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交出保險櫃，休想我移動一步。”
羅冰炎發出一陣冷笑，令人毛骨悚然。突然他把槍在空中揮了一下，就在羅冰炎的手移向扳機準備摳動的一刹那，羅虹象一道白色的閃電衝到他的身邊，憤怒夾著哀求地說：“爸爸，你……”她試圖去奪手槍。
所有在場的人都懵了。羅冰炎也變得恍恍惚惚，但隻持續了半秒鍾，他惱怒地衝著女兒喊道：“你來幹什麼？走開！”洗著，狠命地扭動了一下身子，猛地掙脫了羅虹的雙手，羅虹一個趔趄，險些栽倒。羅冰炎的手重又伸向扳機，羅虹驚恐地尖著嗓子大叫了一聲，又一道白色閃電撲向鄒曙，羅虹把自己的身子遮著鄒曙，就在這時，槍聲失去控製地響了。
憤怒的人群，把羅冰炎緊緊包圍了。
熱乎乎的眼淚象決堤的波濤從鄒曙臉上流過，羅虹臥在血泊之中。
羅冰炎僵了似地躬身站著，目光發直，漠然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跟隨他來的七、八名武裝便衣，一麵將羅虹抬上列車，一麵將他從人群中救出，護著他跟在女兒後麵。
在這同一時刻，丘貽謀已領著人進入2號車廂，將保險櫃推了下來。穆家遠打廁所經過，聽到裏麵塞窸窸窣窣，猛地踹了幾腳，參見馮子廉縮作一團躲在裏麵，一連幾拳將他砸昏，而後拽下車廂。
“爸爸……鄒曙是……是您的兒子呀！……”羅虹傷在胸部，血染紅了白旗袍，說話十分吃力。
“什麼？！虹兒，你說什麼？”他驚駭地問。
“鄒曙是你的兒子呀！民國十六年……廣州蘊如阿姨她在獄……中，生下的。你好狠心……”
“這是真的？”他麵色慘白，牙直打顫。
“真的。不然，我幹嘛要護……”羅虹最後一個字沒說完，頭一歪倒在羅冰炎的懷裏。
“虹兒，虹兒……”羅冰炎連連呼喚著。
“你，你，不要妻子，不要兒子，也不要女兒。你什麼……也不要，隻要……你自己……”突然，她的身體扭動了。
羅冰炎眼淚直淌。忽然，他移目找尋鄒曙，鄒曙已乘著卡車，押著保險箱，跟同學一道返校，留給他的是一陣衝天的塵埃。
“什麼都沒有了……”羅冰炎望著空漾漾的天空，忽然，從江北岸傳來隆隆的炮聲，他整個身子抖瑟著，“這一切難道是報應嗎？！”
“站長，走吧！”一個便衣特務催促道。
“羅冰炎快投降！”留下的學生在穆家遠的帶領下，齊集在車廂兩邊不停地喊著。
緊接著，馬連副率領三卡車校警開了過來。啊，李愫若正坐在前麵一輛的駕駛室裏，她探首窗外，高聲喊道：“不能讓羅冰炎溜掉，抓住他！”舉事的校警很快將列車包圍了。
“快走！”便衣特務發狂般地在推他。
他卻象凝固在地上似地一動不動。
四月的風，已帶暖意，羅冰炎卻冷得牙齒捉對兒打架，他夢囈似地說：“走，走到哪兒去？……”說著，下意識地撥弄了一下手槍，突然，他向自己的右太陽穴開了槍，“嘣哆”——聲，倒在女兒身旁。
解放的炮聲不斷從大江北岸傳來，象隆隆的春雷，震撼著古老的南京城……
1984年11月二稿於南京“兩然齋”
1985年4月定稿於廣州東湖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