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3)

第十六章

我看看薑市長,得到他的首肯。

“我發現,在我們寧陽市的幹部隊伍中,存在著虛假學曆、偽造文憑的現象,雖然目前發現是個別的,但是情節嚴重,性質也惡劣。比如教育局主持全麵工作的副局長黃永元,他的北京師範大學本科文憑就是屬於偽造。黃永元隻是到北師大進修了一年,獲得的是進修的結業證書,但是他的履曆表上,寫的卻北京師範大學本科畢業,職稱檔案裏也夾著本科文憑的複印件。他的本科文憑究竟是從哪來的呢?毫無疑問是偽造的,從假證市場買來的!根據群眾反映,寧陽市持假文憑和偽造學曆的幹部還有不少,甚至大有人在!我是從高校出來的,憑我的推斷和分析,假文憑大致通過下麵兩種手段和渠道獲得,一是直接從假證市場上買,這是真的假文憑;二是高校違規發給,這是假的真文憑。就是說,有的人連校門都沒進,文憑和學曆純粹弄虛作假。有的雖然進了校門,但是並不具備獲得相等文憑的資格和條件,於是利用某些高校把關不嚴或惟利是圖,由別人冒名頂替,找槍手代考或權錢交易,獲得所需的文憑。我以為,這些手段同等惡劣!而我們的職能部門,缺乏對文憑有效的驗證機製、監督機製,造成了文憑以假亂真、混水摸魚的現象通行無阻。科教乃興國之本,這是執政者都懂的大道理。培養和提高國民的素質,科學教育是關鍵。但是,科學教育出現了腐敗,就是動搖了國家的根基。假文憑現象就是一種腐敗,如果任由這種腐敗泛濫下去,是國家的禍患,對寧陽市也不例外。因此,掃除假文憑,淨化科教環境,將是明年寧陽市科教工作的重點。我建議,成立寧陽市清查假文憑工作組,全麵開展假文憑的調查、清理和處理行動。我的發言完了。”

會議室忽然像山洞一樣靜。人們像躲避炸彈襲擊一樣屏心息氣。

薑市長打破沉默,“彰副市長發言完了,請大家發表意見。”

沒有人發表意見。

“沒有人發表意見,那我說,”薑市長喝了一口水,“彰副市長言簡意賅,卻切中寧陽市的時弊,很好!我同意他的建議,成立寧陽市清查假文憑工作組,就由彰文聯同誌任組長。工作組領導成員要保證紀委、組織部、監察局和人事局各有一位副職以上領導參加。紀委和組織部參加工作組的領導成員,我會在市委常委會上提出來。還有,目前主持教育局全麵工作的副局長黃永元,不再主持教育局全麵工作,改由副局長唐進主持,保留黃永元副局長職務,視偽造文憑錯誤的輕重,再做處理。如果大家沒什麼意見,我就把這些事項提交市委常委會討論通過。”

常務副市長林虎表態:“我同意。”

李論跟隨說同意。

其他副市長無一不說同意。

會議室像解除了警報的防空洞,又活躍起來,轉向另外的議題。

會議開到晚上七點。薑市長總結完後說,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本來有應酬或宴請的幾位副市長在走廊上打電話,把原定的應酬或宴請推掉。隻有我不打。

薑市長從我的身後走上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受寵若驚。

“今晚我好好和你喝幾杯,”薑市長攀著我的肩膀邊走邊說,“聽說你有好酒量。”

“哪裏,”我說,“我喝酒容易醉。”

薑市長說:“誰叫你喝洋酒啦?尤其是威士忌,一喝頭就暈就痛。”

我一聽,站住了,驚詫地看了看薑市長。因為我昨晚喝的就是洋酒,就是威士忌。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

“哦,沒什麼,我猜的。”薑市長解釋說,詭秘地笑笑。

薑市長的笑讓我更加疑竇叢生。整個晚宴我的腦裏全是問號。

宴席一散,我拉住李論說你別走。李論說我正想拉住你說你別走呢。我說你快找個地方,我有話問你。李論說你等我撒泡尿。

在衛生間,我迫不及待地問正在把東西往外掏的李論:“告訴我,你給薑市長牽線搭橋的女人是誰?”

李論說:“我說過,事成之後你會知道的。”

“我要你現在告訴我。”

李論搖頭。

“快告訴我!”

“我尿撒不出來!”李論齜著牙說,“可我膀胱都要炸了。”

“炸了也要告訴我。”

李論說:“你讓我把尿撒出來再說行不行?”

我點點頭,盯著李論。

李論仍然沒有把尿撒出來。“你別看我。”

我把頭扭過一邊。

“你陪我一起撒呀,我才能撒出來!”我聽李論說。

我照李論的話做,帶動他把尿撒了出來。

看著爽快收褲的李論,我說:“說吧,誰?”

李論卻想耍賴不說。我抓住他的褲頭,“你不說是吧?”然後把他的褲子往下拽。李論使勁地往上扯,我接著使勁地往下拽。拽來扯去,上上下下,李論的褲子像一個塞滿了火腿而無法收口的袋子。

“是一個律師!”李論不得不說。

我仍然抓住他的褲頭,“叫什麼名字?”

李論說:“你不問那麼仔細行不行,兄弟?”

“她是不是姓莫?叫莫笑蘋?”我說。

李論一驚,瞪著我,十分惱怒地說:“你他媽的都知道了還問我?快點把手拿開!”

我鬆開手,恨不得用這隻手打自己的耳光。我所有的疑問得到了證實——莫笑蘋是薑市長新夫人的人選,昨晚在夏威夷酒店和她通電話的男人就是薑市長,我喝的什麼酒喝成什麼樣子一定是莫笑蘋告訴薑市長的。我沒想到的是,莫笑蘋和薑市長竟是李論給搭的橋!李論怎麼會把莫笑蘋介紹給薑市長?他是怎麼想的?

我說:“李論!”

李論不在我身邊了。

我掉頭一看,隻見李論在將大便間的門一扇一扇地推開,搜查裏麵有沒有人。

在裏麵的大便間,我們看見了一個人,他坐在馬桶上,畏懼地看著我們。“我什麼也沒聽見。”他說。

李論一扭身,把臉甩過來,兩隻噴火的眼睛幾乎逼近我的眼睫毛,“這下你滿意了吧?明天這個時候,這件事就會傳得滿城風雨!你他媽的要害了我不算,還要害薑市長!知不知道?”

我說:“我又不知道廁所裏有人。”

李論一隻手伸向有人的大便間,眼睛還在瞪著我,“那不是人嗎?啊?那人臉上掛著的是嘴嗎?那是喇叭!廣播!”

我感到問題嚴重,移動身體,把目光給了有可能把市長的隱私傳播給大眾而變成緋聞的那個人。他已經站起來,提拉好了褲子,但是神態依然十分的緊張和恐懼,就像是致命病毒的攜帶者,已經被政府人員發現。隻要他一走出去,就會把病毒傳染給他人,造成瘟疫。所以他不能動,他以為他不能走出去。這是一個穿著西裝而不打領帶的老頭。

老頭慌亂的眼光對著我,卻用申訴鳴冤的口氣說:“我真的什麼也沒聽見。我是個知識分子。我女兒今天結婚,我肚子不舒服,可能吃不慣海鮮。我是來拉肚的,不是來偷聽什麼。我是退休的中學教師,好歹也算是個知識分子。我女兒女婿也是吃政府飯的人。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放心,啊?”

我看了看李論,示意他老頭的話聽到了沒有。

李論對老頭說:“你走吧。”

我對老頭說:“對不起啊,叔叔。你慢點走。”

老頭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虎口脫險一般迅速走出了衛生間。

“你放心,你不會功虧一簣的。”我對李論說。他臉上的慍怒未消,也還有餘悸。

“這事要是壞了,你自己去給市長跪下謝罪。”

“市長不必,因為候選的市長夫人我想有很多,”我說,“但是我會對莫笑蘋說一聲對不起。”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莫笑蘋的?”李論說。

我說:“我和曹英離婚的時候,曹英委托她來和我辦手續。”

“噢,有仇哪。”李論說。

“那你呢?你怎麼會認識莫笑蘋?”我說。“你不是隻和漂亮的女人來往麼?”

李論說:“我在省計委的時候,每年要和各部門訂多少合同協議,寧陽的律師我誰不認識?何況莫笑蘋是個大律師。”

“這點我承認,她的才和貌正好成反比,”我說,“但是你把長相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