫不疑有他。
“走罷。”
已經成功了大半,她隻要按部就班地走完接下來的劇情就好了。
這個時候,還有個女配含羞帶怯地對高騫抒發愛慕之情的片段。
“又讓二哥見笑了,仔細想想,我總是在你麵前丟臉。”臉紅這事不是惜翠能控製的,她隻能低下頭,“方才我閑逛到這兒,未曾想在這兒還能見到二哥,心中雀躍,一時忘了腳下……”
高騫的反應很冷漠,甚至都沒應上一聲。
惜翠毫不在意,繼續唱自己的獨角戲,“能在這兒偌大的侯府瞧見二哥,向來也是上的用意哩。”
高騫:“……”
“二哥怎麼一人待在那涼亭中,寒風肅肅的,千萬要當心身子,勿要著涼了。”
高騫:“……”
長靴踩在雪上,男人緘默不言,繼續向前。
想想應該差不多了,惜翠閉上了嘴。
看起來更像是因為高騫的不解風情,知難而退。
隻是,她目光總難免望向他臉上那道蜿蜒可怖的傷疤。書中沒有提到過他臉上有劍傷這事,那這傷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高騫一定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不欲與她多有接觸,故而恍若未覺,什麼也沒,什麼也沒問。
有意領著高騫走到那間燈影綽綽的客房前。
惜翠推開了門,“就在這兒罷。”
她知道這屋裏其實隻有吳懷翡一人。
在發覺中招之後,衛檀生就已經當機立斷,破窗而去。吳惜翠的計謀根本沒有對這吳懷翡造成任何影響。
倒是她領著高騫過來,高騫看到與往常不太一樣,臉色通紅露出些女兒情態的吳懷翡後,心中倒是有所觸動。
配角的作用,就是給男女主助攻的。
惜翠很清楚她的人物定位。
屋中果然隻有吳懷翡一人,中了藥的她,正強忍下情潮,忙著翻找解藥。
門被人推開,吳懷翡頓如驚弓之鳥一般,倉皇地看向了門口。
眼眸中映入女人驚慌失措的身影。
高騫略有不解,低聲:“吳娘子?”
“高郎君?!”
“高……高郎君!”受藥物影響,吳懷翡往日的鎮靜全消,她麵色酡紅,失聲驚問道,“你你怎會在此?”
眼見吳懷翡與往日明顯不同的反應,高騫眉峰收斂得更緊。
吳懷翡這才發現站在他身側的人。
“二妹?”
惜翠調整好了麵部神情,故作驚訝,“大姊,你怎麼在這兒?你的臉為何這般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