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案幾前,一臉陰霾的皇帝緊繃的下顎,滿是怒火的雙眼則是瞪著那隻雪狼。雖然皇帝的臉上沒有任何傷痕,但是包裹在重重複雜的華裳龍袍下卻到處都已經掛了彩,甚至險些斷子絕孫。
“退下……”皇帝冷哼一聲,揮退了趙公公。
趙公公幾乎是立刻拔腿倉惶而逃,因為他發現,就算他活了一大把年紀,可是到現在卻依舊很糊塗,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皇後的懷中會有一隻雪狼,而皇上居然還容忍這個小東西。那不是北楚最凶殘的殺手嗎?皇後抱著它幹什麼?
“趙公公,皇上可安好?”見趙公公走出來,早已經等候在門外的龐炎立刻上前詢問。趙公公看了龐炎一眼,卻有些難以啟齒,他黜眉思慮,隨後隻道:“龐統領放心吧,皇上龍體安康,一切都很好”,因為他是在看不出來哪裏不好,雖然那隻雪狼出現的很是詭異。
“很好?”龐炎疑惑的黜起了眉宇,隨後遲疑的看了一眼行宮的楠木門,頓了片刻,隨後隻能撤離,但是卻讓禁衛軍守在殿外,以防局勢有變。
一頓午膳用下來,皇帝的心情很是不爽,倒不是這菜色如何不好,而是原本該在他懷中依偎的女子,竟然抱著一隻雪狼親昵無間,並且,那隻雪狼居然還喝酒。
喝就喝吧,灌醉了正好,今天晚上可以來做一道酒刷狼肉,可是那匹狼喝了三大杯居然沒有一點兒反應,並且在雲傾的打賞下,叼了一整隻乳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來。
“它能吃那麼多嗎?”淩燁軒挑起眉,他跟這隻雪狼算是徹底接下梁子了。這個不知好歹的畜生竟然霸占了雲傾一個晌午,讓他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這玩意,他一定要想辦法收拾了。
“銀貂的食量很大”雲傾淡淡的說道,自從楚桓將這個小東西送到她身邊,她跟淩燁軒在一起就安全多了,因為每一次淩燁軒想接近她,銀貂便會先發出危險信號,與淩燁軒張牙舞爪的相對。
“哦,那就再吃兩隻烤鴨吧”淩燁軒的眼神有些邪惡的端起桌案上的兩大盤肉,打算打賞給銀貂。雲傾秀眉一擰,立刻擋住,道:“你想撐死它嗎?”
邪祟的心思被看穿,皇帝心裏更為苦悶,他陰沉的眸子朝銀貂一掃,隨後執起酒杯,道:“那就再來壺酒吧”
“你對它似乎很仇視”雲傾再一次擋住淩燁軒的胡來。銀貂的確很喜歡喝酒,並且來者不拒,曾經在雲山時,因為纏得華老先生是在沒有辦法而給了它一壇雪山老窖,而那次它整整大睡了三天。她,可不想再與淩燁軒這個危險人物在一起時,這個唯一可以阻擋他侵犯的小家夥再次醉昏了。
淩燁軒心事又一次被看穿,心底的惱怒已經要衝破了極限,他怒瞪著蹲在雲傾腳邊,吃飽之後顯得十分懶散的小東西,冷哼一聲,隨後丟下筷子起身,大步踏出了寢殿,對著門外的人道:“穿龐炎到偏殿,朕有事與他商議。”
雲傾見淩燁軒要走,不禁挑了一下秀眉,也好,她正準備好好睡個午覺,彌補這幾日來的奔波。但是她身子還沒有動,就見原本已經走到門前的淩燁軒突然停頓了下來,隨後回頭看著她,眼底沉溺著不知名的情緒,隨後低沉道:“皇後也一起來吧,這件事,也關係到冷氏一族”,隨後便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偏殿中——
淩燁軒坐在一張木頭案幾旁,其上鋪著一條羊皮地圖,從地貌形式上來看,應該是齊國和契丹的整個地形圖,因為距離軒燁國邊塞的地方,終南山得七十二峰十分清楚的標示著名稱和黑點。
龐炎和楊飛二人站在兩側待命,他們麵色都極為凝重的望著帝王案幾上的羊皮地圖,黜眉沉思,似乎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淩燁軒看著地圖,他黜眉凝思片刻,隨即低沉的問道:“齊戎狄又做出了什麼驚人之舉?”
“回稟皇上,齊戎狄今日越發猖狂,不僅與契丹的二皇子耶律達納簽訂了秘密約定,且打算在終南山的仙女峰中挖出一出隱蔽之所,鑄造鐵器,用於軍隊,看來,準備攻打我朝之心已經顯露。而且在楊統領趕到北楚的這幾日裏,邊域已經得到密報,齊國正在征集鐵匠、尋找鐵礦,似乎要現鑄造冶煉爐”龐炎立刻回答道。
“齊國山地,資源豐富,鑄造鐵器不成問題,隻是七年的休養生息,此刻才大肆招兵買馬,足以證明他的國庫空虛不盈,看來當年將齊國的災民招入軒燁國,的確傷了他不少元氣”淩燁軒冷笑一聲,卻不以為然。
“皇上說的是,可是齊國有契丹撐腰啊”楊飛有些緊張的說道,齊戎狄幾年前突然自立為皇,如今又大肆鑄造兵器,這是在是一件令人堪憂的事情。
雲傾坐在一旁的幔帳後,輕撫著銀貂雪白柔軟的長毛,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隨後在聽到皇帝說齊國正在鑄造兵器之時不禁頓了一下,隨後淡然一笑,緩緩的道:“楊統領多慮了,這個天下間,鑄鐵技術最高,也最精湛的便是北楚,如今,齊戎狄勾結的是契丹,而我們卻在楚國,相較之下,已是占盡了先機。”
龐炎和楊飛都怔了一下,因為他們沒有注意到偏殿內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二人不禁都將目光掃向了那明黃色的垂帳,隻見裏側端坐著一個身著鸞紅色長袍的女子,而她的身旁則躺著一隻懶倦的雪狼。
二人的眼睛不禁都一眯,隨後對視一眼,都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因為他們都知道,裏側坐著的那個就是失蹤七年的小皇後。這個女人,被全天下人喻為妖孽,聰慧無雙,果決狠辣,非一般人能比。
而楊飛和龐炎仔細琢磨了雲傾的一番話後,都有些恍然大悟,難怪皇上這麼多年來都不召集對付齊戎狄,但是隨後,他們二人卻還是道:“皇後娘娘說的是,可是北楚有楚淮王,此人目無王法,秉性囂張,甚至在昨夜還……還對皇上大不敬,所以就算齊國不會成什麼氣候,要是朝廷不立刻阻止的話,隻怕楚國也會效仿,到時候,夠過不堪設想。”
雲傾抬眸,眼底劃過一絲冷意,她知道剛才楊飛想說什麼。沒想到龐炎這麼快就已經將昨夜在軍營的事情告訴了他,並且看他的架勢,早已有了煽風點火的可能。看來,她離開宮廷真的太久了,久到就連一個小小的禁衛軍都統領都可以挑釁自己……
雙眼眯了眯,雲傾懶懶的將身子歪在一旁,隔著幔帳對上楊飛那探究的眼神,淡淡的道:“這一點,楊統領就更不必擔憂了,楚國雖然冶鐵技術精湛,但是位於北域,資源稀少,更沒有礦物材質,所以,自太祖開始,楚國就是從軒燁國采買礦石提煉兵器的,難道這一點,楊統領不知道嗎?”
楊飛再次怔住了,他曾經在朝中的時候雖然聽聞過這位小皇後是個厲害人物,曾經連滿朝文武都不敵,但是卻從來都不曾親自見識過。後來,又加上小皇後失蹤七年,後宮中雖然有替身穩定局勢,卻再沒有上過朝堂,所以,就連滿朝文武的忌憚都已經消失了。而今,他突然與這個傳聞中的小皇後隔帳相望,不覺有些驚慌。
“屬下見識短淺,讓皇後娘娘見笑了”楊飛頓了半晌,也找不到什麼說詞,隻能恭敬的應答道。
龐炎也黜眉了眉宇,他也是第一次與皇後對弈,不由得也在心頭驚歎這個少女的才識,頓時間也似乎有些明白皇上為何七年來奔波萬裏,幾乎放下一切以尋找皇後為先機,更是在得到蛛絲馬跡的消息後便在齊國、契丹聯合在即,局勢岌岌可危的時候勞師動眾的趕來北楚的原因。
看來,這個皇後的確不簡單。
“兩位大人都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助手,應該是本宮的班門弄斧讓兩位見笑了”雲傾看著他們臉上的神色變化,不動神色的說道。而心頭卻在尋思著她來北楚之前,托付魅影門鑄造兵器的事情,目前,各國都使用青銅器,隻因沒有人能製造出最為堅韌的兵器,而她給魅影門的秘方自然也留了一手最後工序,所以就算萬一出了什麼事,她還是全身而退。
“皇後娘娘折煞屬下了”龐炎和楊飛異口同聲的說道,但是各自的眼神卻不由得都瞥了一眼那明黃幔帳。
“還有什麼事情要稟報嗎?”淩燁軒看著雲傾略帶深沉的摸樣,不由得黜起了眉宇,冷清的問龐炎與楊飛二人。
她依舊如當年那般聰慧冷靜,可是,卻多了一絲心機。而這份心機已經不再是如當初為保護冷氏一族那般的單純,而是有翻雲覆雨的跡象。這,另他十分不舒服。
“回稟皇上,別的沒有了,隻是過幾日楚王陛下的壽辰,屬下是否要布兵包圍奉天殿,以保皇上的安全?”楊飛低沉道。
“你以為,如果楚桓當真要想將朕如何,憑這些兵馬就能阻擋得了嗎?”皇帝冷笑一聲,略帶陰沉的說道,隨後,他轉過頭,望著雲傾,又道:“皇後你說是嗎?”
雲傾目光一冷,隨即轉頭對上皇帝那深沉的眼神,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秀眉微動,隨即冷哼了一聲,從袖中拿出兵符丟到了桌案上,有些賭氣的道:“我要國舅領兵鎮守,否則,我保證可以再次消失……”
皇帝的眼神陡神,似乎對雲傾的威脅十分生氣,但是當著龐炎和楊飛的麵,他卻忍住了怒氣,而是拿過兵符扔到龐炎手中,隨後寵溺的點了一下雲傾小巧的鼻尖,咬牙道:“既然是皇後說的,朕自然舍不得拒絕,傳令下去,將兵權交給威烈將軍,從即日起,重新統領三萬兵馬……”,隨後,他眼神閃過一絲邪肆的笑意,接著一語雙關的道:“讓他好好保護朕……和皇後的安全。”
“是”龐炎而楊飛同時接令,立刻退出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