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二皮臉的母親回家後,突然心髒病發作身亡,這下子,好不容易被平息的事態又起來了。這回,他們不來公安局鬧了,也不在華安鬧,他們去了省裏,是瞞著我們上路的,他們用車拉著二皮臉母親的屍體到省委省政府門口,這影響可就太大了。省委主要領導知情後高度重視,親自接見了上訪人員,表示要認真調查,嚴肅處理。於是,一波接一波的媒體開始光顧華安,對二皮臉的親屬、知情群眾、也對我和局內的有關人進行了采訪,接著,各種各樣的報道出現在網絡上。這些報道在態度上多持中間立場,但是,對事態的嚴重性進行了大幅度誇張渲染,標題更是一個比一個嚇人,什麼數萬人圍攻公安局呀、血濺公安局呀、白發老母死於警察鎮壓中啊等等,也有幾個記者,明裏暗裏指責我們公安局處理事件欠妥,有鎮壓無辜群眾之嫌。接著,省委調查組就進駐了華安,而且有風聲傳出,省委已經定下調子,華安在處理這起群體事件中的措施是失當的,要追究有關領導的責任。

山一樣的壓力降臨到我的頭上,也降臨到漢英的頭上。如果省委真的認為我們有錯誤,肯定要追究責任,那麼,這個責任應該誰來負呢?漢英和我再次來到那個山岡,現在是夏末秋初季節,我們的視野中不像冬天那麼蒼涼,比我剛來華安時也綠了很多,因為漢英這兩年在恢複生態上下了很大力氣,他栽下的樹木比我來時長高了不少,枝葉茂盛了許多。漢英看著眼前的情景感慨地說,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讓華安發生更大的改變,可是……我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就轉向他,嚴肅地說:“漢英,你別擔心,我說過,一切責任由師傅來負,無非是我這個公安局長不當了,真要追究責任,你隻管往我身上推!”漢英看著我久久不說話,眼裏出現了淚光,然後說:“可是,就怕他們不放過我呀!”我說:“不放過又怎麼樣?是我要求全權負責的,是我現場指揮的,一切都是我出頭的。對,等調查到我時,我會說的。隻是……”我也說了半路不說了,漢英明白我心裏的話,就問我:“師傅,賈二他們的證據還沒拿到嗎?”我說:“拿到一些,但是,都不是直接證據,還得再等一等,大概這幾天就能拿到鐵證。但願能給我幾天時間,真要把這事結了,我的心事也就了啦,讓我留任我也不會留下的!”漢英歎息著說:“但願吧!”又說:“師傅,這輩子遇到你這個師傅,真是我的幸事!”說得我心裏熱乎乎的,我說:“漢英,隻要你今後做什麼事,心裏有師傅的影子就行了。”他說:“師傅,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辜負你的!”

這種時候,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格、風骨,也最能看出誰是你真正的朋友、戰友。局內的同誌們好像都在為我表示擔心,不過心裏到底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周波、丁英漢、燕子他們是真心的,而梁文斌就不一定了。他來到我辦公室,不停地感歎說怎麼會這樣,我當初不該不聽他的勸,現在,把責任都扛到自己肩上了。他的意思我很明白,就直白地告訴他,責任由我一個人負,沒有他一點兒事。他雖然嘴上說哪能呢,但是,表情還是泄露了內心的輕鬆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