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回(2 / 3)

原來李洪先發出一環,想破敵人法寶。及見四外雷珠紛紛爆炸,當頭水龍被神雷擊散,化為酒杯大小無數水泡隨同爆炸,震勢猛烈,繁密異常,又都是由小而大,互相撞擊。爆炸以後,化整為零,重又由滅而生,越來越多。心靈上竟生出警兆,看出厲害,百忙中先將三枚金環全數施為。看去上下三圈佛光,淩空將人護住,環繞身外,上下均有空隙,但那麼強烈繁密的水雷竟被擋住,一個也未上身。憲祥等見狀,立時乘機忙催遁光迎將上去。兩下裏剛一會合,李洪看出敵勢太強,又將金蓮神座放起,化為一朵畝許大小千葉重疊的金蓮花,將眾人一起托住。花瓣上的毫光金芒電射,齊往上升,高出眾人頭上十來丈,吃那三圈佛光往下一壓,重又化為千重靈雨,倒卷而下,將五人圍護在內。這時那滿空水泡形的雷珠已排山倒海一般,夾著雷霆萬鈞之勢,齊從四麵壓來,霹靂之聲成了一片極強烈的繁音巨響,海嘯山崩,無比猛烈,已分不出是風是雷。

眾人在仙佛兩門至寶防身之中,靜以觀變,暫時雖看不出有何危險,但那無量數的雷珠先似萬千炮彈,由上下四外齊往中心湧來,盡管紛紛爆炸,還看得出一點縫隙。打到外麵光層之上,立即濺起千萬重金花芒雨,四外水雷也被擋退老遠,不得近前。到了後來,因佛門至寶威力神妙,防禦嚴密,挨近便被擋退。敵人也將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由無量海水精氣中凝煉成的癸水雷珠大量發揮。經此一來,直似把千尋大海所蘊藏的無量真力朝著五人夾攻,水雷也越來越密,密到一絲縫隙都無,千百萬丈一片灰白色的光霧中夾雜轟轟怒嘯,將那高約十丈,大約畝許方圓的一朵金蓮花圍繞在內。那無量數的水雷已分辨不出爆炸形跡,上下四外都被光霧布滿。除前頭爆裂的密雷被寶光逼緊,化為億萬水花芒雨,密結如牆,停滯不動外,隻見無量銀色星花,明滅亂閃。再往前便是白茫茫一片光影,內中翻動千萬層星花,狂潮一般朝前湧來,壓力震力之大,簡直不可比擬。

眾人連運慧目查看,休想看到敵人一點影跡。李洪意欲仗著法寶之力衝將出去,憲祥、陳岩齊聲攔阻。憲祥說:“這類癸水雷珠,乃水母昔年獨門仙法,威力之大不可思議。我們此時差不多被敵人把這麼大一片海麵的真力由四麵八方吸來,一齊壓到我們身上,中雜化生無盡的億萬雷珠。照此情勢,好似水宮主者絳雲真人也被驚動,在彼暗中主持,有意慪氣,否則敵人決無如此大膽。如非李道友持有西方至寶金蓮神座,我們不死也必重傷,或是僅將元神逃出。別的不說,單那奇寒之氣先禁不住。還有,我們此時無異陷身雷海之中,敵人所埋伏的陣法甚是神妙,為雷珠光潮所掩,門戶方位全辨不出,急切間如何能夠脫身?一個不巧,還要發生巨災,傷害無數生靈。雖然孽非我作,事情總由我們而起。不知道也還罷了,既然知道,再如硬衝,激成災害,便須分任其咎,如何可以大意?李道友再如不信,以你我的法力,事前有備,又有法寶防身,驟出不意,稍微衝出寶光層外,略試它的寒威,還可辦到。但是行動必須神速,不可全身出現,以防回時艱難。那癸水真氣,感應之力奇強,隻要一絲侵入,這如山如海的雷珠一生感應,隨同乘隙而入,縱有至寶防身,也難禁受。我看以水仙的為人,決不會縱容門下如此妄為,其中必有隱情。陳道友無須愁急,時至自解。”

李洪終覺所言太過,仗著所有法寶均與身心相合,便照所說,冷不防想衝出寶光層外,試上一下。人到金蓮寶光外層,還未透出,猛覺一股奇寒之氣迎麵襲來,不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心靈上重又生出警兆。知道不妙,忙即退回。對麵已有大蓬光雨激射而來,那環立若牆的雷海光壁也受了感應,衝動更烈。憲祥笑問:“道友你看如何?”陳岩原聽人說過水母師徒的厲害,知已被困住,難於脫身。惟恐強行突圍,引發災變,又不敢輕易嚐試。正在為難,憲祥默運玄機,推算了一陣,笑說:“陳道友隻管放心。雖然不免耽延,興許還要因禍得福都不一定。”李洪也說:“身有麗山七老所賜桫欏神符,真要不能脫身,隻要將靈符展動,立可轉危為安,無須發愁。”陳岩也知為日尚早,但不知怎的,老是想和易靜見上一麵,神思不能寧貼。先未覺得,聞言忽然想起自己曆劫三生,修道多年,就說事太關心,也不應如此煩躁失常,莫非有甚不好之兆將要應驗不成?越想越疑,料定事故不久必要發生,隻得凝神定慮,把先前雜念一齊去掉,聽其自然。憲祥和陳岩是兩生良友,交情之厚,不在陳、李之下。又經推算,口雖不說,早已洞悉前因,得知未來結果,陳岩前途危機隱伏,回去越晚越好。雖幸和李洪一起,尚有解救,到底無事為妙。恰巧水仙門人作對,將眾困住,癸水神雷雖然厲害,但有西方金蓮神座和諸般法寶防身,決可無害;並且不久還有一位異人要來會合。借此拖延,實是兩全。一聽李洪說起麗山七老桫欏神符,恐其不耐久困,妄自發難,又不便當眾明言,忙接口道:“此符隻能使用三次,日前幻波池七老現身如算是兩次,再用一次便失靈效了。七老既贈此符,必有深意,否則何必隻限三次?我們眼前雖居險境,我們的法寶足能防身;而水宮的主者又是正人,此時尚未見麵,是否知道門人違命犯規,恃強欺人,還不能定。就算縱徒行凶,也是一時負氣,不是本心。依我之見,好在無害,不如守到主人出來,問明再說,免傷和氣。此符卻是千萬不可輕用。”

李洪答道:“當七老前輩傳授此符之時,聽那口氣,共可抵禦三次危急,不許妄用。能省下不用,防備未來,自然是好。不過易師姊危機將臨,真要拖延日久,為免誤事,也就說不得了。”陳岩原見過七老元神和佛法威力,暗忖:“有此大援在後,有何可慮?易靜又是屢生修為,師門鍾愛,決不會坐視滅亡,置之不理。莫要為了關心太過,反倒惹出事來。”念頭一轉,心情也就寧貼。憲祥暗中留意,先見陳岩自從上路以來,老是心躁氣浮,有時直不似修道多年的行徑。知道此舉關係他的安危甚大,一時疏忽,遇上那幾個前生強敵,被其看破,立有性命之憂,一直代他愁慮,及見恢複常態,才稍放心。虞、狄二人法力較差,法寶、飛劍更非蘇、陳、李三人可比,見敵人聲勢這等猛惡,自知不濟,隻得守在裏麵,聽憑三人主持進退,不再過問。

這時癸水雷珠已密壓壓結成一片,震力之猛,自不必說。上下四外的水雷光氣幾成實質,六合之內都被這無量雷珠塞滿,除當中這朵大金蓮花而外,更無絲毫空隙。西方至寶不是尋常,雖然敵人威力越大,反應之力越強,那蓮花瓣上放出來的毫光和那三團佛光、一幢祥霞反倒較前加倍強烈。但對方水雷威勢也有增無減,一任李洪施展全力,也隻相持不下,僅保住不受危害,想要隨意衝動,突圍出困,仍是萬難。似這樣相持了好些時日,五人身在水雷包圍之中,仿佛天地混沌,四圍被無量元氣包滿,轟轟之聲既密且急,震得人耳鳴心悸,哪還分得出天色早晚。不知經過多少時日,後來還是蘇、陳二人看出突圍艱難,除卻水仙神遊歸來,或是有心釋放,要想脫身,直似無望。惟恐相持日久,誤了時機,各用仙法留意推算,算出被困已達十日以上,便把時日記下,靜待解圍。又過了幾天,陳岩因先前警覺兆頭不好,心生謹慎,還好一些。李洪卻因被困多日,身陷雷海之中,四外均是灰白色的寒光,中雜億萬密如雨雪的銀花,電旋星翻,不住閃變,看去似光似氣,但是壓力奇重,比鋼鐵還堅。如非金蓮寶光四外抵住,休說寒威難耐,震勢奇大,便那壓力也禁不住。敵人始終不曾再現一個,這些日來,曾和虞孝連聲喝問,一任冷嘲熱罵,百計引逗,始終人影不見,毫無反應。一算日期,不知不覺已是二十來天。李洪不由煩悶起來,便對眾人說道:“易師姊他們大難將臨,固然另有救星,到底放心不下。能早飛回中土,在旁待機,到底好些。何況燃脂頭陀所借香雲寶蓋尚未到手,不知借寶的人送還也未。主人縮頭不出,卻任門人大膽妄為,倚勢行凶,實在可恨。我想那水仙既是得道千年,法力高深,入定已有多日,這等猛烈的震勢,斷無不知之理。似這樣分明是師徒合謀,有意作梗,我們守到幾時是個了局?自從被困,從未出手還擊,就不輕用桫欏神符,也應給他嚐點味道。我想大家合力試他一下,否則我們也是屢生修為的人,卻被這些水中精怪隨便困住,太丟人了。”

憲祥早就算出前後因果,知攔不住,微笑未答。虞、狄二人日久氣悶,因自身法寶威力較差,不便先發,聞言首先讚好。陳岩見憲祥未開口,便攔住三人暫緩發難,笑問:“蘇道兄,你意如何?”憲祥答道:“我想絳雲真人決不輕易與人結怨,照我看法,前數日或許是他門人見我們飛行太低,乃師元神剛剛凝固,魔頭甚多,最忌驚擾,一時氣忿,便出頭作對。休看先前億萬雷珠同時爆炸,那等猛烈的聲威,海麵以下,水宮左近,早被他們禁製隔斷,聽不出一點聲息。否則,我們經過時隻將海濤衝激,尚恐驚動,他們到了第三天上,身外水雷光氣,看去幾同實質,聲勢仿佛更猛,癸水精英已連成了一片,敵人怎會始終不曾再見一個?仿佛主人有什麼要事,將這北海癸水精氣化為一片雷海,將水宮四外護住。我們不過適逢其會,又當雙方敵對之際,單放我們脫身,匆匆不知底細,難免敵人就勢反擊,更多危害。所以隻好將錯就錯,將我們留在此地。此時為時已久,主人難關已過,隻剩餘波,也許暫時無暇及此。你們隻看近兩日來,四邊癸水精氣盡管和以前一樣堅如萬丈鋼壁,無法衝動,但是裏麵雷珠爆炸所發出來的光雨銀花,層次分明,快而不亂,十分自然。不似先前紛紛亂爆,互相衝蕩,輕重大小不一。壓力雖仍大得出奇,也與以前兩樣,上下勻稱。我隻是猜想,也還拿它不準,真要試它一下,也無不可,隻不要傷人便了。”

陳、李、虞、狄四人互一商量,決定把法寶、飛劍由光層中發將出去,等將敵人激引出來,然後相機應付。主意打定,狄鳴岐忽想起身邊還有一件法寶,乃恩師新傳,名為青陽輪。因素謙退,不願賣弄,又見眾人法寶神妙,惟恐相形見絀,未肯輕用。這時想起,此是乾天真火所煉之寶,專能煮海燒山,對方都是水中精怪修成,如將海水燒成沸湯,決禁不住。好在金蓮寶座防禦嚴密,不會反害自身。心中一動,便取了出來,對眾人說道:“此是昔年西海離朱宮少陽神君贈與家師之寶,名為青陽輪。新近家師為了證果在即,轉賜小弟。因其威力太大,不論金鐵石土,人物鳥獸,遇上立成灰燼。小弟功候有限,惟恐不能隨心運用,多傷生靈,殃及無辜,從未輕易用過。現在我們被困日久,照蘇道兄所說,水官上空方圓千裏之內,已被雷珠布滿,如有生物,早被震成粉碎。當前敵人多是水中精怪,如將此海煉成沸湯,必定存身不住,好歹也將敵人見到,問個明白。如有本領,不妨一拚,何故藏頭露尾,又傷害我們不了,偏是長此相持,使人氣悶?諸位道友以為如何?”

李洪連聲讚妙。陳岩接口笑道:“此寶如將海水煮沸,實是極好製他之法。還有虞道友的三枝射陽神弩,乃前古至寶,也頗有用。聽蘇道兄屢次所說口氣,恍惚還有文章,不願與主人結怨為敵,偏又不肯詳言。為了息事寧人之計,莫如先與他打一個招呼,如知利害,先把人現出來,分明曲直,動手不晚。”陳岩又隨即向前大喝:“我們往金銀島采藥,路過此地,並不知道海底有人潛修,隻是無意經過。就嫌我們遁光強烈,有甚驚動,也應明言,為何上來便用埋伏暗算,見敵不過我們,又隱藏不出,並發動這等猛惡的癸水雷珠。就說我們是你對頭,這方圓千裏以內生靈何辜,無故受此荼毒?你們的師父固是有道之士,便你們雖是異類修成,也有千百年苦煉之功,當知因果,無端造此大孽,難道不怕惡報?我們在此已二十餘日,任你們施為,可曾傷到我們一根毫發?真有法力,何妨出門見個高下?我們先前聞你們師父是個前輩修道之士,事出誤會,不願結怨,專一自保,隻守不攻,至今不曾還手。今見癸水雷珠的威力不過如此,中土尚還有事,難再相待。再不出現,這位狄道友的青陽金輪乃少陽神君所贈純陽至寶,一經施為,此海立成沸湯。我和李、虞二位道友,也各持有仙佛兩家至寶,休說你們異類修成,便有法力的散仙也禁不住。為免不教而誅,先此警告,再無回音,我們就要下手了。”

陳岩說時,微聞海底深處鍾磬之聲遠遠傳來,無如密雷怒哄,轟轟震耳,似有似無,聽不真切。說完,對方仍無反應。眾人俱都有氣,事前原經商定下手方法,仗著所用法寶均與心靈相合,又有金蓮寶座內外隔絕,可以退守,便由陳岩發令,先命虞孝將三枝後羿射陽神弩朝前射去,等到衝開一洞,再將各人法寶相繼飛出,相機行事。虞孝本心,因那射陽神弩乃前古至寶,威力絕大,如非憲祥再三主守不攻,陳、李二人有那麼高法力均未發難,早已出手了。這時想起金銀島所得靈藥已有多日,急於回轉中土,給武當七女送去,巴不得早日脫身。所以聞言立即施為,揚手發出三枝射陽神弩,化為三道金碧色箭形奇光,朝前射去。箭光到處,隻聽一種極刺耳的異聲,一連響將過去,虞孝因覺前麵阻力甚大,一再加功施為。那無量數癸水雷珠合成的光海,近三日來,看去雖似萬丈洪濤,高深莫測,勢也猛烈,較前更密,但是似動實靜,億萬星花密層層不住飛舞,上下四外遠近相同,毫不紊亂。仿佛汪洋大海,盡管波浪滔天,起伏不停,終古如斯,更無變化。吃那三枝神弩穿入以後,立似海上起了巨風,一處受了衝動,所有雷珠齊受反應。雷珠本來細如星沙,因是大小平均,疏密如一,盡管一層接一層相繼爆發,因為威力相同,互相抵消。猶如億萬流熒,在那萬丈光海中不住閃變明滅,更無別的異兆。及受神弩衝射,立現奇景,本來米豆般大小的水泡突然暴漲,無論多大的空隙立被填滿。再受四外小泡衝散,立時爆炸,左近雷珠齊受反應,晃眼之間,蔓延了一大片。虞孝不知敵人藏在何處,再以全力施為,指定三枝神箭,在光海中往來亂竄,全海雷珠齊受衝動,生出反應。又和開頭一樣,那些水泡形的雷珠失了均勢,有的大如銅錘,有的小僅如豆。大的剛剛爆炸,小的立時長大,將其填滿,重又爆炸。似這樣隨滅隨生,聲威也越來越猛,上下四外的億萬雷珠齊往中央壓到,互相衝激排蕩。同是排山倒海一般威力,輕重快慢卻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