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見他,慧安也覺汪楊鬆比之上次她在雁州見時更見內斂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成熟沉穩之氣,景心已是一往情深,如今探明汪楊鬆也是有意,這事便好辦的多了。慧安心中替文景心高興,隻覺這是連日來最讓她開心的一件事了。

她兀自轉著眼珠兒想了半天,籌謀著怎麼給兩人撮合,關元鶴已是進了屋,瞧見慧安那狡黠含笑的模樣,不覺也跟著揚起了唇角,道:“如今高興了?不知的還以為春心萌動的那個人是你呢。”

慧安聞言卻是掩著嘴咯咯的笑,一臉笑意地瞥著關元鶴,目光癡迷地道:“恩,奴家是春心萌動來著,爺摸摸,這會子心還砰砰亂跳呢。”

她說著便拉了關元鶴的手壓在了心口上,關元鶴被她的目光瞧的心中一蕩,便笑了起來。

兩人的笑聲傳出屋子,冬兒幾個聽聞也都露出了笑模樣,方嬤嬤不由抬頭瞧了瞧天,隻覺今兒這天倒是晴的格外好。

既是弄清了汪楊鬆的意思,慧安便一刻都不願再耽擱,隻想早些和文景心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麼做,用了午膳,她歇了一覺起來,便令秋兒給她套了一襲海棠紅的秋襖,燈籠裙,坐上馬車往鼎北王府去。

關元鶴見慧安興致高,難得如此高興,便也不攔著她隻令劉靈兒好生跟著伺候,便也出了府。

哪知慧安的馬車還沒出胡同,倒是有一行人迎麵打馬而來,竟是賢康帝新封的安樂郡主。

她今兒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騎裝,梳著一頭小辮,發尾紮著橘色綴珍珠的紗帶,更是襯的容色俏麗,飛彩飛揚。擋在車前,瞧著自車中的慧安卻是笑道:“慧姐姐,這是要去哪裏?莫不是知道我要來,特意出來迎接我的吧?”

她言罷便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接著便跳下馬背,竟是二話不說一手撐著車轅,一躍而起,就那麼跳上了馬車,彎著腰進了車,卻是一屁股坐在了慧安身邊,衝著她歪頭而笑。

慧安被她這股風風火火的模樣驚到,又見她自來熟般上來就叫姐姐,不覺有些好笑。兩人雖是隻見過一麵,但是相談甚歡,又極投緣,故而慧安對安樂郡主的來訪倒也不意外,微微愣了下後便笑著道:“我不知郡主要來,自也不是出來迎接郡主的,這會子卻是要去瞧一個好友,要是郡主不介意的話,可否於我同去?”

她方才已讓秋兒打先到鼎北王府去打招呼,這會子隻怕景心已經忙著接待她了。

安樂郡主本就不是大輝人,但也知道大輝閨秀們出門訪客多是先投拜帖的,故而聽聞慧安的話便道:“你們大輝人就是禮數多,不過慧姐姐願意帶著我一起玩,我自是樂意的很。慧姐姐你不知道,這些天可把我給悶壞了,外祖母和表姐帶著我去參加了兩個賞花宴,那裏的姑娘們怎就一個摸樣,說話做事就跟一個人一般,連笑起來也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真真是無趣極了。還是慧姐姐好,我早便想來看望姐姐了,隻外祖母卻說姐姐需得休息,非要我等上這兩日,今兒我還是偷著出來的。如今姐姐身子可是大好了?”

慧安見安樂郡主說起話來,手舞足蹈,便也跟著心情飛揚起來,吩咐馬車繼續往鼎北王府去,這才瞧向安樂郡主笑著道:“以後郡主不也是大輝人了嗎?大輝的姑娘們不比西藩姑娘活波熱情,但卻也不是一個模樣的,到底還是郡主不曾用心深交……”

安樂郡主聞言卻不待慧安言罷就打斷她的話,道:“以後我要一直在大輝呢,姐姐莫也和她們一樣郡主郡主的喚我,母妃和父皇都叫我新雅,姐姐喚我新雅吧。”

慧安欣然答應,兩人說著話倒不覺無趣,馬車滾滾片刻就到了正德街上,慧安將車窗推開,隔著窗紗給新雅說著哪處的什麼糕點好吃,哪個酒樓的菜最是出味兒,哪個茶館的說書最有趣……新雅一路聽的津津有味,先前她也好奇大輝街市,很是遊玩了兩日,隻沒同伴一起,新鮮了兩日便覺無趣了,如今聽慧安這麼一說,隻覺很多地方都有再逛上一逛的必要,不覺拉著慧安的胳膊,連聲的叫姐姐。

兩人正說笑,慧安卻瞧見不遠處喧鬧處的一個身影怔住了。

那裏一個婦人正和幾個小廝模樣的人撕扯著,那婦人穿著一件半舊的紫紅緞麵小襖,絲綢撒花裙,衣衫已被扯得有些散開,裙邊兒的絲線已有些脫落,一頭黑發挽了個十字髻,上頭插著一根銀色已經發黑的簪子,麵上撲著厚重的脂粉,因哭泣,那極為消瘦的臉顯得有些花哨,更趁的一雙眼睛大的出奇,卻正是幾乎已被慧安拋在記憶之外的孫心慈。

她如今哪裏還有半點當年的嬌美和可愛,瞧著倒似年僅雙華的婦人,瘦的皮包骨頭,顯得整個人都有些沉鬱,現下正不停地衝那幾個小廝哭喊著懇求著什麼。

顯然春兒也瞧見了她,靠近車窗道:“少奶奶,是孫心慈,可要奴婢去瞧瞧?”

新雅見慧安瞧著那邊出神,便跟著瞧了過去,知道慧安必是認識那哭喊著的女子,便停了話,自顧地四下瞧起街頭熱鬧來。

慧安令馬車停在一處巷口,春兒便快步而去了。半響春兒回來,卻是道:“少奶奶,聽聞孫心慈前些日子被馬公子送給了吏部左侍郎家的二公子當小妾,結果剛被接近府裏便就查出了身孕,這便被趕出了府,她回到馬府,卻被拒之門外,那馬少奶奶說她身子不幹淨了,誰知腹中是哪裏來的野種,竟是不讓進門,如今她正求著讓那些小廝帶個話想見府中老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