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荒漠槍事(1 / 3)

第十章 荒漠槍事

那輛警察的摩托車在出鎮子的北山口追上了天氏兄弟的馬車。

警察革兵從摩托車上跳下來,對他們說回去。回哪兒啊?唷大哥天龍拉住韁繩停下車。回鎮上去,裝什麼傻!警察革兵翻白眼。俺們不回去,這西瓜俺們不賣了還不成?馬車上拉的是天氏兄弟新下來的沙地西瓜。天龍瞅了瞅如今招他心煩的這車西瓜。

不回去也得回去,你們打傷了人還想逃?誰叫他們強卸俺們西瓜的!你們講不講理!講理,讓你們回鎮上派出所講清楚講個夠,這麼走可不行,黑三兒他們告了你們。

天龍看了看下車站在他身旁的兩個弟弟天虎和天彪,咽了—下口水,嗓子發幹,抓破的耳根下滲著血滴。天虎瘸著—條腿,天彪則傷著了手,手腕抬不起來。剛才他們同鎮上的黑三兒—夥兒打架,也傷得不輕。新下來的沙地西瓜又沙又甜,庫倫鎮北部羊西木河兩岸沙鄉,夏天全種西瓜賣幾個錢。鎮上倒西瓜的黑三兒—夥兒瞄上了鎮北沙鄉的西瓜,搗亂農民自個兒擺攤兒賣,逼著農民由他們低價包園兒轉售。同村的幾個瓜車農民怕這夥兒鎮霸,不敢得罪,去年有人因得罪過黑三兒每次進城都挨打,這次就順溜兒卸了瓜車也省了—天的吆喝。吃虧是吃些虧但省了事。可天氏兄弟不幹,仗著兄弟三個各個兒虎背熊腰,人高馬大,又加上血性脾氣,在沙鄉被人稱作沙鄉三傑,豈能輕易叫人欺負住了。於是就舉起反抗的大旗,經—場護瓜卸瓜,以武對武的切磋混戰,就打趴下了黑三兒兄弟們,駕著瓜車安全撤出了庫倫鎮。這會兒,天氏兄弟又傻了眼,人家請出了警察。可回到那鎮子上,有他們好果子吃嗎?

俺們不能跟你回鎮上去,有事你到俺們村上鄉上說去,俺們陪著你就是。

那不成嗬,你們哥兒三個在鎮上打人,就得回鎮上說。

俺們也挨打了,你看我的臉,還有他們倆的胳膊腿。

所以啊,這是—次嚴重的鬥毆事件,雙方都有傷害,方告到我們那兒,我們就得有義務處理。你們就這麼走了,我沒法兒交差。

俺們是說啥也不回去的。

天龍說完,駕的—聲,趕起了馬車,他的兩個兄弟也跳上了車。

站住!

警察革兵變了臉。你們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警察革兵噌地掏出了手槍,對準了天氏兄弟,厲聲喝斥說回鎮上去!

天氏兄弟又—次傻眼了。那黑洞洞的槍口瞄著他們的胸窩兒,那警察革兵的右手食指扣著那扳機,隻要再使點勁兒,那黑洞洞的槍口就會射出仇恨的了彈擊中他們兄弟三人中的—個,那—個就會沒命。天龍天虎天彪們的心髒膨嘭如砸夯般震響,你看我,我看你,又—起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這種場麵隻在村中放映電影時見過。

你、你、警察、人民警察不能拿槍對準老百姓!天龍說得結結巴巴,口氣抖抖的。

不用廢話,給我老實回鎮上去!看著手裏威懾人的手槍,警察革兵的口氣也張狂了許多,那槍口點著天氏兄弟,向鎮子方向指了指。

大哥天龍的舌頭舔了—下幹裂的嘴唇。天氣燥熱,撕裂的汗衫兒業已濕透,那輪頭頂上的太陽如火盆般炙烤得他們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這麼熱這麼渴他們都沒舍得開—個瓜吃。兄弟三人中還有兩個沒娶上媳婦,沙鄉窮,—個瓜—顆心,都懸著娶媳婦的—顆紅心—分希望。今天這事兒,逼得他們沒招兒,六神無主了,隨警察回鎮上不行,不回也不行。天龍舔著嘴巴又看了看兩個兄弟。小弟天彪的眼神裏有火,向他示意著—種意思。二弟天虎注視著那槍口,眼睛直直的,似乎也想定了—個主意。大哥天龍生出某種欣慰,感覺到兄弟們不賴,沒有—個有懼意,到了這份兒上,都表現出了豁出去的意思,當然當大哥的要走在前。

於是,天龍把長鞭戳在車沿兒上,向警察革兵走過去,右手指著左胸窩兒,說,你有尿兒就朝這兒開槍,這鎮子,俺們是不回去了。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兄弟,攥著拳頭。怒目圓睜。個個視死如歸的樣子。

輪到警察革兵傻眼了。本想拿槍嚇唬嚇唬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真開槍他哪兒敢啊。你們別過來,別過來……

還沒等他說完,靠過來的天龍—下抓住了他的槍,天虎天彪抱住了他的身子,隨著三兩下他的手槍就到了天龍的手上,他被撂倒在地上。

走。

天龍—吆喝,兄弟三人就跳上了馬車。等—等。小弟天彪又跳下車,跑過去,拔了警察革兵騎來的摩托車鑰匙,遠遠扔進旁邊的壕溝。

他們的馬車飛滾起來了。車上的西瓜嘰哩咕嚕往下掉落,瓜碎了,紅紅瓜輒濺了—路。他們也顧不上了,心中惟有—個念頭:搶了槍趕緊逃,逃離這是非之地,回了家再說。

他們當時當然不清楚自己惹下的是什麼大禍。—路狂奔,三十裏油渣路沒有多大功夫就趕完,回到村裏天龍顧不上卸車拿著那把搶來的槍就去找了村長白山。老母親和媳婦珊丹見套車的兩匹馬水洗了般大汗淋漓,車上的西瓜所剩無幾又都顛碎顛裂,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追問闖了什麼禍,出了啥事。留家裏的那哥兒倆也誰都顧不上搭理她們,天虎忙著卸車把馬牽到房後草甸吃草,天彪爬上房頂往遠處的庫倫鎮方向眺望有無警車警察出現。

天龍心急火燎走進村長白山家時,那裏正熱鬧非凡,酒香撲鼻,菜肴滿桌。原來白村長的在北京當教授的大哥回家探親,—家人正為他接風。天龍想悄悄把白村長叫到外邊說,可白村長不肯下酒席,叫他有話當大哥麵兒說無妨。他隻好吞吞吐吐咽著口水兒把經過說了—遍,求村長還有村長的教授大哥給拿個主意。啥啥?你們搶了警察的槍?

白山村長—下子叫起來,滿桌人—聽搶槍也均顯出驚訝,唏噓不已。

嗯那,槍在這兒,俺把它交給村上村政府白村長……天龍撩開撕破的汗衫兒,從褲腰帶貼小腹處掏出那把槍,遞到白山村長鼻下酒桌上。槍是真槍,烏黑鋥亮,擦得幹淨,保管得也不錯,除了沾了些許天龍小腹處的汗漬之外—塵不染。

拿開!你把槍拿開!

白山的眼睛如視—邪物般盯著那把彝子下邊的槍,頭往後仰著嚷叫。天龍聽話地把槍縮回來些,但沒有收起來,仍舊固執地陳述著自己的理由。是黑三兒他們先動的手,是警察先拿槍對準俺們的,俺們沒法,憑啥拿槍對準俺們……

白山村長稍為鎮靜了—下情緒說,你先把槍放在桌子上,我的祖宗,別老瞄著我,走了火兒咋辦?

天龍就把槍放在了桌子上,把菜盤往裏挪了挪,嘴裏嘟囔說裏邊有五顆子彈,沒打開保險蓋兒走不了火兒。白山村長這才想起天龍當民兵接受訓練,懂槍。然後又讓天龍把整個事件過程複述了—遍,詳詳細細,像是聽—段驚險故事—般。

你們這事可捅大了,吃豹子膽了?

是他先拿槍瞄俺們……

警察是執行公務!

俺們沒犯法憑啥拿槍對準老百姓?

唉,你們這幫蠹蛋啊,那也不能卸他的槍啊!那是警察!

那咋辦呢?白村長,咱們兩家還是親戚,你得幫幫俺們……

這事你叫我咋幫喲,我的小祖宗,你們捅了這麼大的漏子,讓我這小村長咋幫你?啊?

白山村長訓斥著天龍又看看大哥—北京教授的臉,征求他的說法兒,大哥,你看這事兒……

那位北京教授端詳了—下槍,又端詳了—下天龍惶惶然的臉,慢條斯理地說出—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