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艱難地總結了一下目前的境況,“我們這五百人的隊伍,現在就被困在感染區正中央、被無數僵屍圍著走不出去了?”
“是……”小女仆的聲音細若蚊蚋,而且帶著哭腔,“勞瑞大師說,實在不行明天就丟下領民,單獨把您送出感染區……七個侍衛再加上大師自己,應該還是能保護好您的……”
夏侯炎愣了一下,失神問道:
“單獨送我出去?那……你怎麼辦?”
“我、我……”眼淚從安潔的頰邊簌簌而落,“安潔不想拖累您……”
夏侯炎感覺有什麼東西哽在了喉頭。
他努力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小女仆的名字:
“安……潔?”
小女仆安潔用手背擦擦眼淚,“嗯”了一聲。
夏侯炎閉上眼睛,咬牙道:
“去告訴勞瑞大師,我不能自己走。丟下領民自己跑路,那我這個領主還有什麼用?”
“可是艾略特大人……”安潔拚命搖頭道,“我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啊……連、連愛麗絲隊長也……”
“愛麗絲?”夏侯炎感覺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她不是咱們的侍衛隊長嗎?”
“是……”安潔哀傷地甩了甩頭,“當時屍潮快追上您的馬車了,愛麗絲隊長就衝了上去……”
夏侯炎抿了抿嘴。
在艾略特的記憶中,愛麗絲是伊戈爾家族的侍衛隊長,更是一位大師級劍士,但即便她武藝高強,在迎頭衝入無數僵屍組成的屍潮之後,這位女劍士的結局也顯而易見。
“勞瑞大師已經盡力了,但隻搶回來愛麗絲隊長的屍體……”安潔擦了擦眼淚,強撐著微笑柔聲道,“艾略特大人,屍潮這麼恐怖,隻要能把您安全送出去,我們就很開心了……”
“總之我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跑路。”夏侯炎煩躁地擺了擺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明天的事,我們明天再說。”
安潔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行了個禮,轉身走出帳篷。
無論是她還是夏侯炎自己,都知道這個年輕的領主大人,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自欺欺人罷了。
感染區裏、屍潮麵前,從來都隻有生或死的選擇。
夏侯炎一直等安潔的腳步聲消失在帳篷外,才扭過頭,望向床鋪邊的那盞獅子型燭台。
黃澄澄的金屬表麵,映照出的是一張過於年輕的麵孔——蒼白、瘦削,臉色在滿頭黑發的映襯下顯得過於陰沉——半個月前,這個名為艾略特·伊戈爾的年輕人還是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少爺,在帝國法師學院裏努力攻讀著見習魔法師學位;
而現在,他已經成為一位貨真價實的領主,帶著自己的屬民深陷感染區中。
整整五百人的生死,就握在他的手中。
“艾略特·伊戈爾……”夏侯炎喃喃念叨著自己的新名字,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一點點蘇醒並湧上心頭:童年的家庭時光、法師學院裏的優遊卒歲、和侍衛隊長愛麗絲那張曾經英武動人的麵龐……
夏侯炎把視線從燭台上移開。他伸出手,緩慢而略帶遲疑地從床邊的行李中翻出一隻油布包裹——這是艾略特從法師學院退學、趕來繼承家業時,從學城帶回來的。
其他人都以為,這包裹裏是法師學院的教科書,但如果他剛剛複蘇的記憶沒有錯,那這裏麵應該有些別的東西……
夏侯炎深吸一口氣,揭開包裹。
首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隻黑黝黝的日記本。他遲疑片刻,把日記本放到一邊,露出了其下幾本破破爛爛的舊書:
《詛咒術入門》、《惡魔學》、《古儀式圖鑒》……
每本書的封皮上,都蓋著法師學院的血紅色“禁書”印鑒。
他從包裹中抽出最底下的一本舊書,盯著封皮看了一會兒,才提高聲音叫道:
“安潔!”
帳篷外很快傳來了女仆的聲音:
“艾略特大人,怎麼了?”
夏侯炎強忍著內心的顫抖,大聲問道:
“愛麗絲隊長的屍體……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