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一時候,英租界寶順裏自立軍總部也被親兵營的兵勇們包圍了。張之洞的督府親兵,在得到了英國駐漢領事的默許後,在英租界印度巡捕的協助下悄悄地進入了租界,包圍了自立軍總部。自立軍毫無警惕,所有槍支彈藥都放在密室裏,整個指揮機關完全處於不設防狀態。他們太相信英國領事和租界的保險性了,甚至連一個持槍的警衛人員都沒有。官兵進人自立軍總部樓房後,遇到的唯一抵抗是中軍管帶李生致的徒手反抗。李生致本是湖南慈利縣人,年方二十三歲,生得腰圓膀粗,孔武有力,在鄉試中曾經考取過武秀才。
他睡在樓上,本已入夢,忽然被打門聲驚醒,急忙跳下床來,喊了一聲:“林大帥快走!”便穿著一身內衣,衝到樓梯口去守衛。官兵打開大門,進到樓下後,他拿起樓上的木椅板凳,往下拋擲,硒傷了好幾個官兵。相持了十餘分鍾,官兵們始終無法衝上樓去,直到他以為林圭已經跳窗逃走了,才故意大吼一聲:“弟兄們,殺下樓去呀!”一邊喊,一邊舉著一條木長凳,風車似的舞著,衝下樓來。樓下官兵以為有大隊人馬衝下樓來了,在租界上又不敢開槍,嚇得兩邊躲避不迭,直到李生致衝出去後,逃遠了,樓上並不見有人下來,他們才知道受了騙。上樓一看,樓上除了林圭一個人危坐在燈下看書外,竟一個人也沒有。
林圭在李生致與官兵格鬥時,已經知道事機敗露,大事已去了,但他不願逃走。敵人既已發覺,起義既已失敗,他還能逃到哪裏去呢?他知道,失敗的責任不一定都在他的身上,海外款項遲遲還不彙來,使起義一再延期,士氣渙散,事機暴露,這是主要的原因。哥老會人員太雜,守口不密,走漏了風聲,也可能是招致這次失敗的重要原因。還有那個黃忠浩,清廷軍官,濡染已久,看來是不可依靠的。他懊悔自己那天晚上,一時遺忘,竟未能及時將自己對黃的懷疑,告訴唐才常,以便共商對策,早作防備。最後是過分信任了英國領事,失去了應有的警惕。原因是多方麵的。但他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他感到無顏見三湘父老,無顏見昔日的學友和無數信任他的兄弟。在這一刹那的時間內,他已經下定了成仁的決心,因此,不願逃走,而等待著官兵們上來。他被敵人捉住了。同他一道被捕的還有住在樓下的十餘名自立軍起義誌士。同時,官兵們還從密室中搜出了大量槍支子彈、富有票、中國國會入會憑單以及各種印信文件等。夜。悲涼的夜。
他們在江漢關碼頭前,被押上了緝私水師的一艘巡邏小艇,向對岸黃鶴樓腳下駛去。夜色中的長江,顯得特別浩瀚洶湧。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從江心小艇上望出去,那江風掀起的波濤,有時似乎比兩岸的堤岸還高,又好像兩岸江城中的千家萬戶都在遮天蓋地的波濤中起伏浮沉似的。除了漢口六渡橋至江漢路一帶,還有一片橘黃色的光焰外,武昌、漢陽和長江兩岸遼闊的原野,都是一片漆黑,沉浸在茫茫無邊的夜色裏。天空,群星璀璨,顯得高遠而神秘。
唐才常趺坐在甲板上,默默地仰望著深邃無垠的星空,突然覺得有一種奇異的感情, 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掉過頭去,望了望身旁的林圭,漠然說道:“多好的星光啊!”
林圭也在仰望著星空沉思。他也掉過頭來望了望唐才常,嘴角掛著一絲微笑,說道:“是啊,今晚這星光真美!”
伹是,當他們意識到周圍正有著十來支閃著冷冷的金屬光澤的槍口,指向他們的頭顱時,他們又沉默了。美麗的星空仍然在頭頂上閃爍。小艇在浩蕩的江流中飛快地疾馳著。
垂死的封建勢力又一次獲得了苟延殘喘的小勝利。他們抓住了這支起義軍的心髒,於是,一場也許可能給予封建專製政體致命的一擊、給神州大地贏來自由曙光的人民的起義,就這樣在即將爆發的前夜,被撲滅下去,夭折了!
這幾天,慈禧太後已經痛哭過多次。
數月來,她原想用來戰勝洋兵、驅逐各國使節、鞏固自己權位的好幾張王牌,都已經接二連三地輸得幹幹淨淨了。
號稱刀槍不入、有天神相助的五十萬義和團,竟攻不破一個小小的西什庫教堂和東交民巷的幾個使館。這種毫無訓練、武器落後、自發的群眾武裝力量,在外國人的洋槍洋炮麵前,如沸湯潑雪,烈火燎烽,被打得屍橫閭裏,狼奔鼠竄,幾天內就逃得無影無蹤,隻丟下了滿城紅巾,無數神咒。
榮祿手中的武衛五軍,經營多年,號稱勁旅,在外國人的堅炮利器麵前也不堪一擊。聶士成已經戰敗身死。董福祥二十營新兵,竟攻不下東交民巷幾個使館反而受到了慘重的傷亡。五路精兵,除了袁世凱的武衛右軍遠在山東,還比較完好外,其他各營兵旅基本上都已經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曾經在廣西打敗過法國侵略軍的老臣名將李秉衡,是她的最後希望。當李秉衡勤王來京,慷慨誓師,受命出征去抗擊八國聯軍時,她曾感動得涕淚交流,並曾親自賜酒飯,為李秉衡壯行,還把剩下的武衛軍和全部義和團拳勇都交給他指揮,滿以為這次名將親征,背城一戰,一定能夠挽回危局,掃平夷寇,保住京畿,轉敗為勝。誰知這支雜拌軍,匆促上陣,也同樣是不堪一擊,洋炮一響,便紛紛作鳥獸散。李秉衡也被迫敗逃,自殺身亡了。
當李秉衡敗死的消息傳到紫禁城時,她簡直嚇呆了。現在,她已經輸掉了最後一張王牌,完全陷人了絕境。她驚惶地把載漪、剛毅、榮祿等親王大臣找來,哭訴道:“我母子無噍類矣!卿等寧不能相救耶?”廷臣麵麵相覷,誰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今天黎明,北京城東南兩麵的外城被攻破了。八國聯軍已經分別從廣渠門、朝陽門、東便門分三路長驅而人,占領了郊壇。
她還想召集大學士六部九卿,共商對策,可是全部大臣都在準備逃命,誰也沒有進宮來應詔。她坐在宮廷中淒涼得很,隻聽見妃嬪宮女們的一片哭聲。
七月二十一日淩晨,八國聯軍開始向紫禁城的東華門進逼。輔國公載瀾徒步跑進儀鸞殿,勸慈禧趕快出走。慈禧痛不欲生,想投井自殺,卻被載瀾苦苦拖住了。李蓮英等也在一旁跪地苦勸,慈禧才命載瀾等速備轎車三輛,在西華門等候,並且匆忙更衣,梳妝,著農婦衣,準備逃亡;又命皇上、皇後立即便裝來見。皇上來後,正準備啟行。珍妃卻大膽地跪在慈禧麵前,請求皇上留下,維係人心,主持議和之事。
此時此刻,慈禧見了珍妃,滿腔都是怒火,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哪裏還聽得進珍妃的言語。她不等珍妃說完,就大聲喝道:“胡說!把她丟到井裏去!”
在封建專製時期,帝王的話就是法律。老佛爺的懿旨是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的。兩旁侍衛聽到慈禧的吩咐,連忙上前來捉珍妃。珍妃抬起頭來,望了望皇上。皇上早已嚇得昏迷過去了。她知道事到如今,皇上已經無力再保護自己,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已經來到了。於是,她從容地站起身來,隻說了一聲:“皇上保重!”便掙脫兩邊侍衛的手,快步向井欄奔去,跳進了寧壽宮前的水井。霎時間香銷玉殞,結束了她年輕的生命。
兩邊宮女太監見珍妃慘死都低下了頭,有的還在暗暗落淚,但是,誰都不敢哭出聲來。
慈禧見光緒已經昏厥,忙命內監將皇上抬出西華門,送上轎車,準備西奔。於是,在皇城東南方,北京軍民與八國聯軍激戰的槍炮聲和呐喊聲中,車駕開始啟行了。光緒帝身穿黑紗長衫,腰係黑布戰裙兩條,與倫貝子同車;慈禧身穿藍布長衫,黑紗包頭,與大阿哥溥儁同車;皇後和瑾妃坐一輛車,急急忙忙逃出了西華門。無法出走的宮眷、內務府大臣和太監、宮女等,都含悲忍痛,跪在宮道兩邊,給老佛爺和皇上送行,車駕過處,隱隱傳來一片啜泣之聲。車隊出德勝門,到頤和園暫停後,扈駕諸大臣才陸續趕到,然後由八旗練兵千餘人、武衛軍官弁千餘人組成護衛隊伍,由武衛軍提督馬玉昆帶兵保駕,淒淒惶惶,向居庸關方向逃去。
在這次北京戰役中,聯軍是分三路前進的。首先是俄軍在東便門外,遭到了激烈的狙擊。城上的華兵和義和團守護極嚴,俄軍急切不能得手。俄國統兵官忙向右翼日軍求援。可是日軍在齊化門外,也受到了華兵猛烈炮火尚還擊。日軍統領亞馬菊西隻好下令暫時停戰。
英美兩國軍隊見日俄軍已經開火,也急忙向廣渠門進逼。這時,廣渠門的守軍已經聽到了槍炮聲,都趕到東便門、齊化門助戰去了。城上兵力薄弱,英美軍乘虛而人,很快就占領了天壇。
經過整整一天的激戰,日軍傷亡了二百餘人,俄軍傷亡一百三十餘人,美軍傷亡四十人,法軍傷亡九人,英軍傷亡六人,到晚間,八國聯軍才占領了整個北京。而北京的義和團和其他愛國軍民們,卻仍然在做著最後的抗爭。他們躲在窗口,用步槍射擊人侵的敵人,放火燒掉敵人的住處。整整一夜,北京城內到處都有槍聲和火光。絕望的人們最後隻有用肉搏、暗殺和縱火來對付武裝的侵略者,燒掉一切,同歸於盡,留給敵人的是一堆堆瓦礫和一攤攤碧血!
聯軍進駐北京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懲辦清廷各守舊大臣。載漪、剛毅都逃走了。戶部尚書啟秀,昏庸愚昧,曾保薦五台山和尚普靜,說他能呼風喚雨,調動天兵天將,命普靜率兵攻打西什庫教堂,並指示他的兄弟、江蘇巡撫妄圖殺害退隱在鄉的翁同龢。聯軍進城後,他當天就被日軍捉住,命他每日挑糞喂馬。他不堪勞累和羞辱,隻得懸梁而死。刑部尚書崇綺,一貫安富尊榮,過著紙醉金迷的貴人生活。聯軍抓住他後,因他大腹便便,便每天令人牽著他的辮子,趕著他在皇城內遊街示眾,好像遛馬一樣, 名之為散食,任人辱笑。怡王被執後,先命他馱死屍,後來又命他為聯軍官兵洗衣。戶部尚書徐郵,被抓住後,褫盡衣褲,赤身受拷打。其他王公大臣,遭受淩辱的也不計其數,最痛苦的還是那些大臣妻女。北京城破後,直隸總督裕祿的七個女兒和許多王公大臣的妻女,都被送到表背胡同,列屋而居,作為官妓,任憑八國聯軍官兵奸宿。昔曰的金枝玉葉,霎時間成了路柳殘花,任人蹂躪!所有那些用自己的專橫、愚昧、貪婪和權勢給國家和民族帶來了不幸的人們,現在都受到了報複,在列強的鐵蹄下,忍受著巨大的羞辱與懲罰!
恰好兩個年頭,就在當年八月戊戌六君子噴灑鮮血的地方,現在又在流血了。殺人者被屠殺。
庚子八月,古老的北京城再一次蒙上了永遠洗刷不掉的曆史恥辱,同時,也沾滿了肮髒的血腥與汙濁!
北京陷落已經有三天了。
天空仍然像過去一樣晴朗。藍天,白雲,秋日的北京天氣,顯得格外明麗。紫禁城內的九重宮闕,也仍然像過去一樣莊嚴巍峨,金碧輝煌,隻是天安門前卻樹起了英、美、日、俄、法、意、德、奧各國的國旗,和滿城白旗交相輝映。
山河依舊,然而整個都城卻已經麵貌全非,就好像失去了靈魂的軀殼一樣,空洞、淒涼、死氣沉沉。
正陽門外、大柵欄一帶仍然是一片瓦礫。全城處處也都有著劫後的餘燼,斷瓦殘垣,滿目瘡痍,不堪目睹。
這一天,寶珠閑著無事,便抱了一麵琵琶到大柵欄來找秦萍。秦萍正在一間臨時搭就的木屋小鋪麵中坐著發悶。京城淪陷了,皇室逃亡了,達官貴人們也都在劫難中掙紮。靴鞋業失去了雇主,生意毫無,碾玉工人們也都失去了依靠,隻能蜷縮在饑餓線上忍受煎熬。秦萍正閑著發愁,忽然看見了寶珠,自然十分高興,忙讓寶珠人店請坐。寶珠坐下後,放下琵琶,問道:“近來生意怎樣?”
秦萍苦笑道:“糊口罷了,這樣的日子還能怎麼著?你近來身子也還好吧?”寶珠也苦笑道:“都是一樣,班子都散了,每天隻不過是混混日子罷了。”停了一會兒,寶珠又問:“芹兒有消息嗎?”
秦萍搖搖頭道:“前半月,還來過一信,說是已經到了上海,在裱畫店做事,也見到了英子哥等,後來就沒有信兒了。不過,他們倒好了,哪像我們,在這裏眼睜睜地嚐這種亡國奴的滋味!”
寶珠滿腹心思地點了點頭。他們又默然了。
經過這數月來兵荒馬亂和戰火的折磨,他們兩個人都消瘦、憔悴多了。秦萍還是那麼憨厚,寶珠還是那麼俊秀。但是他們的臉色卻都那麼蒼白,就好像久病的病人一樣,失去了紅潤的血色。他們的衣衫也都破舊肮髒了。一個生活在異國侵略者占領下的有血性的人,又哪裏還有心思去留意衣著啊!
他們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還是寶珠先開了口:“你知道,八月初六日快到了嗎?”
秦萍點點頭說:“是的,八月初六日快到了。”
寶珠說:“我們是否去祭奠一下七先生,就算是撮土為香,也可以表表我們的心意啊!”秦萍道:“香燭紙錢,我這兒倒還有一點,隻是到處都有洋兵,又到哪兒去祭奠好呢?”
寶珠低頭想了一會兒,說:“我們到陶然亭去,七先生生前是常到那兒去的,好久沒有到那兒去了,乘此機會,咱倆去散散心也好。”
秦萍道:“也好。”說著,便用一隻竹籃,裝了一對紅燭,幾炷信香,一遝紙錢,又放了幾個冷饃,準備餓時充饑。寶珠也抱了琵琶。兩人便肩並著肩,出了小店,鎖上門,往陶然亭走去。
自從聯軍進城後,便通令北京城內每戶居民,夜晚必須在門前點燈,白天必須經常打掃門前街道,保持幹淨。所以街道上反倒比先前整潔多了,隻是行人稀少,鋪麵冷落,淒清得很。
他們靠著街旁屋簷下小心翼翼地走著,開始碰到一些洋兵,倒也平安無事;有些洋兵還含笑地向他們招手,顯得並無惡意。可是到了虎坊橋附近,卻突然迎麵馳來了一輛馬車,馬車內坐著兩個西洋軍官,高聲笑唱,顯然是喝醉了酒。馬車從秦萍、寶珠身旁馳過時,忽然聽見車中叫了兩聲:“哈囉,哈囉!”那車便停在他倆麵前,從車上跳下來兩個髙大的洋兵,不由分說,就把他倆連拖帶抱,抱到了車上。
馬車又繼續向城北馳去,進了阜成門,拐進一個胡同,停在一個門前蹲著石獅子的門樓麵前。官兵下了馬車,帶著秦萍、寶珠,進了大門。穿過照壁和庭院,裏麵是一個精致華美的四合院。看來這兒早先也是某京官的公寓,如今卻成了意大利軍官的住宅。這兩名意國軍官領著秦萍、寶珠,進了正麵上房,才揮手讓那兩個洋兵退去。
這兩個意國軍官,一胖一瘦,恰成鮮明的對比,那胖的胖得像個皮球,瘦的又瘦得像根竹竿。他倆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一邊做手勢叫秦萍、寶珠坐下,一邊用半通不通的中國話,說道:“你們的,坐下。北京的,太寂寞了,沒有舞會,沒有沙龍、酒吧間,也沒有音樂。”又指著寶珠手中的琵琶說:“你的,這個的,會彈?很好很好。所以,我們的,請你們來,玩玩,娛樂娛樂的好。”
寶珠、秦萍這時候才弄明白了兩個外國軍官的心意。他們板著麵孔坐著,誰也沒有吭聲。
那個瘦高個子站起來衝了幾杯咖啡,一杯他自己喝,一杯給那胖子,也拿了兩杯送到秦萍、寶珠麵前。瘦高個兒喝完了咖啡,就打著飽嗝搖搖晃晃地向屋角一張炕床走去。這時候,秦萍、寶珠才發現炕床上還睡著一個年輕婦女。雖說看不見麵孔,但是從那發式頭型和整個身材來看,顯然是長得很苗條、俏麗的。
那女人並未睡著,瘦高個兒去拉她時,她掙脫了外國軍官的手,很敏捷地就坐了起來。秦萍、寶珠一看,兩人心中都同時驚訝起來:這不是北京城內有名兒的大姐秦小玉嗎?可是,他倆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龜,仍然板著麵孔坐著,就像兩尊木偶一樣,誰也不吭一聲。
瘦高個兒拉著秦小玉的手,拖她到沙發上坐下,說道:“你的,不要憂愁。我們,意大利軍官是頂文明的。你應該快樂、快樂。”說著,便將一杯咖啡送到秦小玉口邊,卻被秦小玉皺著眉頭推開了。
原來北京陷落後,秦小玉也不願受外國人的侮辱,便在阜內大街找了個熟識的民戶,改名換姓,躲藏起來。頭幾天,倒也平安度過,無人知曉。誰知時間一久,便被一些街坊無賴發覺了。又有那無恥的漢奸跑到外國軍官這兒來告密,討好,說秦小玉,是北京城的名妓,色藝如何出眾。這兩名意國軍官聽了,自然高興,便帶了兵士,要那漢奸帶路,找到秦小玉藏身之處,.將她帶到這兒來了。
秦小玉是今天清晨被抓來的。今天上午,因兩名意國軍官要到天壇英美軍駐地去商量公事,所以隻把她鎖在房中,尚未加害於她。現在,兩名軍官辦完了事,喝醉了酒,醉醺醺地回來了,而且還找來了兩名樂手。他們便準備狂歡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