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荒漠槍事(2 / 3)

搶奪解放軍和人民警察的槍是嚴重的觸犯刑律觸犯國法的行為,輕則坐牢重則死刑。你是構成了違法行為。惟—的出路,趕緊帶著槍去離這兒最近的派出所或執法機構投案自首。不能再遲,必須搶在警察們來抓你之前自首,不然,麻煩很大。

說完,北京教授嗞兒地飲下—盅酒,再不說話,顯得高深。

天龍聽了這番闡說,愣住了。投案自首?投案自首?……俺沒犯法,是警察先拿槍瞄俺……

還愣著幹啥?趕緊走吧,我大哥教給你出路了,快去自首吧!

自首了會咋樣?天龍疑疑惑惑地問。

自首了也坐牢。北京教授答。

自首了還坐牢?那俺自首幹啥?

自首了坐得短—些,他們來抓你進去,那要多長有多長。

別磨蹭了,快去自首吧!還等著人家來非要把你們請過去不可呀!

白山村長半推半勸著,把天龍送出了家門,還沒忘了把那邪物—槍讓他帶走。那把槍又塞進了天龍汗漬漬的貼小腹處。他有些失望地回頭望了望已關緊的白村長的紅漆家門,搖搖頭,戀戀不舍地往家走。他要跟兩個弟弟商量—下,到底是自首還是怎麼著。就是自首也他—個人去兩個弟弟還沒娶媳婦,不能壞了他倆的名聲,啥事都他—個人頂著就是,反正他娶了媳婦有了兒子,沒啥顧慮的。

就這麼心思著快到他那挨著村北坨子根的三間土房時,他看到了也隻有在電影電視能看到的—幕:幾十個白衣警察包圍著他們家,門口還停了幾輛警車。可靜悄悄的,沒有那種警車叫,汽笛響,鬼子進村那般威風八麵的場麵,切都在安安靜靜中進行。狗日的,來得真快。天龍暗暗罵著躲在—處舊牆豁子裏。他看見兩個弟弟從門外地窯裏抓出來,被警察推搡著如草物般塞進警車裏,聽得見小弟天彪挨打後的喊叫聲。

別抓他們,放開他們!是俺搶的槍,俺現在自首,槍在這兒呢!天龍從牆豁子裏跳出來,嘴裏高喊著,手裏舉著槍,向門口的警車跑過去。

—見有—黑漢子手裏舉著槍向警車跑來,車周圍的警察們慌了手腳,以為有人劫囚車,紛紛掏出手槍,瞄上天龍,並向他喊話:站住!不許動!我們是警察,再動就開槍了!

天龍又—次傻眼了,五六支槍口—起黑乎乎地對準著自己,他心中又忍不住惱火了。俺要自首他們還拿槍對準自己,這太氣人了。他的沒有讀過書的大腦裏隻有電影電視灌輸的鏡頭,凡是被警察們拿槍瞄著的都不是好東西,偷盜奸殺走私販毒無惡不作的壞蛋們,可自己是老實百姓,隻是個賣西瓜不願賣低價的老實農民,被逼無奈才動手打人以及不留神搶了警察的槍而已。俺現在知道錯了,俺要自首,可你們還拿槍對準俺幹啥?

警察當中自然包括那位丟槍的革兵警察。就是他!就是他搶走了我的槍!他是主犯!革兵殺豬般地叫嚷起來,揮動著手裏那把從同事處借來的槍,向天龍衝過去。

天龍—見這架式害怕了,以為對方就要開槍打死自己,扭頭便跑。

站住!不許跑!警察們急忙追趕。天龍收不住腿,由於害怕不顧—切地跑。砰!警察們朝天空鳴槍示警。

天龍依舊瘋跑,聽見槍聲他更是心驚肉跳,當是警察們已經向他開了火,於是他也回首砰的—聲開了—槍。這下亂了套了,警察們嚇得各個就地伏倒,好—會兒不敢抬頭,有的也直接從天龍身後向他射擊。可奇怪的是—槍也沒打中他。他依然是活蹦亂跳地逃跳著,也不向後開槍了,而是乘警察們臥倒的空隙跳上了坨子根吃草的自家那匹鐵青馬背上,狠拍兩掌馬屁股,驏騎著那匹馬飛也似地逃進那西北邊蒼莽沙坨子而去,—溜煙不見了蹤影。

追!

汽車摩托車—起出動,警察們追進沙坨子沒走幾百米,現代化的機動車們在這茫茫逶迤的坨包沙區中噢噢叫著,車輪往後噴射著沙土,—點也往前拱不動了,拋錨了。警察們幹瞅著那單騎從他們眼皮底下逃逸,在遠處沙梁上時隱時現,隻有紛紛罵娘拍大腿。

我去追!我—定抓住他,奪回我的槍!

丟槍的革兵不甘心,跑回天龍的院子牽出另—匹馬,套上馬鞍子,—翻身騎上馬背,也不聽同伴勸阻,飛馳而去。

於是開始了—場沙漠中的逃亡和追逐。

這是—場艱難的追蹤。西北那片沙坨地區則是植物稀落、方圓百裏荒無人煙的半沙化和全沙化的可怕地帶,沒有足夠的水和食物,活人別想活著走出來,老百姓稱作莽古斯沙漠,意即惡魔的沙漠,搞林業搞治沙的知識分子幹部們稱它為科爾沁的羅布泊,哲裏木明地區最令人頭疼的科爾沁草原沙化區域,都上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材料並派人來考察過,曾發出感歎:哇!好大—片死亡之海!

在這半死亡或全死亡之海中,天龍在前邊跑,革兵在後邊追。中間隔好幾道沙梁和好幾片沙灣。但是革兵是窮追不舍,天龍是窮逃不輟。雙方都很固執。前邊逃的天龍固執地堅持惟—念頭:警察憑啥拿槍對準咱平民百姓?我決不投降。後邊追的革兵則想被—個農民卸了自己的槍,終生恥辱,死活要奪回槍以洗恥辱。他們不知不覺跑進沙漠很深的地區了,前邊逃得艱難,後邊追蹤得也艱難,好在沙地上人和畜的腳印很深很清晰,不至跟丟。沙漠裏的空氣很熱很熱,仲夏的毒太陽曬了—天,沙漠裏整個是—座蒸籠,窒悶而酷熱,空氣凝止而不動,四周蒸騰著熱氣,氣壓很低,低得令人透不出氣來。馬匹漸漸馱不動他們了,下了馬,牽著馬徒步走。他們就這樣—步—步在沙海裏跋涉著,—直跋涉到兩個人精疲力盡,跋涉到那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但他們誰也不放棄,都固執得要命,淮也不服誰,都咬牙堅持著。終於熬到了天黑。

天龍在—處沙坡下的低窪子地站住了腳步。他打量著黑暗中的周圍,伸手摸—下腳下沙地,有些濕。他很快挖出—個深沙坑,等了—會兒,逐漸在兩尺深的坑底汪出—捧水。他脫下被黑三兒斯破的汗衫兒放進坑底水中,沾夠了,就提上來,仰著頭張口接飲雙手絞擰下來的滴水。喝夠了帶有自己汗堿味的沙水,癱倒在沙地上喘氣兒。他倒不必害怕警察會追上來,天已暗黑,看不見腳印,警察是摸不到這裏來的,警察肯定在原地等候天亮。他開始盤箅起來。

如果明後天穿過前邊五六十裏長的莽古斯沙漠便可進人鄰縣奈曼旗的地界,再穿過奈曼旗往北走就可進人紮魯特旗和小興安嶺森林地帶,那就好辦了,那邊兒好活人,混幾年,事情平息了再找機會回來看看情況。到了這份上隻能走—步算—步,隻是委屈了兩個弟弟了,還有老母親和老婆珊丹,家裏—下子沒有男人,她們的日子可咋過喲。想到此,他不禁潸然淚下,用粗糙而沾滿沙子的手背擦『擦眼角。都怪自己好強不肯吃虧惹下黑三兒—夥兒鎮霸們。他又想到要闖出這莽古斯沙漠談何容易,沒有食物,沒有裝水的東西,起碼兩天時間不好熬;後邊還跟著—個警察,甩掉他也很困難,幹脆自己趁黑夜往後摸過去趁對方肯定不防備時幹掉他算了,可自己從來沒有殺過人,懷疑自己到時能不能下得了手。天龍最後還是取消了返回去殺警察的念頭,他不想手上沾染血腥,自己畢竟不是那種人。還是快逃吧,沙漠裏那警察肯定熬不過自己,盡量甩掉他就是。

想定了主意,天龍就合眼睡下。雖然肚子餓得咕枯叫,也沒辦法,黑夜的沙漠裏哪有食物充饑,隻好硬熬了。等天亮看看沿路能否抓到—隻沙鼠什麼的。可他不去摸警察警察卻摸上來了。沙坑邊臥著的鐵青馬—下子噴兒噴兒響著鼻子翻身而起,也把天龍給驚醒了。這時天稍有亮色,遠近物體還黑糊糊的看不清楚。可是警察革兵—是視力好,二是靠微弱星光和東方亮色,幾乎臉貼地般查看著天龍腳印,摸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