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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撫平心中所有痛

山青水綠,潭幽池碧,溪流淙淙。這一個周末,叢兢就真的帶著兒子張順攀和張躍去領

略大自然的風光了。他們來到了清溪大峽穀,在這空曠而深遠的大峽穀中,一半明媚,一半

陰鬱,張躍就在溪流邊上的亭子坐下,任憑峽穀深處凝聚的陰風吹透衣衫,大自然再次落戶

於他的腦髓,衝擊潛意識裏困擾他的那個夢。叢兢在他身邊坐下,看著兒子正在溪水邊捉魚

戲水,她開心地笑了,自語道:“是該引導他的,否則,此時此刻,他就會僵坐在電腦屏幕

前,沉浸在虛幻的遊戲中了……”忽覺張躍凝望著自己,她忙解釋道:“沒什麼,我覺得

我們是應該多到外麵來……”

兒子和溪水裏的魚兒玩夠了,還興致勃勃地要再去看瀑布,叢兢很高興,於是攜著張躍的手

隨著兒子走。他們沿著溪水邊的小路向峽穀的深處走去,小路逐漸在攀升,路邊的小溪距

離他們越來越遠,透過小路邊的荒草樹木,幾乎是垂直看下去就可見穀底碧綠的溪水,潺潺

的流水敲擊著石頭的聲音似縹緲的音樂,若隱若現,時而有飛鳥盤旋於上空。再向上走那韻

律就杳無音訊了,呈現在眼前的是千年古藤,盤根錯節,纏繞樹間,好似千姿百態的秋千。

自然界賦予張躍的超脫竟是如此的短暫,他又沉浸在現實中不能自拔,那還沒有沉澱下去的

還不能算往事的事情又翻湧喧囂起來。他再無任何心情向前走,而是在一棵拔地而起高懸樹

梢的古藤邊發呆,腳下是小路的邊緣,邊緣的外邊就是萬丈深淵,那穀底的溪水積聚成一潭

幽藍,好似溫潤的玉!投身在這一波玉水中將是人生多麼美好的歸宿啊,隻要自己的身體不

磕碰懸崖峭壁,就如同魚兒一樣,躍入水中……他的手抓住了那懸吊的古藤,

隻要一悠,就到了潭水的上空,再一鬆手,就可垂直落入水中……

叢兢回頭一看,見張躍正抓著古藤發呆,她立刻轉身,一步跨到張躍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

臂,張躍猛然驚醒,突然意識到自己正處在懸崖邊,立刻回身,抬起腳步就要離開危險

地帶,不料腳下路邊的碎石被踹飛起來,像雪花撲簌簌地飛下穀底,許久傳來石塊落入水中

那沉重而又尖銳的聲音。前麵張順攀已經駐足,正驚愕地回頭看著他們,一群遊客也來到他

們身邊。

叢兢和張躍還有兒子,一起坐在路的另一側休息。

“需要幫忙嗎?”遊客問。

“不需要的,他有些頭暈,待會兒就好了,” 叢兢微笑致謝,並提醒遊客,“這裏太危險

了,你們多注意安全啊……”

幾個年輕的遊客聞聲觀望,發出陣陣唏噓的聲音。

“太危險了,足有上百尺高……”

“這麼高,要是掉下去還不要粉身碎骨啊……”

“掉下去肯定沒命了……”

“那穀底有水,顏色這麼深,說明水很深,也許死不了呢……”

“那半死不活的,還不如一下子摔死了好呢……”

看來生命勝過一切冒險,遊客們都警覺地盡可能地遠離峽穀危險地帶,議論著向前走去。

之後,叢兢和張順攀拉著張躍的左右手,一起走過這段險路。在回來的路上,一家三口乘坐

旅遊電瓶車回到入口處。

“剛才,”叢兢試探著問張躍,“你是想跳下去嗎?”

“有那種欲念,”張躍真實地說出自己當時的思維,“我在拚命抑製這種想法……後來聽了

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叢兢連聲慨歎,“真是恰到時機的心理幹預,生死一念之間啊……就

像抑鬱的‘鬱’字,由耳組成,告誡人們,人有耳,心也要有耳啊,今天你做到了,做到了

!”

叢兢望著走在前麵的兒子的背影,不再是不久前網吧裏的那個小老頭了,心裏默念:今天收

獲還真不小啊!

當他們進入家門,婆婆已經準備好飯菜。很久沒有很好地一起吃飯了,他們坐在桌前,彼此

盡力保持良好的心境,都竭力避免觸及傷心往事的話題。飯後,張躍進入臥室,斜躺在床上

,拉開床頭櫃抽屜,一張女孩燦爛笑容的照片躍然眼前,他忽然聽到叢兢向臥室走來的腳步

聲,忙把抽屜關上,一聲無聲的歎息劃過心海。當叢兢進入臥室時,張躍笑笑以掩飾心中的

悲哀,又覺得自己笑得很勉強,於是,他出了臥室到外麵的衛生間洗澡去了。叢兢聽著淋浴

的嘩嘩水聲,輕輕拉開抽屜,照片中的單楠楠正衝著自己微笑。

“媽媽!”此時兒子的聲音從書房傳來,“你真給我買電腦了?”

叢兢聞聲,來到書房,看著兒子一臉的驚喜。

“是啊,媽媽很守信用,不是嗎?” 叢兢反問兒子,又說,“人是要講究誠信的:言必成

,即為誠;信,人之言,必信嘛……”

“媽媽!”張順攀高興地摟住叢兢的脖子,“你真是我的好媽媽!我一定好好讀書,不玩遊

戲了!”

“不,兒子,” 叢兢道,“媽媽還是那句話,不是禁止你玩遊戲,但是要有節製,好嗎?

其實,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具有誘惑力的東西,作為一個真正的人,要懂得克製自己,懂

了嗎,我的兒子!”

張順攀用力地點點頭。

“兒子,”叢兢撫摸著兒子的額頭說,“媽媽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張順攀毫不在意地說,“你說吧,媽媽……”

“你看看,”叢兢望著兒子,“單楠楠本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我們把她接到家裏來,好嗎

?”

“媽媽!”張順攀喜悅的臉刹那間充滿驚訝,“她——媽媽,你竟然能夠接受這一切,你可

真偉大……”

“兒子,”叢兢誠摯地說,“我沒關係,可她畢竟是你爸爸的骨肉,也和你有著血緣關係,

不論如何,我們要以寬容的心態去對待她,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你說,讓他們父女、

你們兄妹團聚好呢,還是讓你爸爸帶著永遠歉疚的心來和我們生活,讓一個女孩子永遠沒有

家庭的溫暖好呢?”

“媽媽——”張順攀嗔怨地叫了一聲,“你……唉!”

“兒子,”叢兢說,“媽媽不要求你現在就答應我的,你什麼時候能夠從心理上真正地接受

她,你就告訴媽媽,好嗎?媽媽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快樂地生活……”

孫鐸來到了女廳長的辦公室裏,來到廳長碩大的辦公桌前的椅子邊,廳長正在接聽電話,打

著手勢示意他坐下。

“今天請你來,”廳長放下電話,看著孫鐸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開會討論過,決定派你到

N市我們垂直管理的市局去工作,你多年的工作能力我們是認可的,你能夠勝任新的管理工

作,因此,我們派你去,你看如何?”

“好!”孫鐸聽後心中大喜,“我絕對服從組織安排,不負眾望!”

女廳長站起身,到飲水機邊倒了杯熱茶,端給孫鐸,他熱切而感激地接了過去。

“自從去年趙處長自殺後,”女廳長心情沉重地說,“我思考了許多,這件事情給我的觸動

非常大,我常想,假若我們給予他多一些關愛,多一些關注,多一些思想方麵的教育,哪怕

是多一點個人思想方麵的動態和方向的了解,這種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唉——”

“是啊,”孫鐸也頗有感觸地說,“但是外界的因素在人的思想上能夠改變,但決定作用的

還在於自己心態的調整啊……”

“你感觸得很深,是嗎?”女廳長善意地笑笑,“我實在不想再看到有任何無法挽回的悲劇

,我知道你的心裏其實很苦的,我們所能幫助你的是換個能夠發揮你才能的環境,其實也是

為了讓你離開往日裏你不得不麵對的什麼,剩下的還得靠你自己去調節了,正如你剛才自己

所領悟到的,這很好,讓我放心哪!”

“感謝廳長和組織!”孫鐸眼裏忽然多了些什麼,他聲音堅定地說,“我絕不辜負您和組織

的厚望!”

從女廳長辦公室出來,走在大街上,人行路邊的梧桐樹葉輕拂臉麵,他感知春天已經來臨了

,抬頭望望那棵棵梧桐樹更是一片片新綠,低頭墨綠的老葉子一片一片飄落在樹下,層層疊

疊,踩上去讓堅硬的人行道倍顯外柔內剛。孫鐸一身西裝,沉穩中略顯興奮,他摸出電話,

撥了好久都不曾按下去的手機號碼。

遠遠地看見他曾經無比懷戀的女人向自己走來。

“今天,我是來向你告別的,看望一下老同學、老校友,我已經獲準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上任

了。”

孫鐸再不似往日那樣沉重而口齒拘謹,此刻他輕鬆得好似在與朋友交談。朋友就意味著距離

,有了距離就沒有那種得不到的親密的心理重負了。

“謝謝你來看望我,同時我祝賀你!” 叢兢真誠地對他說,“在一個全新的地方開始新的

生活吧!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牽掛著我,可是,人的感情是奇怪的,我對你真的沒有那

種……經曆了人生的風風雨雨,我們雖然已到中年,可是,對愛情我還是想不清楚的,張躍

雖然背叛過我,可我還是時刻都在惦記著他……因此,我也勸你,放掉對我的臆想和思戀,

隻有這樣你的心中才會有一片片空地,屬於那片空地的主人才會出現……我祝願你在不久的

將來找到自己的終身伴侶……”

孫鐸望著她似有千言萬語,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點點頭,他轉身離去,內心的那種沉重迫

使他又一次回頭望向她,卻見在耀眼的陽光下,那個身影是那般弱小而堅強地站在那裏

,她微笑著向他招手告別,他也向她再次揮揮手,忽然覺得心裏那沉重隨著她那微笑而釋放

出來,他竟有些熱淚盈眶,繼續向前麵的路走去,眼前似乎出現了孟博士那溫和的目光和某

種莫名的期望……

鄭助理悄悄地溜進了處長辦公室,在這個二十多平方米的辦公室裏,依舊擺設著那張辦公桌

、那兩把椅子、那個書架和那盆富貴竹,還有那個茶桌以及茶桌上那套天然木雕茶具。他

習慣性地坐到茶具邊的沙發上,開始燒水,泡茶。可是,他的手指剛剛把一小包茶葉袋撕開

了口,就停住了,身子靠向了沙發的後背,目光剛好筆直地落到了那把副處長的交椅上。

一任副處長卸任了,又一任副處長也調走了,兩個人的身影輪番在那把椅子上出現,張躍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