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傷逝(3 / 3)

“你還知道我呀?”她說話了。

“我當然知道。”我說。

“還好,你沒叫錯我的名字,”宋小媛說,“你還知道我叫宋小媛。”

“除了你沒有別人。”我說。

“得了,”她說,“隻是你太聰明。”

“我一天都在等你的電話。”我說。

“是嗎?”

“是的。”

“那電話為什麼總是占線?”

“都是別人打來的,很多。”

“當然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嘛。”她說。

“謝謝。”我說。

“謝什麼?我又沒有給你送禮,而且也不打算給你送禮。”

“謝謝你記著我的生日和給我打電話。”

“天下人都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記不記著已經不重要了。”

“我並沒有把生日張揚出去。我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個……”

“送東西和打電話的。我幫你說。”她說。

我說:“你都知道了。”

“你不關心我,但是我還關心你。”

“我也很關心你。”我說。

“你心裏還有沒有我,你心裏知道。”她說。

“有,”我說,“隻是我太忙。所以不能和你常在一起。”

“不,不是因為你忙,”她說,“而是因為我老了。”

“你不老。”

“三十九歲了還不老?”

“你這麼說,那我四十歲不是更老?”我說。

“別跟我擺譜,童漢,男人和女人的差別,你比別人清楚,我比你更清楚!”“我們不談這個好嗎?”“能和你見麵嗎?”她說。

“當然,我現在就有時間。”

“我是說能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飯?”

“能。”

“答應我之前有沒有打算回家?”

“沒有。”

“你撒謊。”

“我沒有撒謊。”

“那你打算怎麼過生日?”

“我不打算過生日。”

“現在呢。”

“我改主意啦。”

“和誰?”

“你。”

“還有誰。”

“沒有了。”

“姚黛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知道。”

“她會不會在家準備好蛋糕和蠟燭等你?”“不知道,回家才知道。”

“那你回家吧。”

“不。”

“我沒有勉強你跟我在一起。你要樂意才行。”

“我樂意。”

“六點鍾你到別墅來。我準備好晚飯等你。”

“我一定到。”

“我把電話掛啦?”

“好,再見。”

宋小媛和我掛掉電話。她的聲音消失了,像是一串在我頭頂響得一幹二淨的鞭炮——房屋裏沒有響聲,所有的響聲部被我的耳朵吸走。它們現在在我的腦袋裏轟鳴。房子裏雖然平靜了,而我的腦袋裏卻沒有安寧。我所有的器官都在和侵入我腦袋裏的聲音進行搏鬥,但是都失敗了。聲音占據了上風,像不能撲滅的烈火,變得更加猖獗。它們深入我的身體,在我的身體裏蔓延。我的心髒淪陷了。我的血脈被阻塞。我所有的器官在轟鳴中顫抖和掙紮,最終向聲音屈服和投降。

不知過了多久,房屋裏終於有了一聲叫喚,那是從我的喉嚨裏發出來的。我的秘書陳岸聽到叫聲走進來,聽我的吩咐:“你把今天送來的東西統統拿走。該扔的扔掉,不該扔的都收起來。總之明天我不想再看見這些東西!”陳岸說:“是。”

“把車開到樓下,讓司機走。車我自己開。”

“是。”

“給我夫人打個電話,告訴她我不回家吃晚飯了。”

“是”

“我的話完了。”

“童總,”陳岸說,“有一件事。”

“說吧。”

“南州市歌舞台為你的生日專門準備了一台晚會。演出時間是今天晚上八點三十分。請問能不能準時開演?”陳岸說。

“演出地點在什麼地方?”

“人民劇場。”

“到時我自己會去。”我說。

陳岸退走。我忽然把他叫住:“等等。”

陳岸站住。

“給我夫人的電話不用你打了。”我說。

“是。”

“你可以走了。”我說。

“是。”

陳岸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