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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武媚倏地站起身,驚訝地:“是誰讓你這樣說的?”李弘仰起臉:“兒臣已經成人了,若讓母後攝政,天下人會恥笑兒臣的!”

武媚拉起李弘,緩緩坐下:“弘兒,為娘要是不答應呢?”

李弘堅決地:“母後非答應不可。”

武媚看著李弘認真又過分激動的臉:“一定是有人在慫恿你!”

李弘:“兒臣是為了大唐社稷!”

武媚:“莫非為娘什麼地方做錯了嗎?大唐有今天的安定,也是為娘幾年來嘔心瀝血的結果啊!樁樁件件哪個不是為娘親手處置的?為什麼一見我端坐朝堂,連自己的弘兒也容不得了呢?”

李弘指指窗外:“母後請看,這幾天太陽也變成了褐色。”武媚扭頭望望,問道:“那有何幹?”李弘:“人們傳說,母雞司晨,天下必亡。”武媚抬手一個耳光打在李弘臉上:“要不是母後哪會有你?沒有母後,你怎麼能做太子?”

李弘二言未發,全身抽搐,昏厥了過去。

武媚一驚,慌忙抱住李弘,喚道:“弘兒,弘兒!”李弘在武媚懷裏牙關緊咬,麵色鐵青。武媚大喊:“來人!拿水來!”一麵撫摸著李弘的頭,掐住他的人中。

有人遞上清水,為李弘解開袍帶。

武媚含了口水,“噗”地噴在李弘臉上。李弘漸漸鬆軟下來,微微睜開眼睛。武媚眼睛潮潤地:“弘兒,你這樣的身體,如何能執掌朝政?……”

李弘虛弱地:“若母後不答應……中書令上官儀就要……聯名罷朝。”

武媚:“哦?”隨後吩咐道:“傳禦醫!扶太子到床上歇息!”人們七手八腳抬走了李弘。武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上官儀?聯名罷朝?……”

武媚緩步走到宮院,天空一片陽光燦爛,忽然傳來一聲馬嘶,武媚悵然四顧。

獅子驄被拴在馬樁上刨蹄不已……

武媚走過來,撫摸著獅子驄長長的馬鬃,陷入沉思……

皓月當空。靜寂的街道上一片銀輝。一輛帶篷馬車悄悄停在上官儀府門外。府內傳出“叮咚”的古琴聲……一女子下車走進府門。

上官儀堂屋內,一派書香之氣。四壁是字畫詩賦,架上擺著怪石盆景,十分雅致。

上官夫人在彈琴,上官儀正提筆凝神,悉心聆聽,一副如醉如癡的樣子。

丫頭抱著兩歲的婉兒立在一旁。家人進門來報:“上官大人,有人要見……”上官儀“噓”地擺擺手打斷家人,依然凝神傾聽。武媚悄然跨進門來,微微一笑:“夫人彈的是一曲《如意娘》吧?”

上官儀一驚:“皇後陛下?”說著便要叩拜,“臣不知……”

武媚上前拉住:“免了免了。上官大人像是要為此曲填詞?”上官儀:“正是正是,皇後來……”武媚一笑打斷他:“我來替大人填一首如何?彈呀,接著彈。”上官夫人又坐下來撫琴,琴聲再起……上官儀詫異地看著武媚輕盈隨便的動作,與宮內判若兩人。不知凶吉,心神不定。武媚提起筆寫道: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上官儀不禁為武媚嫻熟的筆法和精妙的詩詞所吸引,忘情地叫道:“妙!皇後娘娘的字和詞都如此精妙,實在出乎臣的意料。”

武媚將筆一扔:“上官大人以為我隻配在後宮侍候皇上嗎?”上官儀猛醒:“啊不,娘娘的才學臣曾有所聞,不過……”武媚不再理他,轉逗弄孩子:“這孩子這麼俊俏,她叫什麼?”上官夫人:“回娘娘,孫女叫上官婉兒。”上官儀在旁邊道:“你們都下去吧。”上官夫人及丫頭抱著婉兒匆匆退下。武媚轉過臉來:“看來是我打擾了上官大人的雅興。”上官儀換了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氣:“皇後光臨寒舍,是臣的榮幸。”

武媚:“早在為先帝作侍女時我就會背誦上官儀的詩了,什麼‘密樹風煙積,回塘薦芰新。雨霽虹橋晚,花落鳳台春。’對嗎?”

上官儀:“不錯,是臣的拙作,虧皇後能記得這樣清楚。不過,娘娘夜晚巡幸本府一定不是來談詩說詞的吧?”

武媚:“聽說上官大人帶頭要聯名罷朝,有這事嗎?”上官儀一臉正氣:“不錯,自古以來,皇上臥病,應由皇太子主政,這樣才符合天道禮法。”

武媚坐下來,一手托著腮,茫然若失地自言自語道:“是啊,空空的朝堂,沒有人來,就我自己坐在那裏是什麼滋味兒?”

她那軟弱、孤立無援的模樣使上官儀的心為之一動,口氣軟了些:“臣這樣做也是為了警示聖上,不得以而為之,並非與娘娘有怨。”

武媚傷感地:“有怨也罷,無怨也罷,說到底不就因為我是個女人嗎?我雖然貴為皇後,可在你們眼裏還是一錢不值。”上官儀:“自古以來,男女有別。”武媚:“上官大人真地以為太子一定比我強嗎?”上官儀:“男尊女卑是古來的禮法,盡管太子是皇後的兒子,也要以太子為尊。”

武媚:“早年我讀上官大人的詩,到動情之處常常落淚不止,滿以為上官儀是個憐香惜玉、知情知意的人……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副鐵石心腸,你那些詩是怎麼做出來的呢?”上官儀幾乎亂了方寸,支支吾吾。武媚黯然神傷:“你瞧,我雖貴為皇後,其實也不過一個弱小女子而已,本來還盼著上官大人幫我一把……你看我夜晚獨自跑到這兒來……”

上官儀慌亂地避開武媚那懇求的含情脈脈的目光:“皇後……”

武媚緩緩起身:“別叫我皇後了,我還不如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呢,沒有那麼多操心的事,沒有那麼多的禮法,也沒有那麼多人與你作對,安安靜靜,一心一意地侍候丈夫子女……”她傷感地哭了,問道:“上官大人看我算個好女人麼?”

上官儀不由自主地後躲著,終於站住了:“你若不是皇後,臣絕不會與你作對的。”

武媚淒然一笑,點點頭,伸出一支纖指點在上官儀額上:“你總算說了句真心話,你們這些男人為什麼總是那麼多的禮法呀?忘了那些禮法吧,為我寫一首詩,填一曲詞,說一句真心話兒……你出汗了,你怕我?”

上官儀麵對武媚那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無所適從,滿頭是汗,心慌意亂。幹脆兩眼一閉“咕咚”跪在地上:“臣該死。”武媚笑了:“還說要聯名罷朝呢?可你連碰我一下都不敢。”上官儀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

武媚伸手觸觸他的鬢角,歎息道:“寫了那麼多的好詩,都長出白發了……”

甘露殿裏,病榻上的李治“霍”地坐起身,呆呆地看著窗外那一輪明月。

賀蘭氏起身,擦拭著李治額頭上的冷汗,輕聲喚道:“皇上……皇上?”

李治喃喃道:“朕剛才夢到媚娘,她在……”賀蘭氏惱笑:“皇上又在做惡夢,一夢見媚娘就像丟了魂似的。唉!要麼蘭兒回去,讓姨娘來陪伴皇上吧?”

李治一把抓住賀蘭氏:“蘭兒不能走!朕不讓你走。”賀蘭氏望望李治那雙失神的眼睛,小聲問道:“皇上,什麼時候封我作皇妃啊?”

李治:“等朕的病好了,就讓中書省擬詔。”

賀蘭氏:“皇上病了,朝政都在姨娘手裏,她會肯嗎?”

李治:“這個……”

賀蘭氏:“皇上不能上朝,理應由太子理政,那才是正理兒,太子一定聽皇上的。”

李治:“朕的頭又開始疼了。”說著沉重地倒了下來。賀蘭氏喊:“拿藥來!”

端著各種飯盒、籠屜的夥計們魚貫走進元慶、元爽的宅院。元慶和元爽在忙著擺酒席,一片忙亂。兄弟二人在設家宴向皇後陪罪,謝皇後召他們回京都作官。元爽趁人不備從懷裏掏出藥瓶倒進酒裏。一隻手冷不丁抓住元爽的手,元爽一驚。元慶:“你幹什麼?”

元爽甩開手:“你別管!今天她要來就叫她死在眼前!”元慶:“你這樣會毀了大夥的!”他奪過酒瓶要摔。元爽狠狠搶回來:“你忘了咱們這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我早就想找個機會……”

元慶:“我求求你,咱們好不容易回到京都,這口氣你就忍了吧,你知道毒殺皇後是什麼罪?你把酒給我!”

元爽將酒瓶緊緊摟在懷裏:“哥哥有所不知,當今受寵的不是皇後,而是咱們的外甥女魏國夫人。若能為蘭兒除掉皇後,一定會反罪為功。蘭兒準會感謝你我,到那時……”元慶:“你還想著作國舅?你……”元爽惡狠狠地:“成敗在此一舉。”元慶慌張地:“不行!”元爽:“怕死你就別管!”外麵有人傳報:“應國夫人到——”兄弟倆相互瞪了一眼,趕忙迎出門去:“兒元慶、元爽拜見母親。”

楊氏看看他們歎息道:“這些年你們兄弟在外麵也受苦了。”兩兄弟一邊一個攙楊氏上座:“我們過去對母親不好,這家宴就是向母親謝罪的。”

元慶:“我們是過去對皇後妹妹不敬,才貶出京都,如今又回到京都,也是向妹妹謝恩的。”

楊氏高興地擦擦淚:“過去的事就都別提了,一家人和和睦睦有多好,可惜你們姐姐不在了……”說著又要拭淚。

元爽:“蘭兒作了魏國夫人,也是一喜啊,母親就不要傷心了。”

外麵傳報:“魏國夫人到——”

賀蘭氏一身珠光寶氣,笑臉盈盈地進來:“二位舅父大人好。”

元爽忙迎上去:“蘭兒現在是魏國夫人,我猜過不了幾日就成為皇妃了。”

賀蘭氏得意地:“那還不是皇上一句話?我若作了皇妃,就請二位舅父進宮作國舅了。”元慶緊張地看了元爽一眼。楊氏:“蘭兒!你這樣說,把你姨娘往哪擺?”賀蘭氏不屑地“哼”了一聲:“她老了。”楊氏:“蘭兒!”

元慶悄聲對元爽說:“皇後不會來了,快把酒給我!”隻聽外麵一聲喊:“皇後駕到——”人們都起身向門外迎去,蘭兒一動不動。武媚在二順子為首的一群宦官和侍女們的簇擁護衛下走進

院門。

兩兄弟伏在地上:“元慶、元爽叩見皇後娘娘。”

李弘在兩個侍從的攙扶下緩步走進甘露殿,到李治病榻前:“兒臣不孝,幾天沒來看望父皇,心中不安。”

李治病歪歪地撐起身體:“弘兒,父皇知道你一片孝心,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常來看望了。”

李弘:“兒臣無能,不能為父皇分憂,實在慚愧。”李治:“有你母後料理朝政,你就不必憂慮了。你現在這個

樣子,如何執掌朝政?父皇也放心不下呀,等弘兒身體好一點再說吧。”

李弘吞吞吐吐地:“可就兒臣所知,群臣不服,中書令上官儀要聯名抗表罷朝。”

李治:“朕未接到抗表,也未曾聽說此事呀。”李弘:“哦?”

李治:“弘兒,你的母後為你選了一名太子妃,出身名門,溫良賢惠。”

李弘:“父皇,兒臣不想結婚。是母後硬要兒臣……”李治笑了:“弘兒啊,你不小了,父皇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已經有一妻兩妾了。”

李弘紅著臉,低下頭。

元慶元爽宅內。一桌豐盛的宴席已經擺好。元慶對元爽低聲道:“把酒給我!”元爽惡狠狠地悄聲道:“要想活命你就別管!”一家人圍桌而坐,楊氏又拭淚說:“咱們一家人多少年沒坐到一起了。”

武媚道:“這幾年兩位兄長一定在怨恨我,可我身為皇後,不龠給後人留下外戚專權、國舅當道的惡名,你們都知道了吧。”元慶忙說:“我們哪敢怨恨皇後,如今能回到京都已感恩不盡了。”

元爽抱著酒瓶也連聲稱是。

賀蘭氏在旁邊鄙夷地一笑。

武媚瞥了她一眼:“蘭兒,你笑什麼?”

賀蘭氏:“姨娘倒是忠誠國家社稷,對自己的親人卻如此狠心。”

武媚笑笑:“若是蘭兒做了皇後呢?”

賀蘭氏不假思索地:“我就把舅父親人都接進宮裏,錦衣玉食,披金掛銀,高官厚祿。”

別人聽著,不好插嘴,元爽瞼上露出暗笑,楊氏欲言又止。武媚打量著賀蘭氏:“看蘭兒一身珠光寶氣,我這個皇後也遜色多了。”

賀蘭氏:“姨娘不該誇我穿得好,應該誇我長得好,年輕美貌。”

武媚點點頭:“我現在都不敢說蘭兒長得像姨娘了。”楊氏岔開話題:“元慶斟酒,為我們全家歡聚一堂,斟酒呀。”元慶往每個人麵前的杯裏斟酒,元爽忽然攔住他:“皇後這杯酒由我來斟,當年是我出言不遜,冒犯了妹妹,這杯酒就算給皇後賠罪的吧。”

元慶正欲斟酒的手一抖,酒撒在外麵。元爽將武媚麵前的酒杯斟滿……元慶一言不發,忙低下眼簾。

武媚似有察覺,但聲色不動:“隻要兄長不怨恨我就行了。”說著端起酒杯,看著元慶元爽的臉色,又說:“剛才蘭兒說我對家人太狠心了,想來也有理。這杯酒該我敬給兄長賠禮才是。”元慶慌忙擺手:“不不,是我們兄弟有罪。”武媚緊接著問:“兄長何罪之有?”元爽忙接茬:“是我們出言不遜,冒犯了皇後,理應賠罪。皇後喝了這杯酒就算我們兄妹盡棄前嫌了。”武媚點點頭:“好吧。”元慶暗舒了一口氣。

武媚忽然轉過臉對賀蘭氏說:“蘭兒,是姨娘對不起你。”她的聲調十分動情。

賀蘭氏詫異:“姨娘你說什麼?”

武媚即刻恢複自然:“姨娘這幾天身體不適,讓你伴駕,辛苦了。這杯酒算姨娘敬給蘭兒吧。”

元慶、元爽一驚,緊張地對視一眼。賀蘭氏:“不,不是姨娘讓蘭兒伴駕,是皇上要蘭兒伴駕。”武媚歎息了一聲:“也好,那就請蘭兒為聖上龍體安康飲了這杯酒吧,皇上早日康複,姨娘也對蘭兒感激不盡。”蘭兒鄙夷地一笑,接過酒杯:“好哇。”武媚向元慶、元爽投去淩厲的一瞥。兄弟倆麵如土色,元爽喊:“蘭兒!”賀蘭氏已舉杯一飲而盡。武媚:“兩位兄長怎麼了?”

元爽“霍”地站起身,指著武媚:“武媚娘武媚娘,我們武家如何生出了你這樣狠毒的女人?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武媚拍案而起:“放肆!”元慶慌忙跪下:“皇後恕罪……”

忽然“咕咚”一聲響,賀蘭氏連人帶椅仰倒在地上,口鼻淌血,兩目圓睜。

揚氏喊道:“蘭兒!”慌成一團。

武媚厲聲喝道:“來人!把他們兩個抓起來!”

以二順子為首的宦官呼啦啦一擁而上……

天色晚了,去赴家宴的魏國夫人還遲遲沒有回來。一碗煎好的湯藥冒著熱氣,禦醫捧到李治麵前:“皇上,該喝藥了。”

李治接過藥碗,又說:“不,等魏國夫人回來朕再喝吧。”王福來慌慌張張跑進來:“皇上,不好了,魏國夫人在宮外家宴上,中毒身亡!”

藥碗“叭”地落在地上,藥汁四濺。

夜空中一輪圓月,從皇後寢宮看出去顯得分外清冷、孤寂。玉兒在反複地擦抹那麵圓圓的鎏金銅鏡……武媚呆呆地坐在鏡前,一件件摘下首飾。玉兒:“娘娘,還擦嗎?”

武媚望望鏡中的自己:“我覺得還沒擦幹淨,使勁兒擦。”玉兒又擦了一遍:“娘娘,真地擦幹淨了。”武媚:“好吧。”

玉兒:“要奴婢為娘娘梳頭嗎?”武媚:“不用了,你去吧。”玉兒悄然退下。

一輪明月在夜空中孤獨地遊弋……冥冥中似乎響起那一曲古琴樂曲《如意娘》,或許是武媚在心裏唱吧一“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武媚在鏡前仔細地化妝,描眉,圈眼,施粉。不知不覺中一顆淚珠帶著粉黛滾下麵腮……

武媚再描畫,將一件件首飾插在頭上,仔細端詳了再端詳,然後取出一件新衣比在身上。

依然是窗外那一輪滿月。月光照進甘露殿裏。殿內光線昏暗,李治坐在禦榻上兩目失神,熱淚長流……王福來跪在地上,雙手捧著藥碗:“皇上請喝藥吧。”李治一聲不響,任淚水滴落在袍襟上。王福來哽咽道:“皇上……”

李治喃喃道:“朕怎麼這樣苦命?死了韓國夫人又去了魏國夫人,朕連個說話兒的人也沒有了,這桌為什麼呀?”王福來:“皇上不要多想了,禦體要緊啊!”

殿外有人傳報:“皇後娘娘駕到一一”王福來長歎一口氣,捧著藥碗離去。武媚背後沐浴著月光,走進昏暗的甘露殿,像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她輕聲喚道:“皇上。”

坐在禦榻上的李治看武媚步步走近,卻一聲不吭。武媚走到李治麵前,看見李治的雙眼癡癡地盯著自己,像是素不相識似的。武媚勉強一笑,笑得令人心酸,有些異樣,她輕聲柔氣地喚道:“皇上……”她向李治探出手去。李治嚇得朝後一縮。

按照皇後的懿旨,給魏國夫人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兩個凶手元慶、元爽也被當眾處死了,但皇上卻一直鬱鬱寡歡,病愈之後也處處躲避著武媚,不再駕臨皇後宮。那些日子,武媚夜夜惡夢纏身,睡不安枕。十分苦悶又煩躁不安。,於是,就請了嚴明崇進宮作法驅鬼。盡管她知道這是違反宮禁的事。皇後寢宮門窗緊閉,帳幔重重,氣氛陰森。道士嚴明崇口念咒語,不時地揮動拂帚……’床帳前香煙繚繞……武媚在床上輾轉反側,焦躁不安,驅鬼的咒語聲不絕於耳,她仍然睡臥不寧,忽然又喊道:“玉兒,玉兒,端妄神湯來!”

玉兒慌忙跑進來:“娘娘已經喝了二碗了,不能再喝了。”武媚穿上寬大的睡袍下床走動:“我知道,我知道,可我還是睡不著。玉兒/你看見鬼魂了嗎?”

玉兒嚇了一跳:“娘娘,玉兒是凡人,看不見鬼魂。”武媚:“哦,皇上那兒你去過了嗎?”玉兒:“去過了,皇上像是好多了。”武媚:“那就好,那就好……唉,天又快亮了。玉兒,你別走,就坐在這兒,我再睡一會兒。”說著又躺進床帳。剛剛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玉兒,你看見什麼啦?”

玉兒打著哈欠,困意難熬:“娘娘,我什麼也沒看見。”武媚“唔”了一聲,又閉上眼睛。

嚴明崇還在念咒驅鬼,額頭上早已是汗水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