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進同退(三),賜婚
共進同退(三),賜婚
北楚的第一美人,的確,此刻站在大殿之中的少女很美,高挑的身段,姣好的容顏,隻是可惜,短短三日的時光,這個美人兒卻已經憔悴得蒼白無力,幾乎成了中原女子的軟柳扶風。
雲傾睇視著漢白玉石階下的女子,顫若蝶翼的長睫微煽,卻依舊什麼話都沒有說。
楚王想借助朝相的勢力,壯大二皇子楚燕的內需,從而鎮住楚淮王,使得目前強弱不明的局勢明朗起來。隻是可惜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美人兒,白白成為了這些北楚權貴們鋪設王權的籌碼。
“的確是個美人”皇帝也點頭稱讚。但是卻他卻略顯懶散,似乎根本沒有興趣觀賞這一局並不高明的政治聯姻的戲碼,而是雍容的端起雲傾為他斟滿的美酒,慢慢的飲下,隨後才對楚王道:“以前就常聽人說,北楚的酒凶烈無比,今日飲了兩杯,朕都有些耳熱了。”
楚王微微黜眉,顯然沒有想到皇帝竟然三言兩語就已經將賜婚之事混弄過去了,於是便再次開口道:“皇上,雖然臣下的二弟並非第一次迎娶新妃,但是這次卻是要娶朝相千金為正妃,如果能得到皇上的賜婚的話,那實在是我北楚之福啊……”
雲傾聽了這句話,不禁勾唇冷笑,其實,楚王糾纏皇帝,定要讓皇帝下旨賜婚,無非也就是知道樊大人及其千金相中的根本就不是二皇子那般的邪祟淫靡之人,而是心向楚桓。
這一點,滿朝文武大臣也都心裏也都有數,所以,如果此刻,楚王能求得淩燁軒下旨賜婚的話,那麼這一樁原本不甘願,且唯恐有變數的親事變成為了理所當然。
到時候,樊大人自然不敢悔婚,而二皇子在朝中的人脈必然勢漲,如此一來,楚王的位置也就得到了鞏固,可謂是一石二鳥的計策。可惜,他想要設計的人是淩燁軒,一個比他更懂得駕馭帝王心術的天子。
“皇後,你也嚐一口”果然,皇帝沒有理會楚王的那番話,就似根本沒有聽懂他的話一般,而是再次執起金尊,親昵的遞到了雲傾的麵前,帶著寵溺的低沉說道。
雲傾輕柔一笑,卻並不讓皇帝的計策得逞,她緩緩的道:“皇上,楚王陛下在等皇上的話兒呢?你瞧樊小姐也站得有些累了……”,雲傾並不以為裝傻充愣就可以解決這些事情,她更喜歡斟酌棋子,利弊使用得當。
皇帝深邃的眸子一沉,握這金尊的手也頓了一下,但隨後卻明了的啞然失笑,捏住雲傾的鼻尖,淡淡的道:“皇後越發俏皮了,看來朕以後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否則這般沒規沒矩的下去,指不定哪一日連朕都降伏不了你了。”
雲傾眼底的狡黠,皇帝看得清楚,他知道自己這個惱人的小皇後必然是別有心思,所以便也放任著她胡鬧,不願插手。
這一幕溫馨曖昧的畫麵讓整個大殿內的人都瞪圓了眼睛,因為誰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對這個小皇後如此寵愛,最關鍵的是,小皇後三日前還與楚桓一同參加的選妃宴……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實在令他們心頭糾結,不明所以,甚至找不到任何破綻以解心頭的疑惑。
雲傾依舊緩緩的笑著,但是那雙閃爍著狡黠的琥珀色眸子卻淡然平靜。皇帝不想參與楚國的內政,是因為他既不想讓楚桓勢力突出,也更允許楚王掌勢,因為這兩者對軒燁國來說,都是大忌,所以,目前這樣強弱部分的狀態是最有利的。
“皇上多慮了,臣妾不過隻是仗著皇上的寵愛放肆而已,豈敢越矩違抗皇命?”雲傾緩緩的說道,她吐氣如蘭,聲音輕柔悅耳,在話中已經表露自己的心機。她不會違背與皇帝的承諾,但是,對於這些前幾日對她羞辱和大不敬的人,她卻不得不好好教訓教訓。
淩燁軒鳳眼一眯,而雲傾卻斂下了長睫,端莊從容的朝看著他們微微怔愕的楚王,緩緩的啟唇,脆聲道:“楚王陛下莫怪,皇上身子贏弱,不甚酒力。所以剛才沒有聽見陛下的請求,不如,這道聖旨就由本宮來下吧,楚王陛下意下如何?”
溫婉的聲音輕柔嬌脆的充斥著整個大殿,使得眾人心頭都震了一下,不覺紛紛抬眼望向那高高在上,一身鸞紅鳳袍,嬌美卻又端莊的少女身上。隨之,眾人心頭都暗忖:這個小皇後的膽子果然不小,竟敢代替皇帝開口。
但是即便如此,卻沒有人敢說半句話,都靜觀其變。畢竟楚國朝堂上的紛亂複雜,並非一字半言可以解得清,道得明的。
楚王的眉宇卻黜了一下,對於這個前兩日還溫柔靜默,但是今日身上卻散發著冷冽威儀氣息的少女也是十分疑惑,但是他還是笑顏堆在麵容上,眼底閃爍著深邃光芒的看著雲傾,十分恭敬的道:“皇後娘娘的恩典,臣下感激不盡。”
對於他來說,誰賜婚並不重要,重要是的將這樁親事生米煮成熟飯,掐斷一切有可能的變數,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一局。
雲傾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她淡笑著輕掃向那麵色蒼白,唇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的樊小姐,神色冷淡漠然的道:“趙安,擬旨,朝相千金賜許二皇子楚燕為正妃”
雲傾一開口,大殿內的眾人便接連著安靜下來,紛紛麵麵相視,他們不知道眼前的小皇後是否明白北楚的局勢,因為這樁婚事一旦敲定,王室原本就不明朗的紛爭便會瞬間漲勢成為朝廷之上的爭端,朝相之女如皇子宮門,就代表著整個朝堂的勢力都傾斜於楚王了。
如此,二十年之後,先王遺旨所言的禪位還能實現嗎?而且楚淮王一旦失利,那麼兵權是否也將……
“奴才接旨”趙公公不慌不忙的應聲,隨即取出皇榜,將這件事記下。
然,伴隨著趙公公尖銳渾圓的聲音的,卻是樊姑娘搖搖欲墜的零落身姿及楚桓微微黜起的劍眉。
大殿下原本安靜的朝臣和那些有些心思的商戶都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而樊大人則是挑了挑眉宇,隨後起身出列,站在自己的女兒身側,領著她向雲傾叩恩。賜婚之事已成定局,楚王心情大好,他朗聲笑起,對樊大人父女二人道:“這還真是天賜良姻啊,樊大人,此後,你可要好好輔佐二皇子啊,哈哈……”
三言兩語,已露出心機,樊大人是楚國朝相,權傾朝野,自然也是聽出了楚王的意思,他心底不禁歎息,但還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劍眉緊蹙,卻依舊淡然飲酒,仿佛置身世外的楚桓,而後才低頭道:“臣,遵旨”
樊小姐低垂著頭,原本憔悴的麵色更為蒼白,她也緩緩向楚王施禮,而後跟隨著自己的父親重新入席。
眾人見這場景,心頭都覺得北楚的局勢已定,看來楚淮王是沒有機會登基王位了,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今朝為王,明日敗寇的事情從來都是變化莫測的。而身在朝廷為官的臣子都明白一個道理,那便是學識和才幹雖然重要,但是若不懂得見風使舵,就是臉基本的保全之道都不會。於是當下,滿朝重臣紛紛起身,齊賀二皇子、樊大人。
原本見雲傾竟是皇後,而麵色暗沉灰敗的二皇子楚燕此刻早已換了一副容顏,他見當朝皇後竟然允以賜婚,當下心情開朗,於是便笑著起身,舉杯應承那些官員的賀詞,笑道:“多謝各位大人捧場,我先幹為敬……”,隨後,仰首飲下杯中的酒。
“二皇子乃是人中之龍,朝相之女又是楚國第一美人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大殿內的那些懂得溜須拍馬的大臣們立刻笑嗬嗬的說道,臉上可謂是流光溢彩,喜氣洋洋,仿佛要娶妻的不是楚燕而是他們一般。
楚燕聽得這幾句話,又灌了幾杯烈酒,方才開宴之時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他笑嗬嗬的再次端起酒杯,對著上座一敬,道:“臣下僅此一杯,謝過皇上、皇後娘娘”
皇帝但笑不語,而是將目光掃向雲傾,而雲傾卻是一臉溫和婉順的笑意,纖細的素手執起鳳尾金杯,掩袖緩緩的飲下了杯中的酒。
楚王見帝後二人都飲下了酒,深邃的眸子不禁眯了眯,隨即臉上的笑意更濃,看來,這個被譽為第一妖後的小皇後也不過如此,市井江湖傳言想必也是誇大而已。想到這裏,他心頭更為舒暢,起初的膽怯也一揮而散,於是對於身旁冷漠淡泊的楚桓也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雲傾坐在鳳鸞上,一雙清透靈動的眸子輕掃大殿內的眾人,在看到楚王的深沉笑意,二皇子的暗中得意和楚桓的淡靜沉默之時,薄紅的唇角也緩緩的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楚國的朝廷爭鬥,與中原一樣的激烈,可惜,這些人的心智卻遠遠輸給軒燁國朝堂上的那些心思諳沉的朝臣。
接下來,楚王便以鞏固自己的勢力為前提,將幾位朝臣的女兒都許配給了四皇子、九皇子,又為其三人納了幾名侍妾,賞賜了後宮中姿色俏麗的宮娥後才罷休。於是二皇子、四皇子、九皇子紛紛起身叩謝楚王的恩典,領了那些賞賜的侍妾與宮娥在一旁陪酒。
指婚完畢,接下來便是歌舞,耍雜之類熱鬧氣氛的節目,而眾人又是酒後三巡,便都興致勃勃的看了起來,沒有人再提及什麼。但是,三支歌舞歇下之後,接下來上殿的女子卻眾人都為之一震,因為她一身紫紅長袍,身姿如柳扶風,麵容嬌美,嫣紅若桃李,發梳楚國婦人的發髻,其上插了六根碧玉簪,雍容華貴,但是身上卻帶著一份說不出的憂傷之色。
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大殿內的眾人都驚駭住了,甚至連一直平靜無波的楚桓都陡然一怔,隨之雙目微眯,但是,楚王和二皇子等人卻麵露冷笑,神色邪肆。
“這不是薑太妃嗎?哎呀,太妃怎麼今日也來賞光寡人的壽辰,快,來人,請薑太妃上座”此刻,楚王突然大聲說道,言語之中滿是驚訝,但是眼底卻隱匿著笑意,當即命令宮人設宴請坐。
薑太妃……雲傾秀眉一挑,難道這就是楚桓的母妃?
想著,雲傾的雙眼也微微眯起,隨後看似淡漠的掃了一眼楚桓緊繃的麵色和楚王得意的表情,心中已然明白這不過是楚王設下的另一個局。看來這個楚王的心思還真是不簡單,居然可以在當朝皇帝和皇後的麵前公然將楚桓的勢力架空,致使一朝勢力傾斜,如今,更是派人去後宮將一個不出深宮門院落的先王嬪妃請進大殿獻藝,以此羞辱楚桓。
素手再次執起麵前的金樽,雲傾緩緩的飲了一口,打算靜觀其變,畢竟,她今日既然來了,就沒有打算讓楚王稱心如意的過壽。至於二皇子……雲傾長睫微斂,隱去了眸中迸出了一絲殺機,隨後紅唇勾起了冷凝的笑意。
薑太妃是一個典型的中原女子,即便在北楚生活了二十幾年,卻依舊保持著中土女子該有的如蘭氣質,隻見她緩緩的走進大殿,卻皇帝和雲傾輕輕福身,隨後才淡淡的回複楚王的賞賜:“陛下多禮了,哀家今日來,不是前來入席的,而是得知陛下今日壽辰,所以特來獻曲祝壽的。”
果然,薑太妃的一句獻曲祝壽,讓整個大殿上的人都驚住了,隨後又是一陣竊竊私語的議論聲。王上壽辰,薑太妃居然前來獻藝,這是什麼規矩?這分明是辱沒倫常,玷汙先王的英明,更是損害了楚桓的顏麵。
自己的母親為兄長獻藝祝壽,這是何等的曖昧不堪,這薑太妃是怎麼回事?
但是,麵對大殿上眾人的質疑,薑太妃卻無動於衷,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旁側人的議論一般,而是讓身後的宮娥將一架烏木古琴擺設好,隨後跪坐在裘皮軟墊上,一雙纖細的手指緩緩的撫上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