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恐怕救不了廖小三的,還有魏書觀。

本來,按照計劃,在今天淩晨的時候,關押廖小三的地方,會發生一場火災。在火災發生時,會有許多鎮民趕來救火。在救火的過程中,看守廖小三的衛兵會被“燒死”,廖小三被化裝成救火鎮民的“家裏人”趁亂救出,然後迅速撤離鎮子。等到火被撲滅,現場會出現幾具燒焦的屍體,其中一具將讓日本人認定是廖小三。因為活著的廖小三不見了。毫無疑問,他跟看守的衛兵一同被燒死了。

火災的確發生了。熊熊的火光照亮了整個鎮子。被號召起來的鎮民踴躍地朝火災發生的地點奔來。他們或提著水桶,或操著樹枝、浸濕的布衣撲向大火。發生火災的現場手忙腳亂,一片狼藉。事情似乎按照魏書觀的計劃和步驟進行。

但是,廖小三卻不在牢房裏。

這是魏書觀沒有想到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計劃泄露給了日本人?這不大可能。或者日本人有先知先覺,事先轉移了廖小三?

魏書觀不知道,昨天晚間的時候,廖小三突然提出要求,臨死前回一趟家,和家人吃頓訣別飯。日本人滿足了他的要求。廖小三回家了,他在衛兵的看守下,和尚在的親人度過了撕心裂肺的一夜。這一夜,讓廖小三與本可以營救他的一場火災擦肩而過或失之交臂,也讓魏書觀精心構思和布置的計劃落空。

廖小三如期被日本人押赴刑場,難逃一死。

行刑隊由日本兵組成,由島田擔任隊長。這個兩度指揮剿殺鱷魚的小隊長,現在要指揮殺人了。

島田舉起了他僅剩的右手。

壺瓶山鎮的群眾大多閉著眼睛,或埋下頭。

“砰”一聲槍響。就一聲。

怎麼就一聲槍響?行刑隊不是有好幾個人嗎?怎麼隻有一個人開槍?

群眾慢慢地睜開眼睛,或抬頭。

人們看見廖小三居然沒有倒下,他還活著。

前排的群眾還發現,被槍撂倒的反而是發號施令的島田隊長!

這是怎麼回事?

行刑隊的日本兵因為指揮的被槍擊而亂了陣腳,茫然不知所措。其他守衛的日本兵和皇協兵也一樣。

剛剛還絕望的魏書觀看見了曙光。他站在人群中,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壺瓶山鎮的群眾將行刑隊的士兵擠散,也將守衛的日本兵和皇協兵的排陣攪亂。

被當做刑場的荒野,頓時像狼奔豕突的草原。

當日本兵和皇協兵重新控製局麵的時候,發現廖小三已經不見了。

而壺瓶山鎮的群眾也跑掉不少,隻有不到二十個人被抓住。

廖小三無疑是被壺瓶山鎮的人趁亂放跑和救走的。

伊藤大佐大為震怒。川村、岡田、福康還從沒見過伊藤大佐發怒的樣子,現在看到了。

伊藤大佐的怒居然是從笑開始的。當他聽完島田被槍手打死、廖小三被壺瓶山鎮的群眾放跑救走的彙報後,沉默了一會,就開始笑。他笑了很長的時間。笑的過程中他喝了一口水,因為忍不住笑,又把水噴了出來。然後,他的笑聲驟停,笑容緊收,揚拳朝桌案狠狠捶下。桌麵上的東西因為震動,全部彈跳起來。幾個茶杯彈跳得最高,像球一樣拋過人頭,然後墜落,破碎。

川村、岡田和福康看出來,伊藤大佐的震怒,並不是針對他們,而是指向壺瓶山鎮的群眾,以及那個像魔一樣撲朔迷離的殺手。

島田的被槍殺,又一次推翻了對連環殺人真凶的判斷和認定。

打死島田的彈頭,又刻有一道“—”!而且,這又是三八大蓋槍彈的彈頭,說明殺人的槍還是三八大蓋。島田也是腦門中彈,與金田忽一郎、鬆下和宮本的死法一樣。

這意味著,殺死金田忽一郎、鬆下、宮本、島田的槍手,還是一個人。除了已被排除掉的陸耀延、鬆下或宮本,現在,廖小三也不得不排除掉了。因為,島田被槍擊的時候,廖小三在場,而且被捆綁著。

根據勘察,槍手是從荒坡上的一個空墳裏,朝島田正麵射擊的。那個空墳,在防衛範圍以外。

島田是被這個槍手所殺的第四個日本人。這個槍手殺島田的動機應該是為了救廖小三。廖小三已經肯定不是殺人真凶。

而廖小三被當做殺人真凶,是伊藤大佐親自推斷認定的。

這無疑是打了伊藤大佐一記響亮的耳光。

再加上一直受伊藤大佐親善的壺瓶山鎮百姓,趁機救走了廖小三。

難怪,伊藤大佐大為震怒。盡管,他的憤怒,最先是以看似高興的笑表現和發泄的。

也正因為如此,伊藤大佐的震怒就顯得特別可怕。

伊藤指示說:“抓住的壺瓶山鎮的這些刁民,一個都不許放!告示壺瓶山鎮的鎮民,舉報放跑或藏匿廖小三的人有賞!提供殺手線索的重重有賞!知情不報者與案犯同罪。對抗者視為大日本帝國的敵人,格殺勿論!還有,公開發出警告,三天內殺手要自首,不自首,就拿壺瓶山鎮的刁民進行報複。每天殺一個人或一個人以上!”

此時的伊藤,與先前那個口口聲稱依法辦案、親民愛民的伊藤,已經是判若兩人。他像是有兩張臉,先前的那張臉已經撕破了,現在露出的這張臉,猙獰而恐怖。

隻是壺瓶山鎮的人,還沒有看到現在這張臉。

川村一聽,很振奮,他早就期待伊藤大佐的變臉了。

一直捏著彈頭細心察看的岡田,這時報告他的發現。他說:

“我發現這顆彈頭上的杠,與前麵三顆彈頭上的杠有區別。前麵三顆彈頭上的杠是連貫的,而這顆彈頭上的杠,中間是斷開的。你們看!”

伊藤、川村、福康一一看著彈頭。

他們都看到了彈頭上刻著的是“--”,而不是“—”。

這細小的變化說明什麼?

說明殺手不是同一個人嗎?

或者是同一個殺手在彈頭上刻杠的時候,刀力不均勻,造成杠的中間斷開?

這個新發現讓伊藤又費思量。難道先前認定廖小三是殺死金田忽一郎、鬆下、宮本的真凶仍然是對的?殺島田的槍手另有其人?這另外的槍手是廖小三的追隨者或模仿者?

川村見伊藤動搖,怕他的態度反複,斬釘截鐵地說:

“不管殺手是一個人也好,兩個人也好,殺手的動機和殺人的對象都是對著我們日本人。我們的人不斷地被打死,而且,還會有我們的人被殺,如果不阻止的話。而阻止殺手繼續殺人的辦法,就是剛才伊藤大佐指示的辦法。一是懸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二是警告,廖小三和殺島田的凶手——假定他們分別是殺金田忽一郎、鬆下、宮本和島田的槍手——他們不自首,我們就殺壺瓶山鎮的人報複。這不是警告,而是真要報複。殺手殺了我們四個人,那我們就殺他十個。如果還要有我們的人被殺,那我們就殺他五十個、一百個!如果殺手是中國人的話,不是如果,肯定是中國人!如果這個殺手有良心,看到我們殺中國人報複,我不信他們不心痛,不信他們不主動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