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燕,小燕,一多、二多就是兩隻翅膀未長出的小燕,嗬護他們的父親不在了,自己代替他的位置,把他們養大。至於愛情什麼的,都不是跟嫂子走到一起的理由。生活假若如一多說的-一愛情就是男生和女生親嘴那樣簡單倒好啦,跟她何止親嘴,男女間的事都發生了,單純就這事而言她很滿意。
他們一家人在苦水河邊野餐,他喝啤酒,她和兩個兒子喝飲料。
“幹杯!”張景雲舉啤酒瓶道。
叢天舒、張一多、張二多舉飲料瓶響應,齊聲:“幹!幹!”
“他不在,你是誰?噢,我找支筆……”張建國接電話,老伴急忙拿來一支筆和一張紙,他記下電話號碼。
“誰的電話?”
“還是上次那個細聲。”他說。
“什麼粗聲細聲的,沒說叫什麼名字?”
“金丹。”
“姓金,金……八成是朝鮮族姑娘。”張母猜想道。
“啥邏輯嘛,姓金就是朝鮮族?漢族沒姓金的?真是的。”
“我可沒閑工夫跟你扯閑白,中午吃什麼,痛快說!”她準備午飯。
“不等景雲他們?”
“天舒走時扔下話啦,他們中午在河邊野餐。”
嗆風冷氣的,哪有在家吃飯舒服。張建國對野餐不感興趣,老伴跟他看法不一樣,她說:“吃的不是舒服,是吃那種情趣。”
“吃的是飯,情趣當飽管餓?”張建國說,“看樣子他們兩口子無戰事,也沒冷暴力。”
傍晚,他們從河邊回來,張建國把寫有電話號碼的紙給兒子,說:“讓你給回個電話。”
“誰?”張景雲問。
“金丹。”父親說。
“誰的電話?”叢天舒問,沒等回答便說,“要是誰叫你去幹活,咱不去,你好好在家休息幾天。”
“你還真說對了,找我幹活兒的。不過,是好事兒,安達物流托運公司招聘一名電焊工,他們看了我的簡曆,通知我明天去麵試。”
“安達物流托運公司還行,有些名氣。”
“行吧?”
“還可以。”叢天舒滿意這個單位,到這樣單位即使做勤雜工也體麵很多,她挪動一下大腿,呻吟一聲。
“怎啦?”他問。
“酸溜溜地痛。”
“走路多了,我給你按按。”他給她按大腿。
叢天舒覺得很舒服,說:“景雲你手很有勁兒。”
“是不是重了,天舒?”
“不不,重點兒好。”叢天舒閉目享受,緩解疼痛同時也稀釋內心的苦楚。
他按摩,望眼沙發,婉轉地說:“我想今晚你一定做出重大的決定。”
“重大的決定,我做出?”
“南北統一啊。”他隱晦地道。
“哦,”叢天舒醒悟,說,“行李疊不疊放在一起,重要嗎?兩個人該在一起的時候在一起……景雲,你說呢?”
“是,是!”張景雲連聲說。
當夜他睡在床上,第二天他去了物流公司。在他到達之前,等他到來的金丹用一支筆在紙上亂寫:張景雲、張景雲、張景雲……然後將紙揉成團扔掉。
張景雲敲門進來,金丹倒杯水給他,說:“祝賀你成為我公司一員。”
“謝謝你!多虧你力薦。”
金丹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說:“你先到車間去看看,熟悉熟悉工作環境,領套工作裝,明天你就正式上班。”
“我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他真摯地說。
“等你發了薪金,請我到苦楝樹喝茶。”金丹說,他們巳經像老朋友那樣了,說話也比較隨便。
“喝茶怎麼行,我請你吃飯。”他說。
張景雲明天上班的消息大姐無意透露給叢天飛,他聽來高興,手拎幾袋禮物到張家來。
“你這孩子,來就來唄,還花錢買這麼多東西。”張母說。
“我為姐夫餞行……酒菜,還有三鮮餡兒的餃子,上車餃子下車麵嘛。”叢天飛說。
“去燒電焊,又不是進京趕考,餞什麼行?”張母說。
“天飛,”張建國詼諧地說,“你就知道大叔饞了,來給我拉拉饞。”
“對對,我和大叔喝兩盅。”叢天飛問,“沒見姐夫,他人呢?”
“操練呢!”張建國風趣道。
“說我?”張景雲穿著淺藍色的工裝,從臥室裏走出,“天飛來啦?”
“嚿!”叢天飛上下打量,說,“張景雲同誌,舊貌換新顏嘍。”
張景雲挺胸凸肚,到母親麵前,問:“媽,看兒子怎麼樣,精神不?”
母親用歡喜的目光看兒子,讚賞道:“精神,精神!”
“炒菜,我們爺仨喝兩盅。”張建國高興道。
很快,幾個菜上桌,三人喝酒。
“姐夫,安達物流托運公司離家可不近呐,還騎你那輛老掉牙的摩托車去?”叢天飛關心起他的交通問題。
“路太遠,就得騎車,車子是舊了些,對付騎吧!”張景雲說。
“駕駛報廢車輛,小心交警罰款!”叢天飛玩笑道。
“不行的話,我坐線路車去。”張景雲說,坐擁擠的公交車是無奈的選擇,去安達物流公司沒有直達車,至少換乘兩次車,隻能這樣走。
“姐夫,”叢天飛給他斟酒,說,“你幹了這杯酒,我告訴你一個保證你準時上下班的錦囊妙計。”
張景雲將信將疑,還是喝幹杯中酒:“說吧。”
“我是幹什麼的?”叢天飛問。
“的哥。”
“從明天起,我接你上下班。”叢天飛說。
“這可不行,那樣一來要耽誤你拉活兒,二來……”
“張景雲同誌,你過去可沒少幫助我,就給我個表現機會吧。”叢天飛誠懇地說。
“不行……”
“我看這麼辦,天飛你開出租不易,你姐夫也別讓你蒙受太大的損失,給你油錢。”張建國想出折中主意,得到叢天飛的讚同,他說:
“姐夫,一個月收一百元錢油錢。等你掙了錢,買輛新摩托車,我的服務結束。”
協議就算達成,張景雲還是不好意思,小舅子誠心誠意,推辭下去寒了人家的心。
第二天,叢天飛準時來接張景雲,送到公司大門前。
“謝謝你!”張景雲下車,向叢天飛告別。
“六點,我準時來接你。”叢天飛落下車窗玻璃,說,“國強二姐夫聽說你上班,讓捎口信給你,他近日忙抽不開身,哪天擺一桌為你慶賀。”
叢天霞懷抱一隻波斯貓,撫摸它眼睛卻瞄著座機,她放下貓,操起電話:“喂!國強。”
“是我,天霞。”
“聽你手機裏怎麼呼呼地響?”
“我在車裏,剛駛上立交橋。有事嗎?”
“沒事兒,過會兒我再給你打。”這次貓討好主人跑到她的懷裏,舔她的手,嘀咕道,“他正去哪裏呢?”
裝潢材料市場瓷磚攤位前,劉國強看貨,他拿起一種瓷磚問:“多少錢一平米?”
“看你用多少。”攤主說,他靈活掌握價格,上下有空間。
“三百平米。”
“最低二十二元拿貨,跳樓價,數量小我賣二十八元。”
“十八元。”劉國強討價道。
“二十元,一分錢也不能少了。”攤主還價道,“今天還沒開張,給你特價。”劉國強殺價道:“十八塊五。”
“十九塊五。”
手機響,劉國強接手機:“天霞,我在裝潢材料市場挑選瓷磚,有事兒?”
“哦,沒事兒。”
“沒事兒,我掛啦。”妻子的原因,劉國強皺下眉頭。
“老板,不信你滿市場找也沒我這個價……”
“十八塊五。”劉國強道。
“十八塊五拿吧。”攤主鬆口。
叢天霞翻書,她心不在焉,抓起電話,撥兩個號碼,突然改了主意,放下電話,接著翻書,放下這一本,拿起另一本翻看。又抓起電話,問:
“國強,你在哪兒?”
“在公司。”
“做什麼呢?”
“和客戶談生意,天霞,你究竟有什麼事?”
“沒有。”她放下電話。
新潮裝潢公司大樓前,劉國強送客戶。
“劉總我再囉嗦一句,一定要用天然石料……”客戶說。
劉國強的手機響,他禮貌地說:“對不起。”
“你先接,你先接。”客戶打住話頭,說。
看眼來電顯示,劉國強立刻關掉手機,問:“你剛才說?”
“我們營業大廳一定要用天然的大理石,青色的。那種石材顯得莊重……”客戶要求道。
“沒問題。”
劉國強送走客戶,覺得該回家一趟,看看妻子怎麼啦,他接連不斷給自己打電話。
“天霞,什麼事?”他問。
“沒事兒!”
“你不停地給我打電話,攪得我……”劉國強埋怨道。
“國強,你知道養魚缸裏有一種魚叫清道夫吧,它專門負責魚缸裏的清潔衛生。”叢天霞自詡道,“我就是你的清道夫,時時處處為你清理……”
“疑神疑鬼的。”劉國強責怪道,“你不斷地電話騷擾我,買賣還做不做?”
“煞費苦心地保護你,卻被你理解成是騷擾,還疑神疑鬼。國強,我這是對‘愛情丟失症’者的嚴密監控。”
“美其名曰。”
不愉快的談話他們在那個下午沒進行多久,客戶有事他立馬趕到公司,然後去了采石場幾天。
“樂不思蜀,樂不思蜀……國強外邊沒想頭他幾天不回家?不對,他……”叢天霞自言自語,這時座機電話鈴聲響,她抓起聽筒:“喂?”
對方立刻掛斷電話,她望著手中聽筒疑竇頓生:哪個相好的找國強?一定是,不然咋聽到我的聲音就立馬掛斷電話?她撥他的手機:“國強,你忙什麼?開會?哦,沒事兒。”
弟弟叢天飛來了,進屋說:“二姐,扶扶貧吧?”
“坐下說,”叢天霞說,“說說要錢幹什麼?”
姐姐誤解了自己,他拍拍肚子,說:“解解困!”
“嗯,吃什麼?”她問。
“你家冰箱裏不是凍著野生鯰魚,燉茄子,我親手燉。”他清楚姐姐舍得東西,卻懶得做,真想吃就自己動手。
“你做吧。”叢天霞依偎在沙發裏,她對吃不感興趣,眼睛又瞧電話,故事的伏筆都在那裏,隨便鈴出一條定十分有趣。
油炸麻椒混合蔥薑黃醬爆鍋味道還是飄進客廳,叢天霞喊:“關嚴廚房門天飛,油煙子進來啦!”
“哎!”叢天飛趁關門的機會來到客廳,說,“給二姐夫打電話,讓他回來吃魚,我今天精工細做,味道好極啦!”
“他可說不準,誰知道能不能回來呀。”
“聯係試試,我再拌個涼菜。”他又跑回廚房,劉家副食品儲藏豐富,隻要你會做,幾個涼菜沒問題。
醬汁餘魚燉茄子擺上桌時,叢天霞氣道:“吃飯,咱們吃飯!”
“不再等等國強姐夫?”
“剛答應回來吃飯,突然變卦,去大富豪了。四星酒店多好,涉外賓館,自由隨便,有小姐陪酒……”她眼裏丈夫去的地方簡直想潔身自好都不成。
“二姐你又亂猜想,賓館又不是黑店,那是亂七八糟的地方嗎?再說國強姐夫……”
“大富豪是紅燈區,在那兒嬉娼都不抓。”
“越說越離譜二姐。”
“我看出破綻了。”
“什麼破綻?”
“比如你,一改平素邋邋遢遢,穿得整整齊齊,頭發又洗又梳,然後出車,去見女人吧?”她拿眼前弟弟做實例說明,他聽來不僅是例子,給姐姐塞了牙縫,習慣被塞你願說你說,不疼不掉肉,好在如願以償吃到鯰魚。
有時候不經意的一句話可能成為一種暗示,飯後他真的要請二姐給做做發型,受到她話的啟發?起碼這次不是,做發型緣於一次邂逅相遇。
“天飛,去見女朋友?”
“夢裏尋她千百度喲!二姐,我正遵照你的聖旨,抓緊尋找呢!”
“梳洗打扮,有什麼好事說出來,姐高興你也髙興。”她創根問底,證實自己的判斷成一種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