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賢愣了愣,忽然跪倒在武媚膝前:“母後,兒臣……糊塗啊!”
武媚淒然一笑:“晚了,如今為娘也無法赦免你了。”李賢忽然將頭伏在武媚膝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不知是害怕還是悔恨。
武媚撫摸著李賢顫動的肩頭:“剛才我進門時你那個樣子,倒還像為娘的兒子,現在怎麼又哭了起來了?人們都說你有幾分像先帝,還是為娘看得對,你果真沒有帝王之才。”李賢抬起淚臉:“兒臣求母後寬恕……”武媚茫然地搖搖頭:“國法難容啊。”說罷輕輕推開李賢,緩緩起身,朝門外走去,腳步滯重。
李賢起身,對武媚的背影道:“母後好狠的心呀。”武媚走到門口,才遲遲疑疑地回轉身來:“賢兒,你若能知道為娘心裏的滋味,才箅真有帝王之才。”
李賢怔怔地看著武媚的背影在門口消失,悲切地大喊一聲:“母後!”
軍士架起刀槍,將李賢擋了回去。武媚腳步匆匆,一麵抬起袖子拭去眼角的一滴淚水。二順子匆匆跑來:“稟告天後,皇上病重,兩眼都看不見了!”武媚一言不發地加快腳步……
李賢看著母後的身影漸漸遠去,心中絕望至極,他回轉身來,鋪開紙,提筆寫道:
“種瓜黃台下,瓜熟籽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李賢駐筆,抬起臉來,淚水簌簌落下……
合壁宮內的燈一盞盞地點亮了,可是李治眼前仍是一片漆蹈赤。
他的一雙手在武媚臉上摸索著:“媚娘,是你嗎?”武媚任他摸索,臉色十分平靜:“是我,皇上。”李治的手摸在武媚的眼角,燙著似地縮回手指,在口中嚐了一下:“媚娘,你哭了?你去看望賢兒了?”
武媚抓住李治的手:“皇上,我沒哭,賢兒是不孝之子,我不會為他流淚。皇上也不必為他難過,你的禦體要緊。”
李治縮回顫抖的雙手:“好,朕不難過了,朕的眼睛也看不見了,朕什麼都不想了。”
武媚:“那就好,我叫人去尋訪名醫去了,你的病很快就會好的,什麼也別想了。”說著扶李治躺下。
李治忽又睜開無神的眼睛:“賢兒他非死不可嗎?”武媚:“非死不可。”
李治傷感地:“朕連殤兩子,都為了什麼呀?”
武媚:“他們也是我的親生骨肉,可天生注定沒有帝王之命。”
李治掐著手抬:“朕與媚娘還有兩個兒子,不知他們以後會如何……”
武媚:“皇上不是不再想了嗎?”
李治:“對對,有媚娘在,朕就不用想了,不想了……賢兒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武媚強忍哀痛,語氣依然平靜:“沒說什麼,隻是認罪伏法。你睡吧。”
李治閉上眼睛,嘴裏還在嘟囔著:“賢兒生來就一副好體魄,善騎射,也寫詩詞,人們都說他像先帝……”武媚煩躁難耐:“別說了!”
李治:“好,朕不說了,朕知道媚娘的心裏也不好受。”武媚歎口氣,勸導道:“你是一國之君,就得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啊。”
李治乖乖地:“朕懂得,先帝就對朕這樣說過,那時候朕還不懂,如今懂了。”
二順子進來:“稟告天皇、天後。”武媚:“這麼晚了,什麼事?”
二順子舉起一卷紙:“太子殿下作了一首詩,一定要麵呈天皇天後。”
武媚:“不必了,明日再說吧。”
李治忙欠起身:“不不,呈上來,呈上來,媚娘,你念給朕聽聽。”
二順子獻上詩卷,悄然退出。武媚無奈展平紙卷,看著,不禁眉頭緊鎖。李治催促道:“念呀,念給朕聽聽。”武媚:“皇上一定要聽?”李治:“朕一定要聽。”
武媚努力平定情緒,念道:“種瓜黃台下,瓜熟籽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一顆淚珠落在紙上,濡濕了字跡。二入半晌無語。
李治啞著嗓子說:“媚娘,朕想求你一件事。”武媚:“皇上是想赦免賢兒嗎?”李治:“朕不想讓賢兒死……”武媚半晌不語,矛盾重重。
李治忽然捶著胸口叫道:“朕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你還不肯答應嗎?”
武媚:“好吧。”
那紙卷從武媚手中飄落在地上……晨曦中的洛陽宮院。
宣旨聲:“太子賢謀逆,廢為庶人,遣回長安,幽禁別所。”“皇上詔曰,冊封顯為皇太子,大赦天下,賜爾三日——欽此。”
洛陽東宮內,又是一片樂聲歌舞,喜慶非常……不斷有人來叩拜和謁見新太子。
新太子李顯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他的身邊是太子妃韋氏,一身裝扮雍容華貴。
李顯對身旁的韋氏說:“都是五哥六哥命中無福,這太子冠才落到了我的頭上。你現在是太子妃了,等我當了皇上你就是皇後了,愛妃怎麼一點也不高興?”
韋氏:“殿下沒聽說六哥寫的摘瓜歌嗎?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
李顯不耐煩:“好了好了,我一沒有病,二不謀反,你還擔心的什麼?”
韋氏低聲道:“我是勸殿下要當心母後。”李顯一怔:“噢?”
韋氏笑了:“殿下不要害怕,父皇現已病入膏肓,父皇一去,殿下即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隻是眼下要處處小心隱忍,千萬不可出錯兒。”
李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唔。”臉上的喜氣蕩然無存了。笙樂歌舞不斷……
裴炎引一位醫師走進合壁宮:“天後要尋訪的名醫,臣給帶來了。”
名醫俯身叩拜。
武媚問:“皇上的病症你都知道啦?”名醫:“貧醫一望可知。”武媚:“你用什麼藥為皇上治病?”名醫:“貧醫不用藥,隻用金針放血,請天後恩準貧醫在皇上頭頂用針。”
武媚斷然:“不行!要把皇上紮壞了怎麼辦?”李治:“朕頭疼難忍,媚娘就讓他試一試吧。”武媚:“哪有在皇上頭上試針的,你敢保能好嗎?”她問名醫。
名醫:“貧醫不敢保,隻能試。”武媚:“下去吧。”
李治急了:‘‘等等!朕現在活著比死都難受,眹一定要紮!死而無怨!”
武媚隻好點點頭,任名醫去紮。她緊張地注視著那一根根閃亮的針深深刺迸李治的頭顱,淌出黑血。聽李治痛苦地呻吟著,幾次想要上前阻止,又忍住,口中說道:“今日皇上若有個
差錯,我非處死你不可!”
名醫滿頭是汗卻神色安然:“請皇上睜眼看看。”李治睜開眼,看見武媚模模糊糊的麵龐逐漸清晰……武媚:“皇上,你好些了嗎?”李治:“朕好多了!媚娘,朕看見你了!”‘名醫和裴炎都放鬆了口氣。
武媚:“噢?這金計果然靈驗,本後要重重賜賞與你。以後你就留在宮中吧。”
名醫:“謝天後,貧醫不敢受。”
武媚:“怎麼?”
名醫:“貧醫的針法隻能奏效一時,不能為皇上祛除病根,請天後恕罪。”
武媚問:“哦……你看皇上的病能好麼?告訴我實話。”名醫低下頭:“貧醫不敢說。”武媚即刻明白了:“不必說了。”
李治興高采烈地,媚娘!朕又看見了,給朕擺酒!要歌舞!”武媚沉思的臉:“皇上累了,該歇息了。你們都下去吧。”李治不悅地收斂了笑容,悶聲不響了。暮色降臨,宮燈一盞盞點亮。武媚坐在禦榻前,親自喂李治喝湯。李治抬眼看看武媚:“朕的病好了,媚娘倒好像不高興了。你一定在想朕死後的事。”
武媚端碗的手顫了一下:“皇上不是好了嗎?何苦又說到死?”
李治:“朕就這樣活著,已經惹媚娘厭煩了。可是朕若死了,媚娘還能端坐朝堂,代朕理政嗎?”
武媚疑惑地看著李治,李治的那雙眼睛變得炯炯有神,十分清澈,她不安地說:“我不懂皇上的話……”
李治說:“媚娘啊,朕與你夫妻二十幾年,隻知道喜歡你,從沒有揣測過媚娘的心。還是弘兒說得對,媚娘太喜歡皇權王位了,與朕大不相同。”
武媚:“這可不像皇上說的話。”
李治:“自打朕的眼睛瞎了,心裏倒像一下子亮了許多。媚娘,朕沒有說錯吧?”
武媚避開他的目光:“皇上不要胡思亂想了,你的禦體寧複是天下萬民之福。我料理朝政也不過是輔佐皇上而已。”
李治拉起武媚的手貼在腮邊:“先帝臨死的時候還在尋求長生不老藥。可朕卻不然,朕早已活得膩煩了,恨不得早點解脫,隻是舍不得媚娘。媚娘,你是怕朕死呢,還是盼朕死?”
武媚猛地抽回她的手,看著李治異樣的笑容,不禁有些恐懼:“你又在胡說!好端端的,怎麼老說什麼死呀死的!”李治以一雙孩子似的眼睛盯著武媚。武媚被他盯得心慌,摸摸自己的臉和頭:“皇上在看什麼?”李治:“朕在想,媚娘怎麼總也不老呢?”武媚無奈地一笑:“你眼睛都睜不開了,快睡吧。”李治聽話地閉上眼睛,嘴裏還在嶗叨著:“眹總是在想媚娘……”說著他睡著了。
武媚起身,悄然向後退去,不料“當啷”將碗碰在地上。李治沒醒,隻是口中仍在呢噥道:“越想越想不清楚,想不清楚……就老想……”武媚僵立在原地。窗外傳來幽幽的更鼓聲……
宮中馬廄傳出一陣陣馬嘶,叫聲十分悲慘……獅子驄前蹄跪在地上掙紮著,鞭子雨點一樣落在它的身上。馴馬史跪下連連磕頭:“求求公主別打了,這匹獅子驄是天後的心肝寶貝,它老了,經不起公主的鞭子了,打死了它卑職擔待不起呀!”
十八九歲的太平公主仍揮舞著鞭子,狠狼地抽打著,氣喘籲籲地:“看你還敢摔我,看你還敢……我打死你!”獅子驄:“噅噅”地叫著,無力地倒了下來。馴馬史:“公主啊,你的鞭子不如打在卑職身上,這匹獅子驄要是死了,卑職就沒命了。”
太平公主:“你起來吧,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去對母後說就是了。”說罷扔掉手中的鞭子揚長而去。
馴馬史跑到獅子驄跟前,抱起馬頭:“獅子驄,你可不能苑啊!”
綺雲殿內。武媚在禦案前處理政務。她展開一卷詩箋看著,臉上浮起笑容,不禁張口念道:“春至由來發,秋還未肯疏。借問桃將李,相亂欲何如?”她抬起頭來,“好!這首五言詩是你寫的嗎?”
上官婉兒垂著頭:“正是奴婢的拙作。”
武媚:“為什麼不抬起頭來?”
上官婉兒抬起臉來,麵目秀麗端莊。
武媚端詳著她,不禁讚歎道:“好一個秀麗的姑娘,你叫什麼?”
婉兒:“奴婢姓上官,名婉兒。”
武媚有些困惑:“上官婉兒?你的袓父是……”
婉兒:“是罪臣上官儀。”
武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果然不錯……”
婉兒迷惑地:“奴婢不明白。”
武媚:“我是說你袓父詩寫得不錯,‘脈脈廣川流,驅馬曆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風秋,對吧?”
婉兒一笑:“回天後,奴婢正是學得祖父的上官五言體。”武媚問:“他為什麼死的你知道嗎?”婉兒搖搖頭。
武媚又問:“你不想為你的祖父報仇嗎?”婉兒想了想,又搖搖頭。
武媚:“好吧,以後你就作我的近侍秘書,跟我作個伴兒吧。”婉兒一驚:“天後要奴婢東身邊作伴兒?”武媚:“怎麼啦?”
婉兒不安地:“奴婢不知道為什麼。”
武媚:“為什麼?”她笑了,“就因為我喜歡你呀!”
婉兒愈加不安:“可奴婢是罪臣之女。”
武媚:“我要的就是你這個罪臣之女。”
婉兒惶恐地想了想,跪地叩拜:“奴婢謝恩。”
武媚:“不必了,起來吧,跟我在一起,用不著那麼一本正經。”
太平公主大模大樣地走進來,隻隨口說了聲“兒臣拜見母後”,便在一旁擦抹汗水。
武媚:“太平,在哪兒又滾了一身的土?看你這副樣子隻能嫁到突厥去了。”
太平公主嘻嘻一笑:“母後如何舍得?”武媚搖搖頭:“都是為娘把你嬌縱壞了。”太平公主:“兒臣在宮院裏騎馬,沒想到被母後那匹獅子驄摔了下來。”
武媚笑了:“那匹獅子驄隻有為娘騎得,你的父皇被它摔過,你的五哥也被它摔過。如今它已經老了,當年它那暴烈的性子,常人都不敢靠近,隻有為娘的鐵鞭才能馴服它,誰也沒有辦法。”太平公主:“哼!兒臣一頓鞭子把它抽了個半死。”武媚驚異:“什麼?你竟敢鞭打獅子驄?”
太平公主不屑地:“不就是匹老馬嗎?”武媚生氣地:“那是先帝賜給為娘的!”太平公主:“不是母後親自用鐵鞭馴出來的嗎?”武媚:“自然。”
太平公主:“母後打得,兒臣如何打不得?兒臣也會使鞭。”武媚竟一時語塞。
夕陽西下,洛陽宮殿宏偉壯觀。
一身便裝的李賢被押送出宮門。他頭發散亂,麵上生出髭須,神情頹廢。走出不遠,便回身跪倒,高聲喊道:“父皇啊,兒臣不孝,與父皇辭別了!”說著一頭磕在石板上,再抬起頭來,額上冒出了血,又說:“母後啊!母後……”他說不下去了,哽咽著:“狠心的母後,兒臣也給你叩一個頭吧!”說著又用力一下磕在石板上,半天沒有動。禦使架起李賢:“快走吧。”
李賢的背影踉蹌遠去,口中哼唱著:“種瓜黃台下,瓜熟籽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石板上留下一片血跡,觸目驚心。
更鼓幽幽,月光照進宮中馬廄。獅子驄倒臥在地上,身上蓋著毯子,渾身顫抖。
馴馬史提著燈在為獅子驄擦洗鞭傷,撬嘴灌藥。有內侍喊:“天後駕到,’馴馬史連忙跪在地上:“天後恕罪,卑職罪該萬死!”武媚沒理他,徑直走到獅子驄跟前,俯下身子撫摸著馬鬃。獅子驄揚揚腦袋,又倒了下專。馬眼裏淌出一大顆淚珠兒。武媚摟著馬頭,觸摸著那道道鞭痕,看著那雙美麗又哀傷的眼睛,半晌無語。上官婉兒提著燈站在一旁。
馴馬史小心翼翼地說:“卑職一定小心侍候,天後放心就是。”
武媚搖搖頭說:“不用了。它老了,當年昀威風已經沒有了;這樣活著也是受罪,殺了它吧。”
婉兒微微一怔,看見暗淡的燈光下武媚的神色真摯又冷峻。
合壁宮內。一陣陣的呻吟聲,叫人毛骨悚然……名醫在為李治紮針。他的眼睛又看不見了。痛苦難忍。裴炎和太子李顯立在禦榻兩邊,神色緊張。李治忽然大喊一聲:“別紮了!眹不要再紮了!”名醫到武媚麵前低聲道:“天後恕罪,貧醫實在無回天之力了。”
武媚沒有怪怨他,隻是點點頭:“下去吧。”李治喚道:“裴愛卿!”裴炎上前:“臣在。”李治:“朕命你擬的遺詔呢?”武媚一臉意外,“霍”地站起身來,又坐了下去。裴炎:“臣已奉旨擬好了。皇上升天,由太子顯繼位,臣裴炎輔佐,逢軍國大事不能決者與太後相商。”
武媚盾頭緊鎖。
李治:“顯兒,你聽清楚了嗎?”李顯即刻跪在禦榻前,嚎啕大哭:“父皇……”李治有氣無力地:“別哭,你們都去吧。朕隻要媚娘一人陪著就行了,去吧。”
裴炎和嗚咽不止的李顯退了出去。合壁宮外殘月如鉤,不時地被烏雲遮沒……更鼓聲聲……
窗紗和宮燈在風中輕輕搖擺。
李治有氣無力地:“媚娘,你離朕近一點兒,媚娘!”他的手伸出床帳摸索。
武媚站在禦榻旁冷冷地看著他,無動於衷:“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背著我擬了遺詔!原來你心裏早就盤算好了。”
李治:“媚娘,朕都快死了,朕這一輩子都聽你的,這一回你就……”
武媚湊上前,壓低聲音:“莫非皇上怕我奪了你們李家的朝堂嗎?”
李治:“朕知道他們不如媚娘,朕也不放心呀。所以才要他們逢軍國大事和媚娘商量。”
武媚:“除了軍國大事我就什麼也不能過問了嗎?”李治:“朕都快死了,你還與朕論這些,你就不能對朕好一點嗎?”
武媚靠近前:“除非你把遺詔改了,讓我來輔佐太子!”李治堅決地搖搖頭:“不,不要逼朕,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武媚退後:“那就別想讓我再理你!”李治悲傷地:“別人都說媚娘心狠,朕一直不信,朕今天信了,你去吧。”
武媚站住了,茫然四顧,迸退兩難,忽然傷心地:“皇上,你不能這樣對我。”
李治也傷心地:“你也不能這樣對朕啊!”武媚一陣難過,撲進床帳:“皇上不能走!我不讓你走!”李治:“朕也舍不得你呀!”一時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李治:“朕……就剩下一口氣了,朕一走,媚娘就成『……皇太後了。一定很孤單是不是?”
武媚感動地:“這一輩子,就是皇上對我好,是真心的好。”李治:“人們說媚娘心狠……都這麼說,可朕不信,朕怎麼能信呢?他們說,小公主是媚娘自己掐死的,還說……韓國夫人也是媚娘害死的……笑話!還有魏國夫人、蘭兒也是死在媚娘手裏,還有弘兒、賢兒……哈哈哈哈……”
武媚一臉驚悸,不由自主地縮回身子。李治怪異的笑聲叫她打了個冷戰。
笑聲猝然而止,李治兩隻空洞無神的眼睛盯在武媚臉上,問道:“媚娘,他們說的……是真的嗎?”武媚:“不!你別問我!”
李治急促地喘息著:“可你為什麼要躲朕?來……到這兒來……到朕跟前來,朕什麼也不問你了,再也不問了……來……”他探出一隻手。
武媚猶猶豫豫地向前走去……
李治:“……朕的身子輕飄飄的,媚娘,朕的眼睛又能看見了,朕看見了韓國夫人……不對,是蘭兒……長得真像媚娘,那麼年輕貌美,簡直一模一樣……你來呀……”武媚疑惑地朝前挪動腳步……
李治忽然向前一撲,抓住武媚一角衣襟,喊道:“你來呀!”武媚驚叫著朝後一躲,衣襟被“嗤啦”扯下一塊。李治半個身子探出床外,抓著一縷錦緞的手臂軟軟地垂了下來。
高宗李治死後,按遺詔由李顯繼位,稱中宗皇帝。武媚成了皇太後,從此不再上朝。頗有心計的韋氏如願以償,作了皇後,每日都在宮中迎接新帝下朝。內侍一聲喊:“皇上駕到——”韋氏上前施禮:“臣妾恭迎聖駕,皇上早朝辛苦了。”李顯得意洋洋地:“何必這樣客氣,倒好像你我夫妻生疏了似的。”
韋氏笑道:“臣妾身為皇後,也得有個皇後的樣子嘛。陛下覺得做皇上的滋味兒如何?”
李顯美滋滋地:“幸虧聽了你的,今日才一步登天,從前朕以為,論文不如五哥,論武不如六哥,萬萬沒有想到皇冠會落在自己頭上。看著滿朝文武叩拜萬歲,就像夢中騰雲駕霧一般。”韋氏:“皇上這樣高興,臣妾倒為你擔心呢。”李顯詫異:“椬心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