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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陳偉民再三邀請農玉秀去參加周未舞會,均遭到她的拒絕。有一次,他還以係裏的名義,再次召集包括農玉秀在內的幾個女生到軍區去陪首長跳舞,車都開到學校來了,她就是不肯露麵。他就氣急敗壞地聲稱,今後誰也不準接觸農玉秀。

一次,陳偉民穿著一套舊軍裝,竟鑽到女生宿舍來,對農玉秀說,那次跳舞之後首長對她印象很好。他媽媽也常念叨她,叫他經常帶她去家裏玩玩。

農玉秀覺得,應付這樣一個痞子不能硬對硬,就解釋說:“我的學習基礎差,社會活動太多,成績降得太厲害,不能再跳舞了。”

“怕什麼!”陳偉民拍胸口說,“我爸一句話,你照樣可以留在廣州。”

農玉秀說,:“我不喜歡廣州,語言不通。將來畢業了我要回廣西去,我家鄉有條紅河,是珠江的上遊,我要去建設它。”

“那,我也可以跟你去廣西嘛。”陳偉民厚著臉皮說。

農少秀笑道:“我憑什麼讓你跟我去廣西呢?”

陳偉民似撿到了什麼便宜,順勢說:“男朋友,未婚夫。盡管現在還不是,以後可以培養嘛。”

農玉秀覺得玩笑不能再開下去,就平靜地說:“對不起,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陳偉民幾乎是跳了起來,大聲質問道:“是誰?”他鼓起一雙牛眼,盯著農玉秀的眼。片刻,又自嘲地說:“你騙人!”

農玉秀說:“絕不騙你。至於他是誰,這是我的私事。”

有了陳華的幫助,農玉秀的成績終於沒有滑下來。她越來越覺得陳華是個可以依賴的人。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心煩的時候,她就想跟他在一起,哪怕隻是走走,她也很滿足。學習方麵就更不用說了,他幾乎就是她的半個老師。他說他隻花大約一半的精力就可以拿班上的第一名,他現在是在二三名之間徘徊,說明他還沒花到一半的精力。在一段時間裏,陳華把三分之一的精力給了自己,三分之一給了農玉秀,另外三分之一給了他熱衷的一種運動。

前麵說過,陳偉民不是那種輕易把好東西拱手讓人的人。他原先對農玉秀說的有男朋友一事並不怎麼在意,他認為她目前不可能有什麼男朋友,至少沒有過這種跡象。把到大學裏獵豔作為入學目的之一的陳偉民,對獵物是很願意花心思的。依仗自己的實力,他不想不明不白地就把獵物搞到手。為了弄清楚農玉秀有沒有男朋友,他頗費了—番心思。

在花了兩周時間對農玉秀進行跟蹤之後,陳偉民終於鎖定了自己的情敵。他就是其貌不揚的不聲不響的陳華。要想讓農玉秀心向自己,最終把她搞到手,必須切斷她和陳華的一切關係。

陳偉民知道陳華沒什麼背景,隻不過在學習成績方麵占有一定的優勢。平時,他從沒把陳華放在眼裏,對他也沒什麼了解的必要。因此,他相信不用費太大的勁就可以嚇走對方。

這天晚上,農玉秀又去參加係裏的排練,隻陳華一個人如時來到圖書館看書。他剛坐下不到十分鍾,班上一位叫劉軍的同學就進來拍他的肩膀,叫他到外麵—下,有事找他。

陳華素來和劉軍沒什麼交往,隻知道劉軍和陳偉民幾個進進出出的,時常還在班上搞些起哄抬杠之類,令老師同學非常厭惡。聽說有事,陳華想也沒想,就起身隨他下樓。出到門外,還不見劉軍停步,他稍為遲疑,又跟了過去。

劉軍帶著他沿林蔭道走了幾十米,來到一張石桌前。依稀的燈光下,他看見陳公子和另兩位同學已經坐在那裏。看見這架勢,陳華就知道事情不妙。但他又不能做出害怕的樣子,讓他們輕易得勢。

陳華來了個先聲奪人,問道:“劉軍,叫我來有什麼事?”

“問得好!”陳公子接腔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哥們,我看你是怕了吧?”

陳華鎮定地說:“我沒幹什麼壞事,我怕什麼呢?”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陳公子冷笑兩聲。“哥們,你還是把農玉秀讓出來吧,她是我的。你要想玩,哥們給你另找一個。”

陳華料不到陳公子會這麼卑鄙下流,真想當胸給他一拳。但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他們人多,弄不好吃虧的是自己。就輕描淡寫地說:“哦,我以為是什麼大事呢。農玉秀和我是老鄉,又是同學。我們隻不過經常在一起自習,這並不說明什麼。至於她是不是你的,那是你和她的事。”

陳公子鼓掌道:“好,說得好。我現在替你寫了一張字據,你保證以後不跟她在一起。你就在上麵簽個名吧。”

“這個名我不能簽。”陳華說。“你要和她怎麼樣,你去和她簽好了。”

他說完就轉身想走,不料卻被劉軍擋住了去路。他頓時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就大聲質問:“你們要幹什麼?”

陳公子說:“別大聲嚷嚷,我們一不打你,二不殺你。隻要你簽字,就放你走!”

陳華問:“我不簽呢?”

“那,我們就采取一個古老的文明的方式來解決——決鬥!”陳公子痞著臉湊過來說:“我和你決鬥,誰贏了,那個妞就歸誰。怎麼樣?是要和我比試一下呢,還是在這張紙上寫個名字?”

“我不寫。”陳華說。

“好,好漢一條。明晚八點半足球場發球圈上見!哥們,讓他走!”

陳公子說畢,劉軍就讓了路把陳華放走了。

第二晚上,陳華沒有像往常那樣出現在閱覽室,他隻身來到了足球場。陳公子和他的幾個弟兄已經等在那裏。

陳公子是純正的北方血脈,生得牛高馬大,個頭比陳華要高半個頭。他把軍上衣一掄,露出兩條結實的臂膀。剛入秋,他就蹬了雙他老爹的高幫大頭皮鞋,踏在草地上唦唦作響。

見對方咄咄逼人的架勢,陳華不慌不忙地調整了一下勒在腰上的布條,又檢查了鞋帶。

陳公子說:“古人決鬥離不開刀槍,我們就免了吧。誰把對方打倒了誰就算贏。這樣行不?”

陳華說:“行。”

看見有人要比武,在球場周圍散步的男女都圍了過來。陳公子覺得自己穩操勝券了。他巴不得全校的人都圍到這裏來看他是如何取得勝利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黑,有彎殘月掛在西天上,把微弱的光線投射到足球場上。

陳公子大概和部隊的偵察兵偷學過一兩招,一開始就出了幾個衝拳,馬步也像模像樣,直逼得陳華連連後退。圍觀的人禁不住為其鼓掌叫好。幾乎沒有人知道,每天早晨天還沒亮,陳華就比別人先起床半個小時是幹什麼去了。其實他就是到這個足球場的發球圈來練武的。他祖父舊社會開過鏢局,訓了大批弟子。老人家老來無所事事,見陳華身體瘦弱,怕別人欺負,就不顧陳華父親的反對,教了他幾套南拳。殊不料,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陳華在退讓的間隙看出了陳公子其實沒什麼套路,隻知道朝人影瞎打。他是黑夜裏練慣了的,一看陳公子沒招了,就使了一下虛腿,先踢在對方拳上,沒等他反應過來,實腿就踢中了他的下巴。接著往後拉開了馬步,身體一躬,使了一個掃堂腿。隻聽骨碌一下,陳公子被絆倒在了地上。

整個動作不到十幾秒鍾,用的隻是一雙腿腳,這一招一式令在旁觀看的人目瞪口呆。

見對方倒地,陳華也不想再和他說什麼,轉身就想走。不料,劉軍和另外兩個弟兄卻圍了上來,人群趕忙散開圍成大圈,把四個人圍在圈裏。

“劉軍,不是說一個人對一個麼?”陳華說。

“誰說的?我可沒聽見。”劉軍冷笑著說。眼看三個人又合圍過來。陳華知道一場惡戰難以避免,便暗暗運氣,準備反擊。

“哥們,哥們,放他走吧。哎喲,他媽的下腳真狠,把老子下巴踢壞了。”陳公子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說:“以後再說吧,先給他走!”

瘦弱的陳華痛打惡少陳公子的消息不脛而走,體育教研室的老師率先找到了他,吸收他加入學校武術隊。農玉秀後來知道陳華這架是為她打的,就覺得有了一把真正保護傘,幹脆整天和他形影不離了。

大學的最後一年,農玉秀如願卸掉了文娛委員的擔子,一心的撲在學習上,加上陳華的細心關照,終於跨入了班上前十名的行列。他們整天出雙入對,卿卿我我地在校園出現,很令陳公子如魚骨梗在喉嚨般難受。在弟兄們縱恿下,他曾經想好好地收拾陳華一頓,出一口積鬱在心中的惡氣。但無奈陳華進了武術隊後確實顯示出了超人的功夫,連拿了校運會武術冠軍和省大運會的南拳亞軍。陳公子自知不是對手,又不可能從老爸的腰上搞把槍來嚇他,於是隻好作罷,暗中也有所收斂,不再那麼張狂了。心裏不平衡的時候,隻能在背地裏罵農玉秀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屎上”,說陳華是“癩蛤蟆吃了天鵝肉”,僅此而已。

每逢周日,陳華和農玉秀幾乎都到陳華的伯伯家去作客,或吃一頓飯,或聊些家常。陳伯是中山大學的教授,學問高深。其妻是一名外科醫生,他們唯一的女兒到蘇聯留學去了。家裏沒有小的,自然少了些生氣。因而陳伯很希望陳華能分配在廣州工作。初時見他找了個廣西女孩做朋友,心中多少有些不悅,後來接觸多了便慢慢改變了態度。農玉秀是個表裏如一的姑娘,每次踏入陳家都能令老教授高興。

陳華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哥姐,下有一個弟弟。當初聽從伯父到廣州來讀書,就有一種不回老家的打算。上學後,他的大部分費用均由伯父供給。伯父一再教導他要好好讀書,畢業後再讀碩士、博士,有可能的話還要出國留學。這些,以陳華的智商和功底都有可能達到。但他又是一個現實而容易滿足的人,他在班上的成績長期徊徘在二三名就很說明問題。後來,因為農玉秀的緣故,他又從一個文弱書生變成了武術冠軍。這一切,顯然是不能讓治學嚴謹的老教授知道的,否則,他將不知怎樣地傷心,甚至會不惜一切地處置他這個不爭氣的侄子。

實際上,在認識了農玉秀並充當她的輔導員和保護人角色之後,陳華就已經放棄了留在廣州的打算。進入大三以後,來自伯父和班主任的壓力一天比一天加大,他甚至不得不對善良的伯父撒謊。因為不知怎麼麵對老人,他借口功課忙,漸漸減少到老人家家去度周日的密度,有時甚至一個月也不露一次麵。而伯父卻認為他是在為考研究生、寫論文而歇盡全力,作為旁觀者的農玉秀,當然清楚陳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有時候她也會為他對自己作出的犧牲而痛心。

“阿華,你還是照你伯父的話去做吧,現在還來得及。”她曾不止一次地勸導他。可他卻說:“現在局勢不穩,還要不斷調整……這個時候,讀這個書又有什麼用呢!”

“你不會後悔嗎?”她偎依在他的懷裏,眨著一雙令他沉迷的眼睛。

“不會。”他說。

“你不怕你伯伯傷心嗎?”她又問道。

他把她從懷裏輕輕放到草地上,自己卻站了起來,仰頭望天,許久才沉吟道:“我對不起他,但他會慢慢明白的。現在根本不是什麼搞學問的年代,那麼多知識分子莫名其妙地就被劃成右派,去種田地養牛馬。唉,還是現實點吧!”

他又坐到她的身邊,默默地注視著她。在目光與目光的對視中,一束無形的水花猛然爆起。她的雙目閉上了,紅潤的嘴唇跳動著,向他微微開啟。他毫不猶豫地俯下身去,吻她溫潤的唇,吻她那雙對視過千萬次的眼。情急中,他的手觸碰到了她的雙乳,令她輕聲地呻吟起來。

長久的擁吻之後,兩人都迷醉在初次肌膚相親的愉悅之中。

“秀,隻要我們永遠相愛,永遠在一起,我很樂意為你付出我的一切。”他像背電影台詞一樣對著天空說。

她禁不住又吻了他一下,說:“我不要你說出來。”

畢業在即,他們最後一次來到陳華的伯伯家。老教授說:“分配方案下來嗎?”陳華謊稱說還沒有定。老教授就有些疑惑,他說他們學校的分配方案已經定了,該留的留該走的都走了。老教授說如果陳華能夠留校或者分在廣州,那農玉秀也可以改派在廣東,結婚了再調到一起。一句話,說得兩人都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即從老人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