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見魏霜兒居然敢在她麵前這樣詆毀自己,冷笑一聲,道:“我們夫妻說話,哪有小老婆插嘴的道理?”
魏霜兒正要回嘴,一直未曾吭聲的張蘭溪忽然道:“三妹妹,你別耽誤老爺和太太的正經事了。”
眾人都聽懂了張蘭溪話中之意——“你別被吳氏利用轉移話題”,當即都看向吳氏。
吳氏見無計可施,隻得吩咐元宵:“把我的那串紫銅鑰匙拿出來。”
若是中秋還在,自然懂得吳氏的意思是讓她借口鑰匙丟失拖延時間,可惜如今中秋到了吳家,成了吳二郎的通房丫頭,而留下的元宵是個老實的:“太太,咱們房裏沒有紫銅鑰匙,隻有一串黃銅鑰匙!”
吳氏氣得閉上了眼睛:“原是我記錯了,就是那串黃銅鑰匙。”
待元宵打開了櫃子,宋甜這才取出了她娘當年的嫁妝單子:“嫁妝單子在這裏呢,爹爹,你來同我一起看著吧!”
吳氏胸口一起一伏,簡直要被宋甜活活氣死了,她死死盯著宋甜,恨不得撲上去掐死宋甜。
宋甜隻是不想娘親的遺物像前世一樣落在吳氏手裏,因此認認真真對著嫁妝單子,把她母親留下的那些珠寶首飾拿了出來,裝進了紫荊捧著的錦匣裏。
忙碌了半日,隻剩下單子上記錄的一對獨玉鐲子不見影蹤。
吳氏原本在榻上坐著,見眾人都看向她,用手支著額頭,道:“吳家大郎娶親時,我把那對鐲子做禮物送給大郎媳婦了。”
宋甜知道吳氏性情,這對獨玉鐲子是絕對要不回來了,當下便道:“爹爹,夜深了,太太也該休息了,咱們都走吧!”
走到了院子裏,宋甜似乎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哀鳴。
是吳氏的聲音。
宋甜沒有停下腳步。
出了角門,宋甜屈膝福了福,跟宋誌遠和張蘭溪魏霜兒道了別,便帶著紫荊離開了。
魏霜兒上前挽住了宋誌遠的手,眼神帶勾,聲音媚得滴出水來:“老爺,咱們回去吧!”
宋誌遠把在場的張蘭溪給忘得幹幹淨淨,樂顛顛隨著魏霜兒離開了。
張蘭溪落寞地看著宋誌遠與魏霜兒依偎著走遠,這才帶了錦兒往回走。
此時已過子時,一彎娥眉月掛在天際,風吹過竹林,發出簌簌之聲,四周靜極了。
錦兒打著燈籠走在前麵,輕輕道:“二娘凡事想開點,男人……不過也就那麼回事,咱們吃好穿好快活過日子就是。”
她自被宋誌遠收用後,因缺乏風情,很快就被撂到了一邊,冷落至今,早想開了。
張蘭溪“嗯”了一聲,慢慢往蘭苑走去。
第二天宋甜帶了紫荊,乘了家裏的馬車,往書院街逛街去了。
書院街是宛州城內最繁華之處,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胭脂水粉文房四寶書冊話本……在這裏都能買到,就連宋家,也在這裏有一個門麵三間上下三層的專賣洋貨的鋪子。
宋甜在珠寶樓買了一對水滴形銀鑲翡翠耳墜,然後就帶著紫荊直奔書院街後的金桂曲街。
金桂曲街彎彎曲曲,街道深幽,遍植金桂,街道兩旁,不是書肆,就是古玩玉器鋪子。
紫荊覺得自家姑娘心事重重,總是抬頭看天上的日頭,便道:“姑娘,你是不是想看時辰?我幫你去旁邊鋪子裏問問吧!”
宋甜抿嘴笑了:“不用,咱們慢慢走就是。”
她想找一家汗青書肆。
前世今日,在金桂曲街的汗青書肆,宋甜再次遇到了豫王。
時至今日,宋甜還記得她爹剛當上了提刑所副提刑,她為了買幾本與本朝律法相關的書冊給爹爹做禮物,到書院街這邊的金桂曲街逛,誰知竟又見到了豫王。
前麵一家鋪子門外是木柵欄圍著的小花池,花池裏全是碧綠茂盛的薄荷——這正是似錦記憶中的場景,她當即向前走去。
看著鋪子上方的匾額——“汗青書肆”,宋甜大眼睛笑成了彎月亮:“就是這裏了,我聽說這個書肆裏有律法書冊。”
宋甜走了進去,立在那裏打量著眼前這個書肆。
書肆裏靜悄悄的,一排排書架,上麵擺滿了書冊,角落裏放著幾盆茂蘭,後窗前擺著一張羅漢床,上麵的小炕桌上擺著一套素瓷茶具,茶香嫋嫋,甚是清雅。
前世宋甜第一次過來,並不知這是豫王的一個秘密據點。
後來魂魄跟著豫王,宋甜才知道了許多自己以前不曾知道的事情,比如豫王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與世無爭。
宋甜伸手撫了撫鬢發,朗聲道:“請問書肆裏有沒有本朝律法書冊?”
片刻後,窗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你買律法書冊做什麼?”
聲音低低的,很好聽,是豫王的聲音。
宋甜眼睛莫名濕潤了。
她凝神盯著窗邊的細青竹絲門簾。
門簾掀開,一個身材高挑容顏清俊的少年書生走了進來,鳳眼朱唇,鵝蛋臉龐,膚白如玉,青綃直綴,布鞋淨襪,不是豫王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