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氣晴起來了,一縷陽光打在吉瑞的窗欞上,吉瑞悄悄睜開眼睛,感覺好像很不錯,心髒也未有什麼特別的異樣,他坐起身,望著窗外的陽光,那縷打在窗欞上的陽光有一部分正好落在他的靠枕上,吉瑞感到有點晃眼,便翻身下床,他穿好衣服,突然有了一種行走的欲望,看看表,正好早晨八點,於是他開始洗漱,洗漱過後,吃過早餐,吉瑞又按了下床鈴,查房的醫生來了。
醫生進門就問:“感覺好些了嗎?”
吉瑞說:“今天的感覺特別好,我想跟醫生請個假,回去一下,準備點住院的東西,再到銀行取點錢來,我一個人生活,真要開了刀,一時半會兒就動不了了。”
醫生讓吉瑞坐下,開始摸他的脈,並用聽診器聽他的心髒,一會兒,醫生拿掉聽診器,對吉瑞說:“可以到外邊走走,但還是不能劇烈抖動,特別是情緒上不能激動。”
吉瑞說:“我曉得了,命是自己的,我不會拿命開玩笑。”
醫生走後,吉瑞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他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間急診室,吉瑞在急診室裏昏睡了兩天。這是本城最大的一家醫院,心髒專科特別發達,有位年輕的醫生剛剛從美國歸來,專做心髒搭橋手術,手術成功率達90%,接近國際水平。吉瑞過去從未來過這家醫院,隻是偶爾聽說過,現在他的心髒出了麻煩,吉瑞不得不跟這家醫院打交道了,確切地說,是110把他送到這裏的。下一步,他要把自己的全部積蓄取出來,做心髒搭橋手術,眼下對吉瑞來說,命應該是最要緊的,因為他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未做完,還沒找到一個肯按受他懺悔的女人。
吉瑞走在馬路上,他走得很慢,盡量使心髒處在一種平穩的狀態,醫院離家很近,吉瑞走了十幾分鍾就看到自己住的那幢樓了。樓灰灰的,已經有三十幾年的曆史了,吉瑞應該算是這座城市第一批住進樓房的市民,那個時候,他很年輕,又是醫院婦科的業務骨幹,吉瑞作為知識分子享受福利分房,當年房子帶給他身份的榮耀早已成了一種曆史,隨著生活的變化,他如今竟成了一個沒人理睬的人,一個被領導視為眼中釘的人,一個讓警察到處趕的人,一個被女人罵成流氓的人……吉瑞的眼前又晃動起了毛小媚的身影,她的伶牙俐齒,她憤怒的表情,她口中吐出的惡言……畫麵一幅接一幅的,吉瑞的情緒便有點起伏了,他感覺到心髒的頻率在加快,於是他停下步子,看馬路上的行人,以此轉移自己的思維。
就在吉瑞全神貫注馬路上的行人時,偏有一個騎自行車的行人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他左右打量著吉瑞,好像有了什麼發現似的,忽然說:“你就是報紙上披露的那個嫖娼的男人吧?是個退休的婦產科老醫生。”
吉瑞一怔,愣愣地看眼前這個陌生人。
“你裝什麼孫子呀,你就是那個嫖客,你曾在本城的婦科醫院工作,我原來見過你。”陌生人說完,哈哈笑著,騎車走了。
吉瑞感到渾身發毛,心開始慌亂,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媒體曝光了,曝光我的什麼?吉瑞站在馬路上,一時不知往哪裏走了。他閉上眼睛鎮靜了一會兒,讓心跳平穩下來,回憶起剛才發生的情景,他怎麼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說不定是個精神病患者呢。吉瑞這樣安慰自己,繼續往家裏走,越過馬路,就到了那幢灰樓跟前。
樓前坐了一堆人,正激烈地爭論著什麼,並沒注意吉瑞。
吉瑞自然也不關注樓前閑聊的人們,他很少跟樓裏的人來往,幾十年住下來,沒有一個鄰居跟他說過話。就在吉瑞低頭往樓道裏走的時候,人群裏突然有人站了起來,指著吉瑞喊:“快看,給咱樓裏丟人的那個家夥回來了。”
眾多目光像銳利的武囂一樣堅硬地刺向了吉瑞。
吉瑞身不由己地站住了。
他默默地看著樓前那一群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反正從神情看一定跟他有關係。
“你看什麼呀,你還有臉看呀?不光自己丟人把樓裏人的臉也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