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娃把猴爸拉上了公路,他弟九大就下了車。他們一起把猴爸躺著的架子車小心翼翼地弄到麵包車的門口,就要抬了猴爸上車,忽然公路上就由遠而近地傳來陣突突暴響的摩托聲。狼娃和九大剛抬頭,那輛豔紅色的摩托已在十多米處停下,一.個戴了紅色的頭盔,身著了紅色的風衣,腳蹬了黑色的長筒皮靴的女士下了摩托,就急匆匆朝狼娃這邊走來。還未近前,狼娃一眼就認出那是海風,長久的思念使他瞬間就感到這真是喜從天降。近些日子以來,他在苦悶,煩躁,忙亂之中隻祈盼著海風能來封信,可他沒想到就在他最後要失望了的時候,海風卻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於是興奮,激動,使他一時熱血沸騰,滿臉紅漲,剛才眼裏還噙了送別猴爸的酸淚,此刻又有了看見海風的驚喜,真是悲喜交加,使他難以自已,甚至在一瞬間忘了架子車上的猴爸,忙迎上去喊聲:“海風!”可是海風聽見狼娃叫她,卻沒有應聲,隻用悲痛的神色飛快地掃了狼娃一眼,就把目光落在躺著猴爸的架子車上。她疾步走到架子車跟前,靠著車身站了,幾乎同時卸下頭盔,就俯了身子在猴爸臉前,久久地看著猴爸,看著看著,竟抽動著身子,哽哽咽咽地哭了起來。狼娃見這情景就說:“海風,莫哭了。你來了就好!差一點爸就見不上你,你也見不上我這爸了!我沒想到你會來。剛才在路上我還想你沒有來信,是生氣了。爸今兒臨走誰都見了,就缺了見你,現在見了,是老天爺給的緣分。”海風聽見狼娃勸他,仍哽咽了嗓子看了會兒猴爸,最後才抬起頭來看著狼娃,那目光既沉痛又熱切,這個往昔滿口言語極為健談的女知識分子此時此刻卻仿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久久地看著狼娃,剛才哀悼完猴爸之後,咽回心中的淚水在看著狼娃時又溢滿眼眶。秘淚光告訴狼娃,她是多麼理解狼娃,思念狼娃,切盼著見到披娃啊!狼娃承受不了這樣久視的目光,低頭看著猴爸,海風雖然依戀著狼娃,可她想到猴爸該走了,就提醒狼娃說:“狼娃,你快送大伯走吧,晚上回來代我向大媽,向村裏所有鄉親們問個好就行。”狼娃吃驚地問:“那你?”海風說:“我這次來是想沿著這條路往遠處走走,看看是否有可能讓我再一次在南方廠停薪留職,甚至幹脆辭了職。你知道嗎,這幾年我在南方一直不甘心啊!我這次不是衝著慶典活動來的,主要想看看你。這會兒看見你了,又見了大伯,就無需進村去啦。”海風這樣講,狼娃竟愕然了。海風說:“不能再耽誤啦,快送大伯走吧。”說完立即回過身,就如殯儀館裏一個悲傷的吊唁者似的,深深向猴爸鞠了一躬,又回身向棗樹溝鞠了一躬,最後就走向停在車前十多米處的摩托走去。狼娃衝著海風的背影悵然若失地急問:“海風,你要去多長時間才回?”海風回過臉來,那目光既充滿留戀,又布滿迷茫,隻說了句:“很久吧!”就回身上了摩托。海的代價!可是,這次慶典還會再次天折嗎?我的大西北啊!要徹底打開你這扇沉重的大門,你還要你的子孫們付出多少啊?
一九九四年三月三十一日十三時完稿
一九九四年六月八日十二時改完
一九九四年八月五日再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