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熱河鳥人(一)
熱河城北居塞外,山高路遙地域偏僻。但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福分。自打清朝康熙皇帝在這裏建離宮(避暑山莊),這小小山城就氣吹似的跟著紅火起來。更有一件奇事,那就是此地不動刀槍不幵兵見仗,靠的是熱河化冰(兵)。我看過這方麵的記載,甭管是當年口本人入侵,還是蘇聯紅軍光複,以及國民黨來摘桃子,直至人民解放軍解放此地,勞動人民當家做主人,這城裏城外都沒動槍動炮。文革時期咋樣?旁的地方打得硝煙蔽日,熱河城裏站派坐派也互相咬牙切齒,恨不得淮把誰一口嚼成豬頭肉,再打二兩薯幹酒就著喝了,可樓裏樓外一動真格的,最多燎幾個草墊子扔幾塊磚頭。後來我聽行家講這是為啥,全隻為熱河城坐落在盆地之中河穀之畔,四麵八方道道通暢,結果就落了天險可守這四個字,有仗都在遠處打。這麼一來,熱河城裏的人便悠閑自得可著自己的性情活著,就活出許多能人嘎人蔫人損人善人惡人,還有鳥人。不過,我說的這鳥人可不是《水滸傳》裏武鬆罵蔣門神那個鳥人,那個鳥念難聽的音。我說的是天上飛的鳥。
我表哥鈕太平就是鳥人,他喜歡鳥,從老家賊(麻雀)到百靈,是鳥他就喜歡,我姨父姨媽活著時就罵他是鳥人,我們表兄弟也這麼說他,他從不惱。他說鳥這活物最好,飛在天上,誌在高遠,囚在籠中,不急不躁,兩鳥相逢,同曲唱和,孤獨一隅,自傲不卑。我說你這是八旗子弟遺風,誤國誤人。他說要是八旗子弟不腐敗,封建王朝怎麼能被推翻,時代怎麼能進步。我說不過他,他是六六屆老高三,屬鼠的,念書特好,若沒有文革,他肯定進清華北大了。可他的書就念到這了,下鄉插隊八年,背著一籠子從鄉下捕的鳥返城,在二道牌樓糧店賣糧,整天眉毛都是白的。
那年,表哥鈕太平已經二十九歲。需要解釋一點,他是六九年下鄉,七七年返城。我比他小三歲,我在鄉下幹得賣力,稀裏糊塗被推薦上大學,混了三年,也是七七年畢業分回熱河。那時,表哥家的房子還沒落實政策,他和我姨媽住二道牌樓旁鈕家大院西廂房三間裏的一間。屋子不大,但他們娘倆住著也不擠,關鍵是太平到那歲數還沒有女朋友,我姨媽說寧願自己到外麵找宿,也不願意看兒子光身一個人。後來,姨媽找我,說你是表弟小他三歲,你女朋友都交了好幾個了,你表哥連女朋友是啥樣都不知道,你得幫他。我說那是應該的,就可處給他介紹對象。先介紹兩個幹部身份
的,嫌太平家成分不好,還嫌太平不是黨員,沒見麵就拉倒了。後來找兩個年輕的女工,倒是見麵了,一個嫌太平個子矮,一個嫌太平長得麵老,不夠帥,也都沒成。其實太平身高一米六八點八,也說得過去,還六六大順加發發,可惜那時還沒講這個。麵老是因為八年鄉下插隊風吹日曬落下的。再者說了,都小三十了,還能嫩到哪去。介紹來介紹去都沒成,我姨媽堅持不住了,大雪天還出去串門,想給兒子再尋個頭緒,不料天冷路滑,汽車軲轆站不住,在西大街噔地讓車給撞了,撞壞了內髒,躺在醫院急救室裏倒氣。姨媽拉著太平的手說:兒啊,我和你阿瑪都走了,往下,你的日子可咋過呀!不能跟鳥在一起過一輩子……
鈕太平當時急得差點暈過去,根本說不出話來。這也難怪,我姨媽家就他一個孩子,我姨父兩年前為落實房子政策氣成腦溢血先走了,倘若姨媽也沒了,太平將麵臨很多生活上的難事,以他一貫與世無爭逆來順受的性情,結果會是什麼樣,可想而知。我趕緊安慰姨媽,說您老放心,有什麼事我們會幫助他的。姨媽點點頭又皺皺眉,一口氣沒上來,兩眼睜得圓圓地含恨西去了。那場麵很可怕,多少年以後我都忘不了姨媽死不瞑目的樣子。西大街是當年皇上從京城到離宮來最後一段禦道,遠近有三道牌樓,分別題著光天化日、萬世之表、吉祥寶地鬥大的金字。姨媽本來住在二道牌樓文廟旁的鈕家胡同,卻被車撞倒在一裏地外頭道牌樓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撞他的那個司機姓洪,單名一個信字。這不由得不使我感到驚訝,我記得《水滸傳》第一回即是張天師祈攘瘟疫,洪太尉誤走妖魔,那位洪太尉好像就叫洪信。須知洪太尉那一禍闖得不小,放走一百單八個魔君,從此天下難太平。我注意到表哥在淚如雨下之後,漸漸冷靜,繼而眼放出光來,冷冷地對我說辦後事吧。整個人一下子變了個樣。我心裏說你可別變成天罡地煞,咱還得好好過日子,我還得接茬幫你搞對象,成家立業,在鈕家胡同混下去。
說混下去一點也不假。說來慚愧,表哥的祖上在熱河都院府裏帶過兵,還在熱河街上開有錢莊和當鋪,在熱河城外有大片的地產,逢年過節,莊頭趕著大車送錢糧物。他家女性更厲害,有名有姓當皇後妃子的就有好幾位。不過,表哥他爺挺追求進步,留洋回來辦學,是社會知名人士。他父親是學建築的,反對北京拆城牆,反右收獲頗大,弄頂帽子戴著在建築隊搬磚。他們家不僅有房產,連胡同的名字都隨了鈕姓,可想而知,運動來了沒個得好。
鈕家大院正房五間,高脊兩端原來有獸吻,後來讓紅衛兵都給鑿了,還把表哥一家攆進西廂房,正房就住進區革委會副主任鮑大眼。鮑大眼官名鮑德才,運動之初曾更名鮑五洲,因他有甲亢,眼珠子大且往外突,故得綽號鮑大眼。他一身造反派脾氣,靠著瞪大眼珠子喊口號,愣從清潔隊的車把式(那時拉髒土還用馬車)混到這份上,也正經有兩下子。鮑大眼媳婦蔣素英,在二道牌樓糧店賣糧,人稱蔣棒子麵,因為丈夫升官,她當上糧店主任,是表哥鈕太平的直接領導。鮑大眼口裏喊無產階級萬歲,實際上特羨慕有產的,小時候住頭道牌樓外半間偏苫房,他爹喝多了想和他媽親熱親熱,嫌他礙事,就把他從被窩拎出來攆到門外凍著。鮑大眼發誓長大了一定要弄一個大院住住。當上副主任,他旁的革命都沒鬧,先革來這五間正房,然後又攆走西廂房的另一戶,最後要攆表哥。蔣素英說這好辦,鈕太平是我手下的,我讓他賣棒子麵他不敢賣高粱米,反正他光棍子一個,回頭讓他住糧店,連打更的都省了。列位,這可不是我編排他們,文革那陣(包括七六年以後一段)因為成分不好受氣的比這多了去了。鈕太平這就算不賴了,說給你掃地出門,你也得一點脾氣沒有。
我勸表哥好漢不吃眼前虧,在人屋簷下,不能不低頭。鈕太平把右胳膊上的黑紗摘下來,說問題是這是我的屋簷,再者都打倒了四人幫,他們還這麼欺負人,我可不幹了。我說那也有兩個凡是,階級鬥爭還為著綱,你能鬧得過人家?還是老老實實做個良民百姓吧。鈕太平說:馬善受人騎,人善受人欺。以前連我父母不是都說我是鳥人嗎,看我這回把鳥放了,我也不讓人欺了。他打開鳥籠子,呼啦啦鳥兒都飛出去,飛到當院的樹上,喳喳叫。這時已經是開春時分,大地複蘇萬象更新。我不解地問:你不做鳥人當然好,但這跟不受人欺有什麼關係?鈕太平嘿嘿一笑道:你應該知道,鳥字還有另一個音,我就當那種人了。我搖搖頭不讚成說: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個個五大三粗武藝過人,即使是時遷,也一身好輕功,你拿什麼跟他們比。,’鈕太平笑道:人之初,性本什麼?其實什麼都沒有,全是後天學來的。我們倒黴就倒在後天不僅穿上一身遮掩的衣眼,還給自己另製造了一套麵具,把本性藏在後麵。我玩鳥時,是要把本性藏得更深一些。現在鳥走,剩下地道的鳥人,從此就沒有什麼可怕的啦。
我聽不大懂他究竟想幹些什麼,在他麵前我不能說得太多,隻能說別惹鮑大眼蔣棒子麵,忍一忍海闊天空。鈕太平笑道,你不是要結婚還沒房子嗎,回頭咱哥倆住上房對麵屋。我傻了,心裏說他肯定傷心大盡說胡話,人家不把你攆出去就不賴,你還想住正房。但這話我沒敢說,我怕說了他不高興,或者促使他幹出些什麼蠹事來。
沒等表哥行動,人家蔣素英下了命令。看鈕太平不大願意,蔣素英到糧垛前抄起一袋白麵,腰一扭,兩臂較力,喊聲走!那袋麵一下飛起兩丈高,穩穩地落在糧垛上。然後人家臉不變色心不跳,大巴掌啪地拍在鈕太平的小肩膀上,笑道:知道我家先人是誰?知道,蔣介石……胡說八道!蔣……蔣幹……不對。蔣門神。
蔣素英沒啥文化,但聽過評書,知道蔣門神也曾好生了得,不然咋能叫門神。她笑道,蔣門神就蔣門神吧,反正現在也沒了武鬆,你想日子過得好,就得扭過勁來,服從領導聽指揮,那才配姓鈕。
鈕太平抬抬肩膀頭,焦酸;看看糧垛,爬都夠自己爬一陣的。他打了個激靈,眼珠一轉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咋也得讓我娶了媳婦再來打更吧,宣統皇帝還給放出來,何況我這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蔣素英咯咯樂道:十天之內,你要能找個對象來,我還就願意跟她做鄰居。
鈕太平說:十天就十天,你得給我假,我怎麼也得見麵談談逛逛離官遛遛大壩吧。
蔣素英雙手在一起一擰,骨節嘎巴嘎巴響。她說:好吧,你去大板車隊找吧,那有好幾個一頓吃六個饅頭的鐵姑娘。
蔣素英說這話,可有點糟踐我表哥啦。大板車隊就是裝卸隊,隊址在三道牌樓西邊一個叫二仙居的地方,這緊挨著鐵路貨場,大件的物品運來,下火車再往別的地方走,就全靠裝卸隊的大板車了。那大板車現在沒了,現在用載重卡車。那時不行,沒有日野豐田,解放牌也不多,來了分量重體積大的如鍋爐啥的,就全靠大板車。大板車是鐵的,一側十幾個輪子,有三間房子那麼長,甭管千斤萬斤,隻要你有勁,就能拉得走。靠什麼拉?機器?沒有。牲口?不行。全靠人!全靠人一點點拉著走。人少了不行,起碼二八一十六條壯漢子,還得有打旗探路的,吹哨喊號的,扛板子墊道的。這本來都是老爺們的活,但幹這行口糧高掙得也多點,一來二去也有了女人。可能應了那句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所以,女人還就在這行裏占住了幾個飯碗。不過,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兩臂若無千斤之力,一頓若吃不下斤半高粱米,你就不是二仙居的活神仙。
可想而知,這等女神仙即使不長得凶神惡煞,起碼也是虎背熊腰,讓一般男人望而生畏。鈕太平跟我說要到二仙居去找對象,我腿都軟了。咋著?當初也不知誰使壞,還曾給我在那介紹了一個並半開玩笑,說知道潘金蓮嗎?這女的是她親戚。我琢磨《水滸傳》裏沒說潘金蓮有親戚呀,隻提過她在一個大財主家當過丫頭,估計潘金蓮要是有親戚,肯定也長得錯不了。天下男人都愛美女,我也不例外,心裏想著嬋娟就跟人去了。到那見一個人正吃饅頭,一口半拉還多,往起一站,差點碰門框,身子一扭,壞啦,敢情後麵還有條又黑又粗的辮子,絕不比拉車的麻繩子細。介紹人說這位是武翠蓮。我立馬肚子就痛,鑽廁所裏躥稀。介紹人捂著鼻子問我跑啥,這姑娘像不像武鬆的妹子,潘金蓮的小姑子。我說你饒我一命吧,這姑娘的對象應該是三隻眼的二郎神。
鈕太平聽我說罷這段往事,一拍細腿說:酒量小非君子,沒刁婆不是大、丈夫!我就要這武大姑奶奶啦。我說那也不般配呀,你好歹也是個有身份人家的人,拉大板車的是不是檔次低了點。鈕太平說都讓人攆去打更了,還有什麼身份可言,她姓武,正好打蔣門神,我先震住她再說。要說事到這會兒,就看出父母在世的好處了,旁人勸都不管用。鈕太平這鳥人誰的話都不聽,愣去二仙居見了武翠蓮。書說簡短,其中話長,這兩人叮咣一談居然還就成了,第十天頭上就登記結婚,頓時驚動了整個二道牌樓。說公道話,我這位武大嫂收拾打扮一下,也蠻看得過去,粗眉大眼,臉蛋子上的肉緊噔噔的,要不是肉皮繃著,就甩出去了。另外就是個大手大腳大乳房,隔著衣服就能看出小足球似的直滾,我對象倆加一起也不及人家半個。為這話我對象還跟我急了,說你喜歡那球當初咋鑽廁所,我說我是給表哥留著呢,不能太自私。氣得她往乳罩下墊了不少海綿,挺得高高在街上走,我跟她接吻時都倒背著手,怕海綿掉了埋怨我給弄的。
武翠蓮做新娘,蔣素英心裏吃驚,迷迷糊糊問鈕太平這武大妹子真的要在這紮下去啦?鈕太平兩麻稈胳膊舉著啞鈴說:肯定是在沙家浜紮下不走了,我得抓緊練練。她拉大板車拉慣了,眼睛還有點近視,要是哪天把您捆巴捆巴扔車上去,您還得多原諒。
蔣素英兩手搓著在當院轉磨,心裏想這可咋好,我們老祖蔣門神雖然當初設計害過武鬆,可到了也被你們老武家給殺了,一仇報一怨,也扯平了,沒必要結恨到如今。她一字一句地說:冤仇宜解不宜結,我也不讓你打更了,你讓她穩穩當當過日子。鈕太平連連點頭,半夜裏告訴武翠蓮你家世代是工人,跟我結婚你就是領導,這院房子按政策都是你的,國家這陣子忙著理論上撥亂反正,顧不上咱的事,你渾身都是勁,就別麻煩組織,自己招呼吧。武翠蓮從床上坐起來,說那這會兒就把他們扔當街去。鈕太平說使不得,得想個法讓他們自己主動把房子讓出來。武翠蓮說這好辦呀,我們拉車路過燒餅鋪,就幹喊不使勁,貨主子就得乖乖買燒餅,這叫能嚎氣死大叫驢、敲鑼震聾你的爺。鈕太平指指床板說你加點小心,這床可架不住你震,有能耐你明天使,住上正房你才知道什麼叫冬暖夏涼。武翠蓮把窗戶推開朝當院喊:這破廂房,憋死人啦!時間不長,正房就有尿尿聲。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打架講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加上鮑大眼這造反起家的也前程不是很妙,蔣素英也跟著打蔫兒。所以,把後來的功勞全記在武翠蓮身上,也不甚準確。要是人家造反派正打你時你別說一個武鬆的妹子,就是武鬆他大姑來,也不行。雙手難抵眾拳,好狗擋不住一群狼。
天沒亮武翠蓮就開始折騰,把丙廂房對麵屋鮑大眼放的零碎物品都搬當院。說這些東西招蚊子,等把屋掃淨再放進去。蔣索英當然不幹,說門鎖著你怎麼打開的,武翠蓮說我沒碰鎖,我把門板端下來了,回頭再端上去就是了。蔣素英想急,忍了忍說:妹子,你身板不賴呀。
武翠蓮說:從小扛麻包,我專揀個大的來,你有二百斤嗎?我喜歡扔二百斤的。
蔣素英向後退一步說:我才一百五。武翠蓮貓腰把乘涼坐的條石搬起來,又輕輕放下說:老姐姐,不瞞你說,我家姐五個,沒小子,從小爹媽就把我當兒子使。街坊鄰居都讓我打遍了,甭管什麼炕什麼床,都禁不住我一屁股。也就是碰上你啦,咱姐倆對脾氣,要不然,我都憋得慌,總想找誰幹一架。
蔣索英腿肚子轉筋說:糧店來了紅小豆,你要想吃,我批給你幾斤。
到了糧店,蔣素英捂著心口跟鈕太平說,太平呀太平,你娶了這麼個媳婦,從此往後我的日子也沒法太平啦。鈕太平說,這可是您給的假您指的路,我才找來這位,要是您想讓我跟她離婚,我就明跟她講。蔣素英臉一變差點昏迷過去,說你是想讓她把我當麻包扔呀,你安的是什麼心。鈕太平愁眉苦臉地說我有啥法兒呀,夜裏覺都不敢睡,掰開揉碎跟她講蔣姐要咱們把日子過好,她說過好「子就得有好房子,一個破西廂房能過出狗屁好日子。蔣素英抓把紅小豆放嘴裏嚼,罵自己你瞅我這破嘴,沒事我說啥過好日子,勾引她惦著正房。糧店裏的職工都起哄說鈕太平瞧你這鳥人幹的這事,急得咱主任嚼生豆子,知道的是人家恨自己的嘴,不知道的還以為改吃草料了。蔣素英瞪眾人一陣,心裏明白那是在糟踐自己。她哼了一聲說:這個月,居民每人供應兩斤紅小豆。要吃草料大夥一塊吃。黑板上一寫,居民們可高興了,買了豆子回家做豆餡,吃著還編著。小孩子站在文廟牆頭子上一起喊:鈕太平,是鳥人,娶個媳婦二郎神;武翠蓮,胳膊粗,嚇蒙糧店蔣大姑;蔣素英,吃生豆,草驢放屁八裏臭;鈕太平,鮑大眼,養個孩子沒屁眼;武翠蓮,蔣素英,兩家打架拿屁崩。還有不老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