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歲月有痕
夏妝去醫院手術那天,穿的是一身藍色的球衣和一雙白色的球鞋——那氣透陽剛的裝束使夏妝的步伐和心情增添幾分的雄赳和信心。夏妝像一名去醫院做興奮劑檢查的運動員,正當她忐忑地走進紅十字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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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媛,能不能談談你的朋友?”我看著宋小媛和夏妝的合影說。
那時候我已是臥室的那張水床上的常客,並且我正從床上爬起來——我和宋小媛又完成一次造愛。
自從那天深夜我們共渡愛河,自此每天我們都要造愛:一天兩次、三次,最起碼有一次。我們像森林,而我們的情欲或性欲就像森林之火。大興安嶺的大火兩個多月才被撲滅,而我們就像十個、二十個大興安嶺,更何況我們不是滅火,而是把火煽得更旺。
假如有什麼能使我的欲火稍微減弱,那就是那張合影。
每次躺向那張水床和從床上爬起來,我都會看見那張合影,它就像我肚腹上一顆很大的紅痣,我既無法忘卻它,也不能排除它的存在。
“怎麼啦?”宋小媛說,“為什麼突然對我的朋友感興趣?”“不是突然,”我說,“你把這張合影擺在臥室裏,我覺得你們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從我第一次看到它我就這麼想。你們一定是好朋友,但是把與好朋友的合影擺在臥室裏,我覺得……不合適。”
“為什麼?”宋小媛說。
“因為,每天她都在看著我們做愛。”
宋小媛說:“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把這張相片從臥室裏拿開嗎?”“不,我想要求你這麼做一定很難,”我說。“我隻想知道你把這張照片擺在臥室裏的原因。”
宋小媛告訴我,也像是自語:“我的朋友離開了我,但是我不讓她離開。她為什麼不聽從我的勸阻?其實她很信賴我,就像我很信賴她。”
“她叫什麼?”我明知故問。
“夏妝。”
“能和我談談……夏妝嗎?”
宋小媛警惕地看著我,似乎懷疑我動機不純或居心不良,“看上她了?那麼關切。”她說。
“哪會,”我說,“隻不過她是你的朋友,而我想通過她了解你。”
“愛屋及烏,是不是?”
“不是。”我說。
“你就是愛上她也沒什麼,我才不怕呢。”宋小媛說,“就怕你愛上她,有一頂帽子你戴不起。”
“什麼帽子?”我說。
宋小媛說:“同性戀者。”
“你說什麼?”
“同性戀。”
“你們才同性戀呢,”我說,“把和女朋友的合影弄進臥室朝夕相處,還不是同性戀?”“不是,恰恰相反。”宋小媛說,“因為我的朋友她不再是女人,也就是說,她變了,變成一名男人。”
“男人?”
“是的,一年前她去做了變性手術。”宋小媛說,“她渴望做一名男人,非常渴望,所以就去做了手術。”
“後來呢?”我對後來一清二楚,但我還是想問。
“什麼後來?”
“手術後。”
“手術後她就成了一名男人,”宋小媛說,“我想應該是這樣,因為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她。她改變了性別和模樣,並且失蹤了。”
“所以你就把這張合影擺在臥室裏,作為一種紀念時時追憶,”我說,“或許還作為一種憧憬,想人非非?”“你說對了。”宋小媛說,“她說過她變成男人,就來找我,和我上床、做愛。但是她沒來。”
“小媛,”我說,“我真願意是你的那個變性男人朋友,那樣的話你肯定特別寵愛我。如果我說我就是你的那個變性成男人的朋友,你信嗎?”“不,”宋小媛似乎連察看我一眼的動作都沒有,並且回答得不加思索:“你不是她,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