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隱藏“炸彈”的家庭
囚車開來了。記者們紛紛手持相機或攝相機擁上前去捕捉鏡頭。隻見一個母親帶著兩個女兒也直奔囚車前。車門剛打開,還是一身學生裝束的小女兒就含著淚腔高叫起來:“爸爸……”
被稱作爸爸的囚徒睜大無比痛苦、惶惑與羞愧的眼睛,貪婪地盯著那母女3人—自己的妻子和兩個愛女,仿佛要把3個親人的形象永生不泯地刻人腦海中。他嘴角顫抖了一下,像有無窮的話要傾瀉,但他已經沒有擅自張口的權力。他被兩名全副武裝的高大法警押解進了候審室。他甚至連回頭的自由都沒有了……而那母女3人則在候審室外麵,懷著巨大的期待往戒備森嚴的、門窗緊閉的候審室裏張望。她們期待捕捉到作為丈夫、作為父親的一切,音容、形貌……9點整,莊嚴的法庭裏響徹了審判長洪亮的聲音被告人梁用浩原中國農業銀行玉林地區中心支行行長,1992年至1995年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受賄巨額賄賂243萬元;非法所得38萬元,美元4千元……一審判決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拍攝現場的記者一再把鏡頭對準梁用浩的妻子和女兒。她們痛苦的表情真是難以言表。他最小的女兒始終是淚眼模糊。
梁用浩原有一個和諧美滿的家庭。他的太太G某顯得比他足足小一輪,是個相當能幹、漂亮的女人。70年代,她和梁用浩組成家庭的時候,日子過得很拮據。兩人工資加起來才五六十元人民幣,但她從來不讓丈夫為柴米油鹽的事兒操心。她把兩個人微薄的工資管理得井井有條。即使在兩個女兒先後出世,家庭開銷日益增大的情況下,她依然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毫不含糊地擔起了家庭的重擔。她很清楚這個家庭,她隻有全力以赴地將一切內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讓丈夫一門心思地奔事業,才能爭取到晚年的幸福與祥和。她還記得與梁用浩在結婚前和結婚後的那一段日子裏,她不止一次問過他:“你最希望的是什麼呀?”他深情地看著她說:“最希望能和你白頭偕老。”過後很久,她都沉醉在無比的幸福之中。這句話給她的安慰和幸福感,足以讓她有終身的美滿感。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不就是圖平平安安過一生嗎?真的,她沒有別奢望,隻望和他白頭偕老。她常常回憶過去的日子:那會兒是過得不富裕,但是夫婦倆總是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每到休息的日子,他們就帶著孩子去遛公園。梁用浩喜歡和兩個女兒一起玩耍。他教育她們要奮鬥成才,要有誌向和理想。兩個女兒都很爭氣。特別是小女兒,一向聽父親的話,學習刻苦努力,在大學讀法律專業。她把父親當成楷模,處處以爸爸為榜樣,幹什麼都要幹出個樣子來。這一點是梁用浩常常引以為自豪的。他鼓勵她,引導她,既是慈父,又是摯友,還兼嚴師。小女兒每當談起爸爸,總是充滿了驕傲。
應該說,1948年4月26日生於廣西北流市的梁用浩也確實表現出色。他中專文化,也並非學的是金融專業。但自從分配到銀行係統工作,他卻表現出優秀的素質。“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在他眼中,沒有什麼能難倒他。他通過刻苦努力的鑽研學習,竟將龐雜的金融學間掌握在胸。從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逐級晉升,1992年1月,44歲的梁用浩被任命為中國農業銀行玉林地區中心支行行長。他銳氣正盛,采取了多種有力的措施,將玉林農行搞成金融係統的模範工作單位之一。並且一舉將該行的存款額從3億多達到20多億元!就數據指標來說,這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廣西農行將它列為示範窗口。此後多年間,每年農行總行來廣西考察,都必然首選玉林支行。那時至玉林地區的路不好走,但參觀取經者仍絡繹不絕地前來。不久,他領導的單位又被評為全國的先進農行部門。
那時候,G某某真為自己的丈夫自豪極了。
中國老話說:“成功每在貧困日,敗事多因得意時”。梁用浩不幸重蹈了這句話所設置的宿命。榮譽多了,地位變了,權力大了,圍在“一把手”周圍的人多了,每天“吃請”、出人高級飯店和賓館……在燈紅酒綠的環境裏過慣了花天酒地的日子,人也就變了。
90年代的中國掀起了強勁的改革浪潮。廣西玉林地區的領導自然也是身體力行。然而有個別領導幹部卻在改革的旗幟下散布曲解改革的理論,比如當時的地委書記徐柄鬆(因收受賄賂68萬元被依法處理),鼓吹“解放思想就是變通”、“變通就是改革”、“先當債主,後當財主”、“負債累累、生機勃勃”等一套理論;其後是巨貪李乘龍(已因上任3年貪汙受賄1600餘萬元而被判處死刑)任市委書記期間,更是歪嘴和尚大念“歪嘴經”,還身體力行地往渾水裏蹚,以致玉林地區更是汙煙瘴氣。“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如此“改革開放”的“理論”驅使下,必然導致領導班子的渙散,黨風被搞壞了,監督部門的監督力度難以同得到有效的發揮,於是種種不正之風猖撅。而在一些領導幹部裏,則形成“什麼錢都敢收,什麼錢都敢用”
的可悲局麵。在那段時間裏,還出現了如陸川縣高考作弊案、博白縣法院刑庭負責人把法律當兒戲等……這樣的全國聞名的典型案例。
在眾多的“時髦”中,玉林地區的“紅包”風可謂獨領風騷。每逢年過節,超出家庭親友送點“壓歲錢”的民俗習慣,各單位、各部門之間,再加上私人企業主,便以感謝“協助”和來年更好“合作”之名,開始了“紅包”大派送。從最初的三五百元發展到三五千元、上萬元。銀行行長更是首當其衝地成為“銀彈”進攻的對象。這種“攻勢”並非是“單一”和“平麵”的,而是“立體”的。從最平常的送煙酒到金銀器皿、從請吃喝到去名山大川或出國旅遊、從送汽車到送洋房、從送金錢到送女色……隻要能達到目的,可謂無孔不入!
梁用浩的日子自然風光起來。但他還不敢為所欲為。畢竟,他還知道領導幹部應該以身作則。然而,麵對燈紅酒綠的世界,麵對周圍一些同行或朋友都大“發”的現實,眼看著他們吃著山珍海味,出人乘高級臥車,住著寬敞而且裝修豪華的別墅式房舍,穿著裏外三新的名牌服裝……他心裏便會猛烈的掀起不平衡的浪濤。特別是在酒桌上,款爺們談起給過誰誰誰紅包,累計有多少巨款,收了連個條也不打……等等這些事情時,他還問:“他們怎麼敢?日後準會出事的!”那些人就笑話他:“出什麼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留你一點蛛絲馬跡!”雖然他口頭上還堅持,但內心裏已經動搖了。可不,周圍那麼多人都在收紅包,也沒見誰出什麼事兒!
盛行的紅包風自然引起過玉林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為此還專門發了一個“製止收受紅包”的文件。可惜沒能令行禁止。紅包風幾經變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照樣風靡官場。一些領導幹部已經從中嚐到了甜頭,你收我也收,不收白不收。但他們就沒想一想,為什麼這些巨額紅包不送普通老百姓,卻偏偏死乞白賴地往你那裏送?他們送你的目的是什麼?梁用浩知道自己有著非同一般的資本先進榮譽獎狀能盛滿一箱子,上級領導對他的極端信任,絕不可能因任何詆毀而動搖。他覺得自己更有資本收受別人的賄賂。但是他總算還記得陳毅元帥“手莫伸,伸手必被抓”的詩句,他有些害怕……正是他舉棋不定的時候,一位玉林地區高層領導打來電話,說要給他介紹一位當地的“經濟能人”—盤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