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傷逝(2 / 3)

我說:“這重要嗎?”

“是的,”她說,“你一定得告訴我。”

然後我告訴她:“七月九日。”

“七月九日?”她驚疑地說,“這怎麼跟夏妝的生日是一樣的呢?她也是七月九日!”我說:“是嗎?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母親可隻有我一個。我和你的好朋友夏妝肯定不是什麼孿生兄妹。”

“當然不是:”她說,“這隻是巧合罷了。”

我說:“我把生日告訴你了,你想怎麼樣?”宋小媛的神情忽然沮喪,“可惜,七月九日,你已經到了美國了。”她說。

我說:“你想一塊和我過生日嗎?”

“是的,”她說,“我想為你過生日,可是七月九日那天,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我又不便到美國去。”

“那美國我不去了。”我說。

她說:“傻瓜,美國你怎麼能不去呢!你一定得去。”

我說:“那生日那天我們不能在一起過,怎麼辦?”宋小媛說:“你真的願意你生日那天,我和你在一起嗎?”“是的,”我說,“就我們兩個人。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宋小媛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童漢。今年我不能為你過生日,明年我一定要為你過。”

我說:“到那時我就回國來。”

她說:“我爭取到美國去。”

我說:“那太好了!”我顯得十分激動,迅猛地往宋小媛的身上使勁。她被刺激得吟叫起來,“童漢,你要了我的命!”她喚道。

我說:“那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嗎?”

她說:“記得。”

我說:“幾月幾日?”

“七月九日。”她說。

我說:“記得我是在哪說的嗎?”

她說:“你在我的身上說的。”

宋小媛的這句話音韻繞梁,像是一首傳唱詩歌中的絕句,令人回味不已。所以當我回想我把我的生日告訴誰時,我就隻記得我告訴過她,並且我把生日告訴她的情景曆曆在目。

除了宋小媛我實在想不起來我還把生日告訴給誰。就是連我的妻子姚黛我都不告訴,但是她知道。

現在,凡是知道我是百億富翁的人,都有可能知道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就像新華字典裏的某個字,隻要一查就能查到,並且可以拿來派上用常宋小媛的一個語重心長的電話,就是在我浮想聯翩的時候打來的。

電話是秘書先接。不管誰來的電話,都是秘書先接。少接電話甚至不接電話,這是我的脾性,這個脾性是我成為百億富翁以後養成的。因為打到這裏的大多數是政要的電話。這些要員打電話的用意無非是想跟我要錢。但我的錢不是想要就給,而是想給才給。所以少接和不接電話對我有利無弊的。但現今當一點小官和有點小錢的人也都仿效著這麼做,這是為什麼?

每天都有很多人打電話找我,但實際上是找我的秘書。因為我告訴秘書除了一個人的電話之外,任何人的電話我都可以不接。

也就是說,什麼人找我,都說我不在,除了一個人。

這個人也就是宋小媛。

但今天宋小媛的電話打來之前,其實我接過別人的電話,而且還不少。我一反常態接別人找我的電話,這是因為今天是我生日的緣故。

我的生日令我亂了方寸——我一麵接納別人從門口送進來的恭賀的禮品、鮮花和文字,一麵收聽別人從電話裏傳來的奉承的聲音。我用眼睛看,用耳朵聽,還用嘴巴講。當然我也用腦去想。

我都看見、聽到、講演和想象了些什麼呢?我看見美麗的鮮花、金錢、詩歌和圖畫,它們像漂亮女人的臉蛋、乳房、臀部和大腿,使我衝動。

我聽到絕妙的恭維、祝賀和諾言,像不絕如縷的音樂,使我陶醉。

我講演智慧的運用、發揮和偉大,我的講演像飛瀉的瀑布,令人歎為觀止。

我想像女人男人的生理情感和命運,我的想象如白雲蒼狗,使我神迷……宋小媛的電話拯救了我。秘書告訴我,又有一個電話打來,接不接?我不問是誰,說接。我摁下桌上電話的免提鍵。“喂。”還是我主動開口。對方居然不回答。

“喂!”我又開口。對方還是不答應。

“是小媛嗎?”我預感到是誰了。隻有她這個人可以怠慢我的聲音。

“小媛,請你說話,回答我!”我加重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