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說一次,跟星子回日本,結婚。”
“我不能。”
“你不能?不能,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魏書觀說:“我知道。”
“我殺了你!”伊藤說。但說歸說,他沒有拔槍。
魏書觀不做聲,但臉也無懼色。
“我不殺你,星子也會殺你,如果星子發覺你欺騙她的話。”
“那我寧願讓星子殺我,死在星子手裏。”魏書觀說。
“為什麼?”
“因為星子是我愛人,而你不是。”
伊藤氣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也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他麵對的是一個負心但卻有骨氣的中國男人。他真想殺了他。但是隻要女兒還愛這個男人,他就不能殺他。他想接下來要和女兒談談。
伊藤在操場的大樹下見了在焦急等待的女兒。
“爸爸,魏書觀呢?”星子說,“你把他怎麼樣了?為什麼他不跟你一起出來?”
伊藤說:“因為他沒有臉再見你。”
“不會,不是的,不可能!”星子說。她撒開腿,向魏書觀的住處跑。
伊藤抓住女兒的手。
“放開我!”星子說。
“我沒有動魏書觀一個手指頭,他好得很。”伊藤說。
“那他為什麼不跟你出來見我?我要去見他!”
“星子,我的女兒,”伊藤說,他憐惜地看著星子,鬆開手,“我們談了。我請求魏書觀跟你回日本,和你結婚,但是他拒絕了。”
星子說:“不,我不信。”
“你不信我,還是不信魏書觀?”
“都不信。”
“難過、屈辱、傷心,爸爸已經替你承受了,”伊藤說,“如果你還想傷心、受辱,那你就去問他吧。但是你要準備好,你的心受不受得了他直接的傷害。”
星子看著父親,半信半疑。“我們都沒談到結婚的問題呢,你卻要我們結婚了?為什麼?”
“為了你幸福、安全,”伊藤說,“你需要另一個男人的照顧,需要另一種愛,另一種生活。”
“可是魏書觀為什麼不願意和我結婚呢?這不對呀?他說他愛我的!”星子說,他現在相信父親了,隻是對魏書觀生疑,“你來之前,他剛剛才說,他愛我。”
“他也跟我說他愛你。但是,他隨後說,他不能跟你結婚。”
納悶的星子眉頭一展,像是想通了什麼:“他不是不和我結婚,而是不和我回日本結婚,是不是?你讓魏書觀去日本,他當然不幹,因為他是中國人。我知道他的性格和脾氣,他不會離開自己的國家的。”
伊藤說:“你說得對,也不對。”
“不對是什麼?”
“不管是回日本,還是在中國,魏書觀說,他都不能夠跟你結婚。”
“那是因為他對我的愛還沒有達到他想和我結婚的程度,他愛我還沒有我愛他的深。”星子說,“但是,我們有時間,我有信心,魏書觀一定會像我愛他一樣愛我。他會跟我結婚的,不管是在日本還是中國。”
“星子,沒時間了。你必須回日本。馬上。”伊藤說。
“為什麼?不,我不回日本,”星子說,“我要留在中國,我要和魏書觀在一起。”
“局勢越來越對日本不利,”伊藤說,“壺瓶山鎮也不安全了,可以說,不會有和平了,沒有親善可言了。壺瓶山鎮幾乎全是刁民,他們在保護槍殺我們日本人的凶手,仇視我們日本人,與日本為敵。那麼星子,你是日本人,你不能留在壺瓶山鎮了,你必須回日本去。”
“我不。”
“我是伊藤大佐,這裏皇軍最高的指揮官,你是我的女兒。壺瓶山鎮的人,包括那個專殺我們日本人的殺手,會拿你來報複的,你知道嗎?”伊藤嚴厲地說。
“報複?何來報複?”
伊藤沒有回答。
星子盯著父親,“這麼說,你要對壺瓶山鎮的百姓大開殺戒是嗎?”
“壺瓶山鎮的刁民們需要得到教訓,為他們仇視、禍害日本的行為付出代價。”
星子大聲說:“爸爸,你不能這樣,絕對不能這樣!你不能做劊子手!”
“這你別管,”伊藤說,“你隻是需要回日本去。”
星子肯定地說:“我不回去!”
伊藤說:“我已經忍無可忍,星子。”
星子看著父親,發現他的眼睛在充血,在隆起、擴大,她覺得父親不能再受丁點刺激,否則他就瘋了。她得軟下來。
“爸爸,我可以回日本,”星子說,“但是你不要殺壺瓶山鎮的平民報複。你答應我。”
伊藤搖搖頭:“我不答應。”他說,鐵定了心的樣子。
“那我就不回日本!”星子說。
“我可以答應你,不殺魏書觀,也不殺鄭庭鐵和你鄭伯母。”伊藤說。
“你誰也不能殺,一個也不能殺!”
“你說了不算,”伊藤說,“在這塊地上,我說了算。”
“我不回日本,死也不回去!”
“好,你可以暫時不回,”伊藤說,“但是你現在就跟爸爸到軍營裏去,不能住在鄭庭鐵家了。”
“不!我就要住鄭伯伯家裏!”星子說,“我就住中國人家裏,我就喜歡中國人,怎麼啦?”她在向父親挑戰、示威。
沒有工夫與女兒磨蹭的伊藤對警衛們說:“把她給我帶走。”
星子說:“爸爸,如果你硬把我帶到軍營裏,我就在軍營裏撞死給你看,撞牆不死,我咬自己的舌頭死,你信不信?”
了解女兒脾性的伊藤隻好示意警衛罷手。他指示四個警衛留下,二十四小時保護星子。
星子在警衛的保護下回到鄭庭鐵家。鄭庭鐵見到星子和不離她左右的警衛,對星子說:“你爸爸想得很周到。”
星子說:“我沒辦法,我爸爸要他們跟著我,趕也趕不走。”她怕鄭庭鐵不信,便像趕狗一樣轟著警衛,“你們走啊,滾開!離我遠點!”
但警衛們隨便星子怎麼趕,怎麼罵,就是不走。
鄭庭鐵說:“算了,星子。你能最後來看我一眼,我很高興。”
“不是,鄭伯伯,我是回家來住的。”星子說,“這就是我的家。我是您的孩子,鄭伯伯。我哪也不去,就住這。”她說著就哭了。
鄭庭鐵看著憂傷的星子,憐愛地說:“孩子,你想住哪就住吧。不過,你不會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