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從容不願意繼續想文聯大樓裏的事情,這裏畢竟是吳啟正分管過的係統,係統出了毛病,吳啟正是脫離不了幹係的。此時,她特別想找人聊聊天,散散心中的鬱悶。祁有音她是巴結不上了,邢小美她倒是可以找找,過去邢小美的丈夫出了事,郝從容內心多少還有點忌諱,現在吳啟正既然已升職無望了,她還怕啥?郝從容決定找邢小美聊聊。畢竟是老同學,有些事情會心領神會的。
郝從容立刻給邢小美打了電話,邢小美正在辦公室,接到郝從容的電話,她的心情是喜悅的,便愉快地接受了郝從容的邀請,提出下班以後在一起吃午餐。
郝從容隻好從命,暗想邢小美這日子正經是不好過呢,提前下班都是不行的,其實在機關裏遲到早退早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約定俗成了,誰還認真地查崗。
等到中午,郝從容和邢小美終於聚在一起了,兩人在茶樓裏各要了一份簡餐,便聊起來了。
“小美,很久不見了,這次感覺你的氣色不錯,怎麼樣,心情調節好了?可心的病情也好轉了?”郝從容關切地問。
“多虧老同學幫忙在醫院找了個好醫生,本來我就打算上門謝你呢。眼下可心正在加緊學外語,準備送她到國外去。”邢小美長歎一聲,繼續道:“回首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大多是老同學幫忙,真是從內心裏感謝你呀。”
郝從容一笑:“這話就不用說了,既然是老同學,就要互相關心和幫助。再說,我也沒幫你什麼。”
“從容,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這方麵,助人為樂從來不求回報。哎,有音最近怎麼樣啊?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邢小美問。
“她下鄉扶貧去了,走之前報上登過消息,你可能沒注意。她呀,如今是個積極向上之人,都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了。”郝從容話裏帶著話說。
邢小美知道郝從容話裏的意思,祁有音的原則和不通融她是領教過的,不由說:“人各有誌,祁有音想在政治上發展,在學校時就初露端倪了,也許正是她的冷漠才成就了她和丈夫的事業呢。想想前兩年,我們三個老同學還經常在一起討論家庭問題、婚姻問題,如今這些問題都隨著現實的變化而成為奢談,其實人生是不會讓人自己設計的,人設計得越好失望越大,現實就像一個魔方總是出奇不意地呈現在人的麵前。從容,你說我說得對嗎?”
郝從容放下筷子,打量了一眼邢小美說:“小美,磨難有時候會帶給人智慧的,它逼著你獨立思考,人隻要靜下心來思考,智慧也就隨之而來了。你剛才這番話,就很像一個哲學係畢業生的話,如果沒有你這幾年的生活磨難,你是說不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的。”
邢小美不好意思地望著郝從容,不知她是在表揚自己還是在批評自己,於是調侃道:“這麼說,我要感謝生活的磨難了?”
“人啊,不磨不成佛,人不一定要故意去追求磨難,但當磨難來臨時,人隻要挺住了,就會成長。”郝從容簡直出口成章。
“從容,難怪你能當作家,出口成章,隨隨便便的幾句話,都成了人生警句了。”邢小美伺機誇著郝從容。
郝從容的情緒突然低落起來,“說我是個作家,其實有愧呀,自從調進作家協會我就想寫一部好書,讓文壇震驚的書,可我至今沒有寫出來,以前出過兩本集子,都是靠拉讚助自費出的,過去我總想隻要吳啟正的職位上去了,我寫不寫東西都無所謂了,可最近我發現,丈夫的職務與夫人的事業沒有多大關係,他官當得再大,夫人也得去外邊工作,與其盼著丈夫當大官,還不如夫人自己強大起來,真正的幸福生活是要靠雙手創造的。”
“從容,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最近我經常思考這個問題,過去的日子都過去了,未來的歲月一定牢牢把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用我們的雙手創造自己的未來,真實的未來。”邢小美充滿激情地說。
郝從容的眼睛裏忽然湧起了淚花,她聲音哽咽著說:“小美,你說得太對了,隻是我們是不是清醒得太晚了?”
邢小美頭一昂,背誦了一句毛澤東的詩詞:“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郝從容立刻哈哈笑道:“小美,我倆這番對話很像電影電視劇台詞啊,可惜沒有導演發現我們。”
“那就讓我們自己發現自己吧,從容,從現在開始我們要改變自己,不靠天不靠地,更不靠丈夫,夫人本質上是個女人啊!”邢小美吃盡最後一口飯。
郝從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心想連邢小美都覺醒了,自己還有什麼理由沉睡呢?她該行動了,為自己的事業行動了。下一步,究竟往哪裏走呢?
從茶樓裏出來,郝從容和邢小美各自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分手的時候,郝從容站在原地久久望著半空,心裏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