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和我打馬虎眼。你快滾!回去告訴楊素,別使這美人計手段!”紅拂痛哭起來:“郎薄幸!奴冒死奔了來,又說奴是美人計,也罷,奴死給你看!”
這娘們解下束腰的絲條條,跳上桌子就要懸梁自盡。李靖看她沒有做作的意思,就一把把她拉下來。
“得了得了!算我倒黴。咱倆一塊跑就是了。哎呀,帶著你,怎麼個跑法?你有主意嗎?”
“你要我了?太好了,太好了!親個嘴吧。我有一個絕好的計劃,你一定要對我好一點我才說。是這麼著。你我上床去,先做一夜夫妻。然後到五更時,城門就開了,天還不亮。我衝出去和盯梢的王老道交手,你就乘機跑掉。那老道在楊府三十六名劍客中排在倒數第一,沒什麼了不起。我敢接他五十多招,夠你走的了。”
“胡扯淡!這是最笨的主意,你長了腦子沒有?”
“奴家無腦時,郎君須是有的。郎卻說出那錦囊妙計來,奴家洗耳恭聽!”
“你這人怎麼一會兒人話,一會兒鬼話!現在的形勢是,你這一來,把我的頭兩個計劃統統破壞。隻能執行第三號計劃了。現在太早,上床去歇會兒。”
“奴……奴便樂殺了!!奴與那知情郎攜手入羅帳,郎為奴寬衣解帶!”
“別胡扯。不是時候,坐著歇一會。”
‘哪便是枕戈待旦了。郎君……怎麼說來的?老李,你抱抱我。”兩個人坐在床上,隻聽床嘎嘎地響。李靖忍了一會兒,禁不住罵起來。
“你是不是屁股長毛了?這麼悠來悠去!床要叫你搞散了!”
“奴屁股上沒長毛。心裏倒好像長了毛。郎君再不理奴時,奴便對不起了!”
“噓!你把我頭都弄暈了!你這蕩婦,真是我的災星!我實在無法忍受,要提前行動了。”
李靖從床下拖出一口箱子。打開以後,屋裏充滿了幽暗的藍光。紅拂好奇地走過去看,隻見箱子裏有一罐油膏,蓋子一揭就冒出半尺長的藍火苗。冷不防李靖揪住她的頭發,抓起油青就抹了她一臉。
紅拂尖叫起來:“燙殺奴家也!”
“放狗屁!這東西是涼的!”李靖把紅拂的頭發揪散,又給她穿上一副長袍,這袍子長得很,多半截拖在地下。紅拂哧哧地笑起來。
“郎做什麼?”
說話之間,李靖已經把她撮到肩上。他咬牙切齒地說:“聽你的口氣,你好像會點把式?”
“豈止會一點!奴雖無攪海翻天之能,五七條蠢漢卻近不得身!郎,到那危難之時,你看本事麼!”
“別吹牛!眼前就要用著你的本事。出了門,咱們做一個聯合魚躍前滾翻,然後站起來你就大聲叫苦。你要是不行不要逞能,要是出了洋相,咱們就要上閻老五處會齊了!你倒是成不成?”
“奴已把頭點得搗蒜也似……”
“廢話!我看不見。你開門閘,大聲一點!”
外麵盯梢的王道人聽見巷裏有動靜,就跑進來看,正遇上李靖的家門開了,裏麵滾出一個妖怪。那東西滿臉藍火,見風就長到一丈多高,直著腿跳過來。王道士嚇得目瞪口呆,忽然妖怪發出一聲尖叫:“苦!奴家苦!”老道嚇得一蹦一丈多高,腦袋碰在屋簷上,當場暈了過去。
這妖精出了巷口就地打個滾,一分兩半,紅拂和李靖從裏麵鑽出來拔腿就跑。李靖拿著長袍,一邊跑一邊撕,讓紅拂拿去擦臉。跑著跑著,紅拂站住不跑了。“郎此計雖妙,也有見不到處。”
“什麼?”
“此計五更行之則大妙,此時城門未開,吾卻投哪裏是好呀?”
“笨蛋!往外跑算什麼好主意?你跟我來吧!”
洛陽南城有一片地方荒得很。這邊的地勢利於攻城,戰亂的年代人家老想從這裏攻進來。城防吃緊時,守城的就扒這邊的房子救急,把磚頭木料當滾木檑石用,結果這兒就荒了。太平了幾十年,這兒荒涼如故,隻剩了一大片斷壁殘垣,荒草有一人多高。李靖早就把這地方記在心裏。他帶著紅拂膛(opig按:左足右堂,這個字我死也打不出來)進荒草,在幾十年沒人走過的街道上走,遇上了幾隻下夜班的狐狸。它們見了人就溜走了。再拐進一個院子,從後牆塌倒的缺口處跳過去,就到了一座破廟裏。這廟沒了半邊房頂。摸著黑走進屋子,膛(同上)著地上一大堆草。李靖打個大嗬欠說:“困了,現在睡覺!”
他倒在草堆上,馬上就睡著了,不過總睡不踏實。他背後的草堆上蟋蟋索索,好像在鬧耗子。過了一會,有一股氣息來吹他的腦勺。又過了一會,紅拂又來親他的脖子,吧嘰吧嘰好像在吃糖葫蘆。然後一隻胳膊就樓上來。
李靖忽然爬起來,跑到外麵去撒尿,外麵天光大亮,四周正在起霧。他回來時身上裹了好多霧氣。李靖瞪起眼,開口就罵:“你這賤人!要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呀?我恐怕你在想。我在大尉府受過訓練,什麼都懂!”
“你這淫婦!這麼說你是過來人了?”
“非然也。奴隻觀摩過幾次,是教學示範。郎,休苦了自家。若要奴時,隻管拿了去。奴又不是那不曉事的!”
“呸,才說了幾句人活,又變回去了。我要睡覺。”
他滾倒在草堆上就要接著睡,誰知紅拂又來做小動作。他氣壞了,翻身爬起來大吼一聲:“你可是要找揍?”
“便打時,也強似不理不睬!”
李靖被整得無可奈何。“紅拂,求求你把那古典白話文收了去。我聽了直起雞皮疙瘩!”
“郎休如此說。奴也非樂意咬文嚼字。怎奈見了郎,奴這能言會道,百伶百俐的一張櫻桃小口,就如那箭穿雁嘴,鉤釣魚腮,急出鳥來也說不得一句白話,隻得找些村話鳥說。奴那一顆七竅玲瓏心,見了郎時也變做糊塗油蒙了心也。郎君,可憐見奴是一個女兒家,縱非大家目秀,也不曾在男人前頭拋頭露麵。終日裏隻見過一個男人,卻是個銀樣蠟槍頭,算不得數的。不爭卻到了郎這般一個大漢麵前;郎又虎背熊腰,最是性感不過,奴怎不結巴!怎不發暈!奴這心七上八下,好似在受官刑哩。郎君若是可憐奴家,早早把這清白的女孩兒身子拿去,奴就好過也,那語言障礙症也多敢是好了。”
李靖皺起眉來:“現在提心吊膽,哪有心情?等跑到安全地方再說。”
紅拂長歎一聲:“郎,不是奴說那泄氣話,你縱有上天入地的神通也走不脫!奴見多少少年俊傑,入了太尉的眼,卻無一個走了的。吾等躺在這鳥草房裏,雖是藏得好,也隻爭一個早晚。郎不聞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依奴時先落幾日快活!似這等日後捉了去,卻落一個糟鼻子不吃酒,枉擔其名!”
李靖梗梗脖子說:“我偏不信這個邪!你要是害怕,就回大尉府去。”
紅拂哭了。“郎把奴看做何等樣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奴是個有誌氣的!郎若信不過時,便把奴一刀殺了!”
“好好,你有誌氣。跑得了跑不了,走著瞧。我在這兒存了一些糧食,可沒想到要兩個人吃,所以得省著用。早上我去那邊園裏偷幾個蘿卜當早飯,你別嫌難吃。”
“郎的蘿卜,卻有荔枝的滋味!”
李靖搖搖頭,就到外邊去拔蘿卜了。
和李靖鬧翻以後,李二娘坐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胖胖上樓來問候,勸她吃了一點茶湯,她又嘔了出來。她使勁掐自己的肉,把腿上、肚子上掐得傷斑點點。以前李靖不上她這兒來,她就這麼整治自己。等他來了以後,讓他看看這些傷,嚇他一跳。正在掐得上勁,忽然想到李靖再也不會來了,就倒在床上昏了過去。胖胖給她掐人中,拔火罐,足足整了半宿。到天快亮時,李二娘終於睡了。胖女人打了一連串的哈欠,忽然想到這一天都沒菜吃。她就去南城收拾園子,走時連門都沒關。
李二娘隻睡了一會兒就醒過來,她覺得自己腦子變得特別清楚,精神變得特別振作,性格變得特別堅強。她爬起來披上一件短衣對鏡梳妝。看來看去,發現自己還是應該抹一點兒粉,因為平時喝酒太多,她臉色有點發黃。然後描眉,用少量胭脂。弄完了再一看,覺得自己蠻不錯,就憑這個小模樣也值得活下去。
李靖走了,她心裏貓抓過一樣難受。不過她沒法怨恨李靖。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賣酒的小寡婦和大尉的千金怎麼比?李靖娶了大尉的千金,日後飛黃騰達不成問題,若是娶了她,日後搬到酒坊來,天天縱欲喝酒,不出二年就要得肝硬變,腹水倒像懷了六個月身子。所以她不抱怨他,好吧李靖,祝你幸福!
然後再想想自己。走了李靖,她要從別處撈回來,她要做一個人人羨慕的女人。
眼前就有一個榜樣。洛陽北城有一個大院子,富麗堂皇,與皇宮比,隻差在沒用琉璃瓦。門前一邊一個大牌坊,左邊題“今世漂母”“萬世師表”,右邊題“女中丈夫”“不讓須眉”。中央是並肩的兩座門,左邊大門樓上好像在辦書法展覽,掛了有二十多塊匾,題匾的都是二品以上大員。這裏是主人錢氏所居。右邊沒有門樓,是個灰磚砌的大月亮門,門上鑲鬥大的三個字“勸學館”,這兒是主人錢氏所辦。走進這勸學館的前庭,裏麵石壁上刻著一篇記,作者是一名三品級的高級幹部。據作者說錢氏少年喪夫無子,守節二十餘年。慘淡經營先夫之產業,平買平賣,童叟無欺,終成巨富。然而錢氏家藏萬貫,卻粗衣淡食,資助學子,修此勸學館,供天下貧苦士人入內讀書——二十年來成就數百人,功德無量。作者感錢氏之高風亮節,於勸學館重修之時,成此記以誌其事雲雲。其實事實卻大有出入。這錢氏卻不姓錢,也不曾少年喪夫,她不折不扣是個婊子。
她是婊子也好,節婦也罷,總之是個奇女子。李二娘想,我哪一點也不比她差。我也應該成為一個人人羨慕的女人——我缺的就是這麼一點兒狠勁兒。李靖走了,我正好狠起來。不出十年,我也要和這錢寡婦一樣的發達!
這錢寡婦的身世與李二娘當前的處境也有一點兒像。二十五年前,錢寡婦是一名雛歧,從山西到洛陽華清樓客串,花名叫玉芙蓉。玉芙蓉那時生得一表人材。在上黨一帶頗有豔名。老鴇帶著她到洛陽來,打算賺大錢。怎知這京都地麵,光憑臉子漂亮、床上功夫高超硬是不成。玉芙蓉講一口侉得不能再侉的山西話,加之五音不全,唱起小調來聽的人一身一身起雞皮疙瘩。在洛陽半年,一點也紅不起來,全仗著幾個山西客人捧場。她又戀上一個姓錢的小白臉兒,把別的客人統統冷落了不算,自己還倒貼,把金首飾換成了鍍金的銅棍兒。老鴇發覺把她吊起來打,她還嘴硬到底。末了兒姓錢的家裏發現自己的子弟不讀書天天嫖妓,把他也狠揍一頓關起來。這姓錢的偷跑出來,和玉芙蓉會最後一麵,兩個人抱頭痛哭。玉芙蓉提議,兩人一起逃跑,姓錢的又不同意。又提議兩人一起上吊,姓錢的又不同意。原來他要和玉芙蓉分手,那玉芙蓉隻得讓他走了,自己一個人繼續哭。正哭到準備抹脖子的節骨眼兒上,冷不丁來了一個人,是同班中最紅的姐妹。她嫌玉芙蓉哭天搶地打攪了自己睡覺,就來把她挖苦一頓,指出以下三點。第一,山藥蛋(這就是她們給玉芙蓉起的諢名)與她那姘頭勻屬切糕的棍兒,扔掉的貨。第二,如果她是要上吊,就請從速,不要半夜三更鬼哭狼嚎,不講社會公德。第三,如果不上吊,也請她及早回山西。像她這路土貨也到洛陽來賣,就叫做不知寒磣。
聽了這位紅極一時的名妓談的三點意見,玉芙蓉當下摔夜壺,打馬桶,發下誓言,說是不出十年,要你這婊子不及我山藥蛋腳下的泥。第二天她就和老鴇搬出去另賃房子住,打發人滿城貼招貼,上書:“山西山藥蛋來洛持壺賣笑,不講虛套,直來直去;晝夜服務,隨叫隨到;經濟實惠,十八般武藝無條件奉獻;童叟無欺,百分之一百無保留表演。夜資白銀五錢,特殊服務另議,小費隨意。熟客另有百分之五十特價優待。”這一貼她的營業額就直線上升,門前排隊,一天隻睡三個小時。不出三年,攢了錢贖了身,轉向經營醬坊。三五年之內全城的醬坊都成了她的聯號,並且打入絲綢、藥材各業,發了個不能再發。這時去打聽那位錢郎,才知道此人中了秀才之後就得了肺結核死掉了。這山藥蛋卻是不同凡響,穿了孝去拜見錢家的家長,自願出三千兩白銀為嫁妝,嫁給姓錢的死人,為他守一世的節。那時錢家正窮得喝粥,聽說有此美事,感激得哭都哭不出,社會上也傳為美談。殊不知那山藥蛋已經養了十幾個小白臉,守的什麼屁節?三千兩白銀買個社會地位,成了士人的遺孀,地痞流氓不敢上門羅嗦。真是便宜得很。而後這女人就拿出大把的銀錢資助士人讀書,遇上出身高貴、家境寒微的士族子弟,她還肯出幾萬兩白銀為他們活動官職。惟一的條件是誰要得她的資助,就要拜她為幹姐姐。到現在那錢寡婦年過四旬,由於保養得好,還如二十許人。她天天用驢奶洗澡,早上起來慢跑三千米,練太極氣功八段錦,嚴格控製飲食,所以比那二十五年前叫做山藥蛋時又漂亮了許多。她門下有幹弟弟三百,勸學館中鴻學巨儒無數。每年出一篇理論文章,或考證周公之禮,或評點諸子之非,闡發儒學,廢黜百家。每一發表,士林競相傳抄,登時洛陽紙貴。又有那勸學館文摘,每年三輯,勸學館詩抄,每年五輯,端的是字字珠璣,萬口傳誦。那些飽學之士除著文立說,還常常開庭講學,時不常的還要祭孔、祭孟,端的是熱鬧非常。錢寡婦包下全體費用,隻換得那些人開講之前說上一句:小子今日在此升座開講,光大孔孟,榮耀斯文,全仗錢氏賢淑主婦之資助——這就夠了。
錢氏在關內關外有沃野千頃,園林會館百餘處。普天之下,大小商埠市鎮,全有錢記商號。她又有錢又有勢——那些幹弟弟個個權重一時。錢氏又有商船千艘,浮行於海洋之上;商隊駱駝幾千峰,行走於大漠之中。東到扶桑,西至英倫,南到爪哇,北至羅刹,到處開有分號。開著那麼大的跨國公司,她倒沒忘本,至今還在做那皮肉生意。在朝官員三品以上,或文有詩名,武有俠名之士,甚至綠林大盜隻要年不過六旬,身體健康無口臭狐臭等,都夠得上嫖她的資格,不過要提前半年預約登記,她就靠這一手拉關係。
想起這錢寡婦,李二娘暗暗叫道:“山藥蛋!老娘比你差在哪裏?你不過是靠身子做本錢起家,老娘卻有祖傳的造酒絕技。酒色財氣,我比你還占一字之先。李二娘至今沒發達,非不能也,是未發憤耳!老娘今天也發一個誓,不出十年,我上你門去,要你倒趿著鞋奔出來迎我!”
定下這宏偉目標,李二娘又開始考慮眼前的步驟。這第一步就是要操舊業造酒。說也稀奇,這條酒坊街原來開有十幾家酒坊,現在沒有一家還在造酒。像李二娘這樣的,賣的是祖上的存酒,還搭著賣些村酒,別人就更加不如。全靠買進村釀劣酒,加入香料調味,然後就當老酒賣。其實這條街盡頭有一眼甜水井,水質最宜釀酒,地下土質又好,簡直是釀酒的寶地。這些酒坊關門,隻有一個原因:這兒的風水有一點問題,男人到了這兒就活不長,不僅如此,連男孩都長不成個。陰陽先生說,這片地方陰盛陽衰,故此男人活不長。不過更可能是男人喝酒容易上癮,酗酒過度傷及肝髒。男人都死絕之後,酒坊就到外邊去請工。誰知洛陽又來了一位再道學不過的地方官,禁止寡婦雇男工,說是有傷風化。這一來酒坊隻好關張,因為有好多重活女人幹不來。這一重障礙對李二娘不存在,簡直就是活該她發財。她有一張頂硬的王牌,就是那女工胖胖。
胖胖這人簡直是一頭大象,體重三百餘斤,有四條壯漢的食量,十條壯漢的力量。要是不造酒,留她在家裏實在不值。李二娘原先雇她就是要造酒,後來迷上了李靖,把這事擱下了。這女人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忠心耿耿,對李二娘無限熱愛,無限崇拜。惟一的毛病就是有時發呆,嘴裏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這個毛病也好治,隻要抄起擀麵杖在她後背一頓亂擂,她馬上就容光煥發地奔去幹活兒!
李二娘正在盤算,就聽樓下一聲巨響,有人推門而入。這是胖胖。聽那聲響,她出去時就沒關門。那胖女人猛衝上樓,把整個小樓都帶得搖搖晃晃。隻見她披頭散發,渾身是泥,嘴裏大叫道:“娘子!怪事一樁!”李二娘一看自己的依靠力量竟是這麼一個樣子,不禁大怒,她星眼環睜,柳眉倒豎,大喝一聲道:
“胖豬!你跑到哪兒去了?”
“報告娘子,我去收拾菜園!”,
“收拾菜園有什麼要緊?我正有大事要辦。我們要收拾酒坊,開業造酒。”
那胖胖一聽,立刻歡呼雀躍:“太好了,太好了!娘子,咱們早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