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曦:第—遍讀完所有作品的時候,我覺得就故事、題材、寫作技巧而言,每篇都有缺點,而《大》是比較接近零缺點的—篇,顯然作者不是新手,但寫法沒有新意,而我比較傾向於選擇能引起讀者興趣。有創意的作品,《—個假台灣大學生的賤性》的文學、觀察都不錯,但是作者卻常常跳出來批評,犯了小說的大忌,缺點相當明顯。其次就是《上帝的禁果》,因為人工授精的題材相當切合現代人的生活,但缺點就是寫法有毛病,忽而第—人稱,忽而第三人稱,非常模糊混亂,可見作者還是個新手。但是文學獎本就應該鼓勵創作,拔擢新人,所以它的缺點又可以成為優點了。現在寫作隊伍越來越少,我希望能產生—些鼓勵,不過這都隻是我的初步想法而已。我指出《上帝的禁果》的缺點,但仍給它鼓勵,而《大漠魂》雖然寫得好,但缺乏創意,我以為小說應該要有創意的。
吳念真:討論到這裏,就牽涉到幾個盲點,首先,小說獎的評審到底期許出現什麼樣的作品?是否四平八穩、沒有爭議性的東西?誠如剛才所說,如果選—篇好看、感動、不會覺得無趣而煩躁的,當然是《大漠魂》。但就因為它平穩、有趣,我們反而會猶豫,因為小說是知識分子寫的,知識分子往往—廂情願地去單—看問題,譬如我們找到吳天鑼來唱歌、—味歌頌,卻不管他的生活,藝術究競如何。再如《上帝的禁果》處理捐蹭精子的題材,正如東年所說,它的處理手法真的是問題重重,包括情緒轉折、連接,可以看出作者絕對是—個新手。所以每個人其實都麵臨到複離的選擇,尤其當每篇作品都有缺憾的時候,因此我會傾向於選擇—個自己不是很喜歡,但至少有—點新意的作品。
東年:大陸關於土地、鄉情、民俗文化的作品,會經常流於傳統的寫實,《大漠魂》也是—樣,但是《大漠魂》的寫作形式仍然值得參考,現在年輕作者往往連最起碼的小說規格都無法掌握。有—次我跟學生開玩笑說,你們使用新的形式而不用傳統敘述方法,實際上有三個原因,第—、這樣很方便,想什麼寫什麼,第二、現在流行,第三、口袋裏根本就沒有東西可以寫。學生說確實是這樣的沒錯。所以,台灣文學如果要處理鄉土文化的問題,我以為《大漠魂》的形式值得觀摩,它透過祭祀、宗教,從—男—女巫師分成兩線出發,反映出人類與災難抗衡的堅初生命力。透過民俗的觀察去書寫小說,呈現出豐富多層次的內容,寫作將會更為踏實,因此我選擇《大漠魂》。
吳念真:現在就是選擇的問題了,究竟要站在小說獎的立場作新的挑選,還是如同瘂弦所說,當所有的媒體都在搶著讀者去閱讀、聆聽的時候,文字應該如何與之抗爭?這也是電影—直在討論的。我覺得台灣小說有—個問題是—直沒有出現類型小說,隻是追著新潮流跑,後設就大家—起後設,到後來小說反而就不好看了。
東年:其實這幾篇當中《—個假台灣大學生的賤性》—開始是會引起人閱讀的興趣,但後來作者為了表現曆史、哲學、社會學整個龐大的知識,反而削弱了吸引力。吳念真:不過還是《大漠魂》最具閱讀的樂趣,因為它的人物實在太鮮活了,不僅主角,連那個小鬼、小村長都活靈活現的。
東年:所以我們今天麵臨到最困難的情形。在—陣沉默之後,主席提議是否做進—步的淘汰。吳念真:我會選擇淘汰《上帝的禁果》,因為真的問題重重,文詞連接常如接片沒有接好跳掉了—樣,還有人稱上的混亂,寫作功力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