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父讓明淨告知我,銀麵當日帶我離開卞州的那日,你便親自來了卞州,住在景親王府裏,卻沒有逼齊康交代我的去處。因為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我們的去向了,你不想將銀麵逼得太急……之後你體內的蓮毒陡然迸發,昏迷不醒,而在這昏迷的三個月時間裏是亞父代為管理朝政,親自用千年芝草入藥救你,更助絳霜誕下皇子……”
說到此處,她頓住,終是問道:“絳霜的孩子還好嗎?”
“映雪,絳霜難產了。”他愛憐撫著她柔軟的發絲,從她的發頂抬起頭,沉重望著殿裏的那尊文殊菩薩:“她的胎位一直不正,又冒險用醉紅花,所以養胎期間身子一直不好……她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我不在身邊,隻聽亞父說她當時大出血,止不住……唯一的遺願是將她的遺體送回卞州……”
“卞州有你跟她的美好記憶,她是真的愛你。”映雪輕輕推開他,臉上浮現淡淡的感傷:“我會去卞州看看她的,陪她說說話,她在那裏一定很孤獨……”絳霜畢竟是她的親生妹妹。
“不走可以嗎?”他並沒有攔她去卞州,隻是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墨眸中擔憂不舍:“我怕你這樣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嗬,如果不走,我就會想出家。”她苦苦一笑,撥開他緊緊握住的大掌,轉身望著外麵:“這是贖罪,也是散心,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可以嗎?”
他望著她,答不出話來。如此一場大風暴,要撥開雲霧見月明,給她和自己一段時間去放逐,又何嚐不好呢。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需要時間去平複,時間過了,就淡了,散了。
“我會在卞州等你,如果半年後你沒有如約回來,我會帶著一雙女兒親自去尋你。”
“好,一言為定。”
六個月後。
西疆的天空萬裏無雲,驕陽高掛。此時正值得晌午,日頭最大的時候,隻見一輛掛淺色簾子帶木門的氣派馬車疾馳在卞州與淮州的官道上,馬車明顯是剛從淮州趕出來,往卞州方向走,卻陡然一個轉彎,往北邊的起伏群山而去。
“相公,我們不是去卞州嗎?怎麼來這個地方?”梳著婦人髻,挺著大肚子的青楚幸福窩在丈夫懷裏,對馬車行駛的方向大為不解:“這裏是往狼錐山方向而去的,那裏怪石嶙峋,人煙稀少,很危險……狼錐山?”她猛的坐起身,記起什麼事來:“那年是你護送母後和胤軒一起來卞州的……我一直以為你已葬身那場大火,原來……為什麼你明明在我身邊,卻不肯告訴我,害我痛苦了那麼多年?”
冷炎,也就是葉雲坤抓住她捶打的小手,笑道:“算我命不該絕,那場大火熄滅後,我竟發現自己還活著,隻是臉被燒得麵目全非。當時我意識模糊爬出去了,讓過路的人所救,而後等再次醒來,便聽得冷家已被滿門抄斬,你被送到卞州。於是我便換了個身份接近王爺,你瞧……”
他將手放在耳後處:“你要看嗎?我原來的臉被大火毀了,現在這張臉是戴的麵皮……”
“我看。”青楚輕輕點頭,眸中心疼起來,用指去撫那張揭掉麵皮後凹凸不平的臉,而後抱著丈夫,哭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接受,隻是你竟然一直瞞著我,太傷我心了……”
“好了,別哭。”雲坤抱抱她,心疼道:“我們今日來卞州見個人,別把臉哭花了,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它也會跟著哭的……”
“我們見誰?”青楚這才停下來,捶了他一下,但依舊窩在他懷裏,“聽說皇上這幾日出宮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等我們看過這裏回卞州,就知道見誰了。”雲坤神秘一笑,牽著她往那個凹口走,指著錐子處道:“這裏就是我們當年被困的地方……”
“嗯。”
入夜,他們的馬車才進入卞州城來,而後直接在一酒樓處歇腳,並未先去景親王府。
青楚走進酒樓,讓那站在櫃台前打算盤的女子嚇了一大跳:“你不是西門的小師妹嗎?”
女子圓圓的臉蛋,粉粉的腮,不再梳雙髻,而是挽了個斜斜飛雲髻,用一根釵子插著,穿一身淺紫的對襟薄衫,笑靨如花:“青楚姐姐你來了。”模樣一點兒也不驚喜,反倒是久候她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