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四),楚淮王(3 / 3)

或許也是剛到了北域的集市小鎮,楚桓就自信的認為他們已經安全的所在。

因為無論是哪一個國度,皇室的鬥爭卻是大同小異。當初她回府省親的時候,太後也是派了殺手去取她性命,但回到皇宮之後卻不敢將她如何,為的就是那句‘難度天下悠悠之口’,雖然後來太後已經惱羞成怒,千方百計要殺她,可是無論如何在皇帝麵前她還是不敢太過放肆。

而現在楚桓回朝也是一樣,王宮之中有滿朝文武,王城之中更有奉楚桓為神明的百姓,最關鍵的是,還有鎮守北楚的軒燁國威烈將軍。所以此刻進王城,就算楚王和二皇子將牙齒咬碎了,也是無可奈何了。

楚桓也下了馬,他看著雲傾眼底的期待,眸子光閃過複雜的情緒,他疑惑的道:“冷姑娘也要進王宮麼?”

雲傾一怔,這時才發覺將自己的情緒泄露得太多,所以她瞬間斂去了所有的心緒,扯唇一笑,道:“我隻是想進王宮,如果楚公子能進去得話,在下自然也想借機沾光,但是如果楚公子不願帶著在下的話……”

“楚某這次回朝,是危機四伏,而不是榮歸故裏,冷姑娘跟隨我一同入宮,隻怕會連累姑娘。”楚桓若有所思的說道,他目光深遠的睇向王城的方向,神色有些凝重,但那樣嚴肅的神情卻是一閃而逝,隨即又恢複了之前的淡然,望向雲傾,輕道:“冷姑娘隻是想去王宮看看,還是……要去找人?”

“我……”雲傾遲疑,她看著楚桓的那張似乎永遠都溫和的麵容,心頭沉了沉,隨即還是決定撒謊,她道:“我這次來北楚,並非做生意,而是來尋找七年前在楚國做生意失蹤的哥哥。不過我聽說,我們中土的皇帝曾經派遣了一位威名赫赫的大將軍來楚國守護邊疆,也姓冷,也仰慕這位將軍已久,所以想跟公子一起進宮去……”

楚桓看了一眼雲傾,似乎知道她在撒謊,但是他卻沒有拆穿,而是淡淡的道:“原來是這樣,不過我們在進王宮之前必須先做些準備,也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冷姑娘,請隨我來”,說著,牽著馬匹轉身就走。

被人識破了謊言,雲傾不禁有些不自在,她看著楚桓又略略疏離的摸樣,心裏升起了幾分內疚。但是她卻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的跟隨著楚桓的腳步。

原來楚國八皇子是楚淮王,雲傾在踏進氣勢恢宏的淮王府的時候才發覺,原來在這個關於楚國第一元帥的傳聞中,還疏漏了很多東西。就比如說這位王爺的身份並不低於所謂的二皇子,也不遜色於當朝的王儲,王位與他無緣並非他沒有這個能力,而是因為他是八皇子,不是先王的長子。

這也難怪他一回朝,就引起了楚王和二皇子的忌憚,派出那麼多的殺手和士兵去刺殺。

跟隨著楚桓踏進王府的客廳時,兩名內殿的丫鬟匆匆而來,立刻鋪設裘墊,上茶果點心,且向楚桓和雲傾行禮道:“奴婢給王爺請安,這位公子好!”

雲傾對著她們微微點頭,隨後望向楚桓,卻見楚桓則是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隻是執起茶碗緩緩的問道:“最近王宮裏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回王爺的話,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隻是在三日前鎮守在楚國南側疆域的威烈將軍和四皇子都突然回宮了,並且楚王殿下打算冊封二皇子為易王,四王子為榮王,九皇子為宣王,分別賜封地,建蓋府邸”其中一名姿色較為俏麗的女子恭敬的說道。

雲傾睇了那女子一眼,隻見她手捧烏木托盤,身著青色長裙鼠灰裘襖,容貌嬌美,氣質與嵐罄有幾分相似,看來也是楚桓的得力屬下。

“朝中大臣們怎麼說?”楚桓飲茶的動作頓了一下,冷清的問道。

“朝中的大臣們都極力反對,認為先王既然已經下旨,隻允許冊封王爺一人為王,定下二十年後傳缽的規矩,就不能更改,並且楚國的百姓都支持王爺登基。所以那一日早朝,王上和幾位皇子都不歡而散”那名女子說著話,隨後不禁謹慎的看了一眼雲傾,眼底有幾許警惕。

“冷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楚桓依舊沒有抬頭,但是卻似知道那名丫鬟斜睇了雲傾一般。

“原來是王爺的恩人,請恕嵐月剛才的無禮冒犯,受嵐月一拜”那名女子聽了楚桓竟喚雲傾為姑娘,先是一怔,隨後叩拜在地,對雲傾就是一拜。

“不敢當,其實在下隻是湊巧而起,說起來救命之恩,倒是在下該感激王爺才是”雲傾聽那名女子竟然叫嵐月,不禁先是一怔,隨後有些了悟的起身攙扶她起來。嵐罄嵐月,她們應該是姐妹二人吧。

“你們都下去吧,收拾出一家客房給冷姑娘居住,不得怠慢”楚桓抬起雙眼,淡淡的看了一眼雲傾,清冷的說道。

“是,奴婢告退”嵐月與另外一名丫鬟立刻退下。

“這位應該是嵐罄姑娘的妹妹吧,難怪我第一眼看到時,就覺得她們十分相似”雲傾淺笑著望向楚桓,卻見楚桓看著她,那眼神幽幽的,有種說不出的深邃。

雲傾頓時怔在那裏!

“冷姑娘的匕首很漂亮”楚桓突然然說出了這麼一句。

雲傾一驚,這是才回神,下意識的朝自己的戎靴看去,卻發現並沒有露出什麼痕跡,但是這一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卻被楚桓看在了眼裏。

“呃……匕首?”雲傾裝傻的挑眉,卻見楚桓淺淺的笑起來,那漆黑的眼神閃爍著寶石的晶亮,溫和如暖風一般。雲傾再次怔住,而楚桓則是走到她的麵前,笑道:“冷姑娘似乎並不擅長撒謊”,說罷,突然抬手輕撫上她的額前,輕輕的撥去了她垂落了幾許碎發,冰涼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劃過了她微微黜起的秀眉。

“王爺在說什麼,在下不明白”雲傾心頭猛然升起警惕,她目光如刺一般的看著楚桓,身形也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他們之間曖昧的距離。

楚桓的手僵在半空,他眼神沉了沉,但隨後卻是從容的垂落下來,負於身後。清俊的麵容上依舊是淡淡的,沒有惱怒也沒有尷尬,而是十分和藹的道:“冷姑娘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願意對本王伸出援手,搭救我的人,所以冷姑娘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盡管跟本王說,隻要我能做到的,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說罷,他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雲傾因為這幾句雲淡風輕的話語怔在了那裏,她眸光有些微沉的看著楚桓踏出客廳那英挺卻又蕭索的墨色身影,心頭不覺觸動了一下。這個男子似乎沒有想象中的危險,但是他全身都包裹了一層涼薄的氣息和疏離的味道,而這種沉悶的感覺甚至讓她忘記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很擅長撒謊,七年前在軒燁皇宮中,她可以將整個局勢都拿捏在自己的鼓掌之間,可以眼睛不眨的對著淩燁軒訴說著綿綿的情話,可以不動神色的威懾百官,可以夾槍帶棒的鎮壓後宮嬪妃,可是現在,居然麵對一個這樣清冷而孤獨的男子竟失去了那種能力。

微微歎息,雲傾收回了目光,不禁打量起整個王府的景觀來,可是她剛打量了幾眼,腦海裏卻便又開始閃過楚桓那張淡泊冷清的麵容和那句提及匕首的話。

他應該已經知道了那夜在山石下麵襲殺黑衣人的女子就是她了吧。可是她卻沒有什麼緊張的感覺,也許是他那句孤獨冷清的表述,也許是他們隻是陌生人,並不熟悉彼此的身份,更沒有任何利害衝突,所以,才會如此的放鬆吧……

今夜,是關鍵,可是明日,她真的能見到冷戰天嗎?

一夜寂靜,第二日雲傾起身時,便見到嵐月笑著走進房間,恭敬的對她道:“姑娘早,王爺請姑娘道前院大廳去”

雲傾起初先愣了一下,隨後便披上衣裳跟隨著嵐月去了大廳,孰知,還沒有踏進大廳的門,裏麵就有一隻滿身雪白潮濕的物體咻的一聲飛竄出來,撲進了雲傾的懷中,隨後便是一陣口水亂舔,幾乎是給雲傾洗了一把臉。

大廳內,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禁失笑起來,隨後魏堰等人便匆匆踏出客廳,踏進雪地向雲傾叩拜。

雲傾見眾人都無事,不覺有些欣慰,忙問魏堰是如何突破重圍的,而魏堰則是笑道:“回公子的話,這還是多虧了李遼將軍,他果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公子離開之後,沒有多久就已經將所有的殺手都製服了”

沒過多久就製服了?雲傾有些意外,她清冷的眸子掃了一眼似乎有些疲倦的李遼,隨後疑惑的問道:“那你們怎麼現在還趕到這裏?是路上出現了什麼意外嗎?”

這下,魏堰的臉突然有些憋紅,他偷偷的瞥了一眼雲傾懷中的雪狼,而剛才還熱情洋溢的銀貂則是瞬間拉蘢下了腦袋,它將頭伏在了雲傾的手臂上,一動不動。

眾人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瞬間轟然大笑起來,連日的陰霾一掃而空。而雲傾也不禁莞爾失笑,因為就算魏堰不說,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廳內,楚桓看到這一幕,薄唇也隱隱露出一抹笑意,他目光深幽的看著雲傾臉上洋溢的那種類似於陽光的笑顏,幽深的眼底也有些明亮了。

嵐罄站在楚桓身後,她看著自己的主子從未流露過的溫柔笑意,整個都僵住,隨後順著那目光望向門外,卻正好看到了站在清晨初生朝霞下的雲傾,美麗的眸子瞬間一眯。難道,王爺對那個女子……

嵐罄的眼神頓時露出了一抹受傷,淺淺的,幾乎不可察覺。

這日清晨,楚桓分配的眾人各自出去打探消息,也安排了魏堰入住王府。之後,便讓府內的丫鬟為雲傾精心梳妝,以侍女的身份跟隨入宮。

楚桓沒有問雲傾魏堰等人的身份,但是雲傾卻能看得出來,他是知道的,知道雲傾身份不同尋常,更知道她此次入宮必然有著某種目的,可是他卻始終保持沉默,甚至分派了王府中兩名功夫不錯的侍衛給她,以護她周全。

房間內,嵐月取出一件月白絲綢長袍和雪貂長襖放在床前,笑著為雲傾裝扮,看著鏡中雲傾嬌美水靈的中原女子氣質,不禁羨慕的讚不絕口,輕道:“冷姑娘還真是地道的中原女子,靈透得跟水似的,果然是桃花盛開,青山綠水的地方生養出來的女兒家,不比我們楚國,身在極北之地,常年雪花紛飛,都不曾見過那碧海青天的摸樣”

雲傾淡淡一笑,她知道自己是極美的,但是對於嵐月的誇讚,卻還是找到了幾分疑問,她秀眉一挑,問道:“聽嵐姑娘剛才的口氣,好像見過中原女子?”

在這個極北之地的雪域天地中,也會有如她一般,前來這個冰天雪地的中原女子麼?

“是啊,原來姑娘還不知道啊”嵐月淺淺的笑著,將雲傾的長發綰成了楚國女子的發髻,拿起金釵和珠花插上,隨後才慢慢的道:“其實王爺的母妃就是中原人,是當年先王去軒燁國朝賀之時,在半路上救回來的女子,據說有傾國之傾城之姿,奴婢也有幸見過一次,果然是如水一般的美人兒。其實王爺長得很像王妃呢……”

雲傾一怔,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楚桓那酷似於中原男子的麵容和氣質,竟是源自於他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