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連胤軒望著門內那抹依舊一動不動的背影,沉聲應允。他和她往後的日子也不在乎這兩日,他願意等,等一輩子也情願。隻是這個女人將他的小女兒送人了,寧可讓孩子在農家吃苦,也不準認他這個親生父親,真是夠狠心的在他心窩又劃了一刀。
兩日後。
明淨托著放有剃度刀片的托盤站在映雪身邊,麵露擔心,沉默半晌,終是道:“你有塵世未了,不適合剃度……”
“不!”映雪打斷她,堅決道:“該了的都了了,請讓無塵大師幫我剃度吧。”
“你的孩子才剛剛滿月,可以將她交給她的親爹爹……”
“他不會承認這個孩子的,因為是我背叛他在先,與人私奔,而他現在有了另一個孩子,有了太子,更加不會在乎我……我能救不救,為了自己的幸福,枉送蓮緔幾萬條人命……我更是他的殺父仇人,雙手沾滿血腥,一身罪惡,所以渴求佛祖救贖我,讓我遁入空門,一心向佛,為那些為我無辜枉死的人贖罪……”
“你一心想著為那些人贖罪,又有沒有想過我和一雙女兒怎麼辦?!”她哽咽的語剛落,一道醇厚的厲嗬陡然傳入佛殿,驚了大殿所有在場的人,這才發現連胤軒早已站在大殿門口,一雙利眸怒氣騰騰盯著跪著的那個灰衣女子,仿若要將她剝了皮。
可是見到那蒼白臉蛋上的淚痕,他又心疼了,忍住腿上的痛楚朝殿裏走進來:“當著這些人的麵告訴我你可以放棄一切,我今日就讓你出家!”
映雪將頭轉過去,不再看他,冷道:“我六根已淨,請無塵大師為我剃度。”
“你放得下我和一雙女兒?!”連胤軒眸中閃過一抹痛,在她身後站定,緊緊盯著她的背影。這不是說笑,也不是賭氣,而是他不堪一擊的心。
這裏是莊嚴肅穆的佛殿,一旦踏進去就再也難以邁出來,沒有回頭路走。所以此刻他多麼希望映雪是在跟他賭氣,隻是在嚇他,跟亞父勸慰的那樣,過兩天就好了。可是她就這麼在這聖殿裏跪了兩日,執拗堅定得讓他害怕起來。難道這四個多月的分離不是冷靜,而是越行越遠麼?她甚至連孩子都舍得送出去!
“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嫵塵,這生就忘了我。”她道,不肯回頭看他的眼,望向身側的無塵和明淨:“映雪願削發為尼,常伴青燈古佛,請師父成全。”
無塵聽著,望望旁邊那麵色發青的男子,終是雙掌合十虔誠出聲道:“施主頗有上上慧根,隻是塵緣未了還對塵世有牽掛,不如等塵緣了盡,再來入我師門可好?現在你可以先帶發修行,等你入定豁達,本尼便收你為徒,阿彌陀佛。”輕輕說完,已帶著眾尼安靜往大殿外走,留下兩人獨處的空間。
連胤軒目送大師離去,這才將跪在地上的映雪拉起,問道:“到底要多久你才能放開這一切?映雪,我們為什麼非得這樣折磨彼此?”
“蓮緔沉海了,楚幕連和島上的幾萬個人死了,難道我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映雪瞧著他眸子裏的傷痛,沙啞道:“既然大師不肯收我,那我就用半年的時間去一些疾苦地方懸壺濟世,普濟眾生,如果我能救回幾萬條人命,我便放過我自己……”
“那你去哪裏?”連胤軒嚇了一跳。這是什麼鬼主意,他寧可讓她在這裏帶發修行念經坐禪,也不要她到處跑,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尋得到她!這個女人果然是存心的,故意這樣折磨大家。之前楚幕連早跟他說過了蓮緔沉海是必然,從湄顏離開蓮緔起,蓮緔就沒救了,這不是她的錯!他的心狠狠揪起來,掌下收緊:“如果執意要這樣,那我陪你去。”
“明淨說你體內的蓮毒剛除,腿部不能行走,所以你就留在宮裏照顧嫵塵和絳霜母子。半年後我會回來這裏與你聚首,如果那個時候我能放得下了,便隨你回宮。”
“一定要這樣嗎?”他看著她淡漠的樣子,俊顏痛苦起來,陡然一把攬了她入懷,緊緊抱著:“你這個該死的女人,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映雪沒有推開他,緩和下來,將臉擱在他的頸窩:“我知道你為我遣散了後宮,廢後囚母,給時間讓我自己去認清對銀麵的感情,那一個月我在毒花穀每日想念的人是你……”
“映雪……”他將她抱得更緊,輕輕摩挲她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