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兒一怔,麵色有些慌張的道:“皇後娘娘身子不舒服嗎?”
“本宮沒事,你去吧”雲傾安撫的看了她一眼。蠻兒看著雲傾的神色,心裏也有些明白了,於是便有些麵紅的道:“娘娘費心了,其實奴婢傷得不重,就是昨日被碧嬤嬤踢傷的那個小宮娥道現在還沒有醒來,隻怕是踢到了什麼要害,但是今日來的那名醫女卻說,隻能給奴婢看,別人她管不著”
雲傾秀眉一挑,不禁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蠻兒遲疑了片刻,突然有些吞吐的道:“是,是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清早就將太醫院的所有禦醫全都宣到了建章宮,說是身體不舒坦,要太醫們會診,奴婢想著,定是為了碧嬤嬤。而且據說,還是張公公親自去請的,並且還對幾個醫女發話,說除了後宮貼身伺候主子的宮女之外,其他的宮人病了,一律不看,若是死了,就抬到內務府登記,然後由禁衛軍送上後山的亂葬崗”
雲傾眼神一冷,而蠻兒則是趕緊跪在地上,又道:“娘娘息怒,娘娘切不可再因為奴婢們這些小事而招惹太後娘娘了,否則,奴婢們這些賤命搭上不要緊,若是連累上了娘娘,使得娘娘又什麼三長兩短,奴婢們可是就算做鬼都不得心安的”
“這件事你為何不早跟我說?”雲傾心口怒火升騰,太後這麼做,無非是一計不成,便連接著給她一個下馬威,雖然折騰的是她的宮人,事實上卻是暗中打壓她。
“皇後娘娘,奴婢不忍娘娘再受委屈,所以……”蠻兒見雲傾麵露怒色,更加的著急了,她死不要緊,可是卻萬萬不能連累小皇後。
看著蠻兒哀戚的摸樣,雲傾胸口一陣窒悶,但是隨之,她還是將怒氣壓下,有些無奈的道:“好了,本宮有些煩悶,想出去走走,你就留下來照顧那些人吧”
“娘娘要出去?”蠻兒眼中露出一絲驚慌。
難不成待在家裏坐以待斃?雲傾笑著敲了敲蠻兒的額頭,道:“難不成待在殿裏憋死啊?放心,今日不會再有人來騷擾”,以後也不會再有。雲傾眯了眯雙眼,深邃的殺機一閃而過。
輕便的衣裳,簡單的頭飾,讓雲傾行動快捷了許多。自從回王府一趟後,她伸展了一下筋骨,雖然不及以往的身手,但是曾經的手段卻已經找回了七八成。
快如捷豹的穿梭在宸棲宮後殿的樹林內,雲傾如同一隻從籠中飛出的小鳥,肆意而縱情的在菊花海中奔跑,一個輕巧的躍身,嬌小的身體坐在了一棵參天大樹的枝條上,放鬆的甩著兩條小腿。抬眼,站在足夠高的地方可以俯覽大半個後宮的格局。
她清透而冷冽的眸子瞥向不遠處的建章宮,金瓦閃爍,高牆巍峨,幾百丈的青石路上,的確有不少人影來來去去,其中也有不少的嬪妃。然,就在雲傾捉摸著應該如何對付這個老妖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抹英挺的月白色身影。
眸光驟然一寒,雲傾輕盈的站在樹枝上,起初,她還以為自己是看錯的,但是距離雖遠,卻還是看到了壽王淩燁雲略顯羸弱的身形,他站在建章宮大殿前,停步下來,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驀然回首——可惜看不清他的神色,隨後,他握拳抵在下顎上,似乎在咳嗽,接著,便入了內殿。
雲傾雙眼微眯,嗖的從樹枝上躍下,瓔珞揮動,青絲飄舞,一個漂亮的淩空翻轉落在草地上。淩燁雲在這個時候去建章宮做什麼?是太後召見還是……雲傾沉思,想到剛才看到很多嬪妃的身影,眼底更為森冷。她與淩燁雲素來交好的事情是整個金陵城人盡皆知的,莫非太後想為了趕盡殺絕,已經將心思動到他身上了?
還真是步步緊逼,寸寸奪命,看來,她不動手也不行了……
菊花錦簇,淡香來襲,秋風幾許,撩起幔帳起舞。
霓裳宮中,雲傾坐在琴前,雙手撫動,一曲越人歌緩緩流蕩在樂師府中,婉轉悲戚,流連縈繞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之中。這是淩燁雲第一次教授雲傾所彈的曲子,琴音沉重,每一根音弦都似要穿破長空,遁尋著那清晨濃霧彌漫的江上,筏舟緩行,偷偷仰慕王子的少女含羞輕怯,卻不能開口傾訴的情懷。
雲傾很聰明,雖然她不是很能體會那個筏舟少女的心思,但是卻可以將淩燁雲當時彈奏的神情和情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絲毫不差。
靈敏的耳邊聽到了一陣急促而沉穩的腳步聲,雲傾秀眉微挑,手中的流轉的琴聲不停,眼底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甚至還帶著幾分俏皮。她斂下細密的長睫,聽著那腳步聲在跨入大殿後似乎微微一頓,衣裳簌響的聲音,心裏確定,來人必然是聽到琴聲後僵住。
隨之,那腳步聲一改之前的節奏,顯得有些沉重的一步一步的踏進,顯然是不想驚擾她,但最關鍵的是,來人呼吸穩健而綿長,似練過武功。驟然抬起雙眼,一抹寒意閃過,雲傾突然有些不確定這個是不是淩燁雲。
直到,樂師府空蕩蕩的殿門前出現了一抹月白色的英挺身影,她的琴音突然戛然而止。雙目微凝,原來身體羸弱的淩燁雲也是會武功的,可是自己與他在一起相處三年之久,竟然沒有發現這一個秘密。
清澈靈透的雙眸望著大殿內推開楠木雕花門走樂師府的男子,他一身月白色的金絲長蟒圖騰在此刻陰暗的宮殿中竟顯得有些猙獰,戎靴踩踏在了不染灰塵卻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的空曠宮殿裏幾乎可以聽到回聲,明黃色的腰帶上垂落著兩枚羊脂玉麒麟雙獸和一塊出入宮庭的墨玉腰牌……
雲傾眼神沉了沉,少許後才抬頭望向淩燁雲那張白皙如紙,俊美溫柔的麵容,在對上那雙漆黑如玉的眸子時,瞬間將所有的懷疑和猜測都埋入心底,揚起一抹燦爛若朝霞的笑顏,親昵的喚道:“雲哥哥……”
淩燁雲站在停在大殿中央,看著嬌小可人,溫婉得如同一隻俏皮妖精的雲傾,眼底閃過很多複雜的情緒,少許後,那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才如同費了很大力氣一般的道:“婉兒……”
今日,她特地命令霓裳宮的執教領著宮娥去出宮畢竟的花園拐角處練以‘越人歌’為曲的舞。越人歌是一首很特別的曲子,所以在淩燁雲看到時,必然會問,而執教也必然會告訴他,她在樂師府。
雲傾淺笑著起身,緩緩的走到淩燁雲麵前,仰頭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身子,伸出纖細的小手握住那隻溫暖的修長的大手,嬌容略帶靦腆的道:“昨天多謝雲哥哥了,若不是雲哥哥,婉兒恐怕就被拖出去挨板子了。”
淩燁雲整個人一震,眸光一沉,頓時顯得有些慌促,他立刻蹲下身子,緊張的看著雲傾,道:“婉兒沒事嗎?誰要打我的婉兒?”
雲傾見他神色緊張,不禁被逗笑了,她撒嬌的環住淩燁雲的脖頸,俏皮的坐在了他半蹲著的膝蓋,嘟起薄紅,佯裝委屈的道:“沒事,不過若是雲哥哥當時沒有衝進來護著婉兒,婉兒今天就要趴在床上,哭鼻子了”
淩燁雲劍眉黜緊,那雲淡風輕的俊容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他看著雲傾臉上那似強裝的笑顏,眼底滿是不忍,聲音低啞的道:“婉兒經常受委屈麼?太後為什麼要打婉兒,皇上沒能好好保護婉兒嗎?”
雲傾撇了撇唇,笑容頓時黯然,她琥珀色的眸子看著眼前的男子,突然眼眶溢出的幾許氤氳。
她不想利用這個淡泊出塵的羸弱男子,但是目前的局勢卻讓她沒有別的選擇。淩燁雲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即便是與他相處了三年的雲傾都還是不清楚,因為他身上有著難解的謎題,比如,他的病、他隱藏的武功和淡泊名利之外的東西。而這樣一個如謎題一般的男人,若是被太後所用,那麼她的處境隻會越來越危險。
淩燁雲看到雲傾了眼中升起了霧氣,整個人僵住了,他握住雲傾柔弱的雙肩,突然將她抱起穩當的放在地上,麵色緊繃而難看的道:“我去找皇上”,說著,轉身便要出殿。
“雲哥哥”雲傾一把拉住了淩燁雲,嬌小的身子直到他的腰,於是她用力全力攬住他,抽泣的道:“雲哥哥,不要去,婉兒不想讓皇上知道這件事,否則皇上又要生婉兒的氣了”
淩燁雲怔住了,他幾乎有些艱難的看著那雙纖細嬌小,卻努力抱在自己腰間的一雙小手,心口猛的一震,他眼底染滿了複雜與壓抑,隨後握著她的小手緩緩轉身,再次蹲下,卻是將雲傾緊緊的擁進了懷中。
“婉兒受委屈了”淩燁雲的聲音悶沉而沙啞,身體也有些顫抖,雲傾將下顎抵在他的肩上,眼底的閃動的淚花中,露出一絲精銳的光。她伸出小手抱住了淩燁雲寬厚的背,將嬌嫩的小臉俯在他脖頸上磨蹭,小嘴嘟嘟的道:“不委屈,隻要能看到雲哥哥,婉兒就不會覺得委屈了。”
說著,雲傾破涕為笑的抱起淩燁雲得頭,在他俊美的臉上啄了一下,滿是期待的問道:“雲哥哥以後天天進宮看婉兒,好嗎?婉兒好想雲哥哥,雲哥哥在,婉兒就不怕了”
淩燁雲被雲傾的主動震驚得睜大雙眸,突然隻之間,仿佛在這個陰沉昏暗的空曠大殿中,他懷中摟抱的不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而是一個嫵媚嬌柔,含羞帶怯的少女。雲傾看著他,那雙靈動閃爍的眸子滿是期待,就如剛才那曲越人歌中那不敢向王子表明傾慕的筏舟少女。
“婉兒……”淩燁雲突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他耳邊泛起了可以的紅暈,並且漸漸蔓延到了剛才被雲傾親過的臉頰上。
以前的冷雲傾是個情場老手,所以她又豈會看不出淩燁雲的尷尬,但是通常這個時候,按照她以前的作風,就是再下一劑猛藥,才能確保萬無一失,於是她緩緩的再次靠近淩燁雲,在看到他神色一怔,竟有些想閃躲一般整個人朝後仰了仰,但是他的俊容已經全部紅透了,如同一個被調戲的羞澀少女。
“雲哥哥不喜歡婉兒了麼?”雲傾故意泫然欲泣的問道,眼底再次泛起了淚光。
淩燁雲頓時有些手忙腳亂的慌張起來,他忙哄道:“雲哥哥怎麼會不喜歡婉兒呢?婉兒不哭,雲哥哥最喜歡婉兒,隻喜歡婉兒,好麼?”
“真的?”雲傾嘟著小嘴,可憐兮兮的看著淩燁雲。
淩燁雲失笑,寵溺的捏著雲傾的鼻子,道:“真的,雲哥哥永遠都喜歡婉兒一個”
“好”雲傾瞬間有揚起的小臉,但是一滴淚珠還是掉落在了淩燁雲的手背上,她抱住淩燁雲的脖頸,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輕輕的道:“婉兒知道雲哥哥不能天天來看婉兒,可是,雲哥哥一定要在婉兒想念雲哥哥的時候進宮,好嗎?”,說著,也不等淩燁雲答應,就用小手點了點自己的粉嫩的小臉頰,並且害羞的閉上了眼,做足了暗示。
雲傾隻覺得淩燁雲身子一緊,隨手緊貼著自己的胸膛,如鼓雷動,她紅唇抿起了一抹笑意,而後,感覺自己的臉頰上飛快的沾染一絲濕意,而後在雲傾睜開雙眼時,就見那平日裏冷靜淡泊,高貴寡言的壽王滿臉緋紅,甚至在發現自己看他時,都尷尬的立刻別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