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情(1 / 3)

似水柔情

七娘這一覺睡得很沉,足足有六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臥房內的窗簾依舊落著,早晨的陽光偷偷地照進屋裏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剛從床上坐起來,把錦床弄出一點動靜,杏兒和紅依一起走進來。兩個人齊聲說道:“二奶奶終於醒了!”聽那口氣,就像是七娘生了大病似的。

“快給我打些溫水來,我要洗漱。”七娘吩咐道。

紅依很快端來了溫水,七娘簡單地洗漱了。見杏兒手裏拎著食盒,她真是餓了。打開食盒,裏麵是幾樣小菜和點心。杏兒又到火爐上取了砂甕,“老太太送來了血燕雙參粥,一直熱在火爐上。”

七娘端起了粥碗,昏睡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太餓了,狼吞虎咽吃起來。

紅依道:“二奶奶慢點吃,血燕雙參是皇上賜給老太太的,老太太拿過來一些,讓我們在小廚房裏經常燉給奶奶喝。還有這烏雞油卷,是老太太特意吩咐選了新鮮上好的烏雞熬製的。”

七娘拈了幾個雞油卷吃了,酥酥軟軟的,香脆可口。紅依和杏兒就嘰嘰喳喳地說著食物的來曆,就連那碗奶酪都是薛嬤嬤親自在小廚房裏監督製作的。

肚子吃到半飽的時候,七娘突然想起來了,“二爺呢?”

杏兒說道:“二爺昨天睡得早,今天早早地起了,在西次間裏和陸蒙喝茶說話呢。”

“陸蒙?”七娘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杏兒笑道:“我一說二奶奶就知道了,那個特醜的侍衛。”

七娘點點頭:“忘了誰也不能把他忘了,隻是名字沒對上號。大過年的,皇上給了休沐日,他怎麼不回家?”

紅依接過話題,“聽豆莢說他沒有爹娘,去娘過年就是在我們義國侯府裏過的。”

七娘想起來了,這個陸蒙父母都不在了。

紅依又給七娘倒了茶端上來,“男人居然也有長得這麼醜的!”

杏兒的杏眼一立:“醜怎麼了?男人醜了媳婦才省心呢!”話一出口,就覺得這話說得不妥當,慌忙換了個話題,“二爺昨晚在臥房裏睡的。”

七娘的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兩天沒換衣服,沒洗澡,昨天自己困的,倒頭就睡。居然一點也不知道竇寒生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走的。

吃飽了飯,七娘吩咐杏兒把臥房裏的被褥都換了,紅依到淨室裏準備洗澡水。兩個丫鬟正忙活著,聽外麵的小丫鬟喊道:“二爺回來了!”

七娘剛剛脫了一件衣服準備洗澡,竇寒生從外麵走進來。想起自己昨夜贓兮兮的狼狽相,都被他看在眼裏,七娘的心裏有些別扭。

“你終於睡飽了?”他細長的眉毛一揚,嘴角彎彎帶著笑意。

七娘惦記著洗澡的事,表情就有些拘束,“讓二哥哥惦記了。”

竇寒生看著她的表情有些怪異,笑著問道:“我要是不惦記你難道還讓別人惦記嗎?”

七娘正在揣測話裏的意思,竇寒生低下頭附在她的耳畔,“娘子遇見了比我更帥的男人嗎?”

七娘的臉“忽”地一下紅了,以致於從臥房和淨室裏進來的紅依和杏兒都紛紛地避開她的目光。竇寒生進了臥房,七娘這才看了杏兒一眼,杏兒抿嘴笑了,走到屋外去。

竇寒生更了衣從臥房裏走出來,臉上笑眯眯的,“聽說你強烈要求下堂?”

這是婆媳之間角力的過招術,那叫以退為進,七娘本不想讓爺們知道,就調皮地眨了眨眼。可是這眼神看在竇寒生的眼中無疑是赤果果裸的誘惑。

七娘突然間感到腰身一緊,整個人騰空而起,還沒來得及心慌就抬起頭對上竇寒生那雙鳳眼。冷不防地被抱起來,她的臉頰變得緋紅,張開嘴叫了一聲:“我還沒有洗澡呢!”

沒等她說後麵的話,已經被抱著出了門,直奔靜室而去。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上,生怕被丫鬟們看見。還好,靜室的門就對著上房,七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這才舒了一口氣。

一關上淨室的門,竇寒生就說道:“我如此地讓你不滿意,到了要求下堂的程度?”

七娘不知道竇寒生這話事出有因,心裏就有點憋氣。整個過程既然他都知道了,連湯太醫說她感染了濕寒之症都是這廝事先安排好的,怎麼居然還要秋後算賬呢?

七娘賭氣不去看他,也不想拿話去哄她。

竇寒生原本已經把她放在了地上,此時又眯了眯風眼,攔腰把她抱起,扔進了木質的浴盆裏。

這個動作事出意外,七娘驚叫了一身,身體就濺起了朵朵水花。好在浴盆比較大,裏麵又注滿了水,七娘也沒被摔到。杏色的短衫和青藍色的巴緞裙子就像開在水麵上嬌豔的花朵,妝花紗下麵的鴛鴦藤舒展著花瓣兒,逐漸地延伸綻放。

竇寒生逼近浴盆,一張臉冷如冰霜,目光炯炯地望著七娘,那變了色的眼眸裏,又像新婚那一夜,閃爍著危險的信息。七娘在水中蜷縮成一團,“你要幹嘛?”

竇寒生剛才冰冷的表情頓時融化了,掩飾不住的笑意,翹著嘴角說道:“你在說什麼?小狐狸!”

水中的七娘愣怔了一下,自己明明是純良得很嘛,怎地會給他這樣的印象?也許這小狐狸是說她心眼多,在婆媳過招中的小把戲都被看透了?這麼一想,心裏就開始盤點著在白鷺洲這兩天兩夜的情景。去的時候,其實她是抱著很純真地目的,想用一顆真誠的心感動孫夫人,這是第一夜。而且第一夜她也的確做得很好,孫夫人那些故意刁難也都默默地忍受了。第二夜不一樣了,原因是她已經看透了孫夫人要害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是犯了我,我再不還擊,難道是傻子不成?

竇寒生的臉色完全柔和下來,七娘從那眼神中看出沒有責怪她的意思,神經也就鬆弛下來。浴桶內的水溫不冷不熱的,全身浸泡在溫水中,身心都跟著舒坦起來。

“二哥哥,你先出去坐坐,讓杏兒給你沏杯茶。我睡了這麼長時間,又是大年三十,白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竇寒生就“哦”了一聲走開了。七娘繞到了屏風後麵脫了身上的濕衣服,又轉回到浴盆裏。閉上眼睛,享受著溫水的沐浴和滋潤。

“我剛才去了靜妙居給老太太請安,時間還來得及,我掌握著呢!”

聽到說話聲,七娘才知道竇寒生還沒走,說話的聲音也很近。睜開眼睛嚇了一跳,竇寒生赫然地站在浴桶旁邊。

兩個人同房的時候,自然會有許多親密的動作。即便是點著蠟燭,一切也都是在朦朧中進行。今天不同了,光天化日之下,沒有一點遮掩地“赤誠”相見,未免有點過於親密了。

“二哥哥也要洗澡?我命人再給你準備洗澡水。”七娘慌忙地往說中縮了縮,隻露出一個小腦袋,把脖子以下都深埋在水中。

“不用另外準備了,這水就很好。”竇寒生一邊說著,不慌不忙地開始脫衣服。

“二哥哥,讓別人看到會笑話的。”

“沒有別人在。”

七娘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自己隻是泡在水中,事實上還沒有開始洗呢!剛才在屋裏的時候,就不該張口閉口的說洗澡,“二哥哥,我都兩天沒洗澡了,髒得很。”

竇寒生脫得隻剩下一條褻褲,頭不抬眼不睜地伸腿往浴桶裏跨,“你比我強呀,我都三天沒洗澡了,比你還要髒。”

這就叫哭笑不得吧?

“這浴桶不夠大。”七娘沒啥說的了。

“要多大才夠你用呢?”竇寒生眯著鳳眼瞅了一眼羞紅了臉的七娘,那語氣中含著曖昧的味道,伸手去脫褻褲。

七娘閉上眼睛,又忍不住張開一條小縫偷偷地看。隻覺得頭上一鬆,固定頭發的簪子被抽了出來,烏黑的長發頓時滑落下來。竇寒生把七娘抱在懷裏,伸出手撩起熱水灑到她的身上,又將她濕漉漉的頭發歸順到腦後。

蒸騰的熱氣滋潤著七娘,一張白裏透紅的小臉很快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瓣兒,還是帶著刺和露珠的那種。眉眼中仿佛也暈染上了絢麗的玫瑰色。竇寒生換了個姿勢,讓七娘環坐在他的雙腿上。兩個人鼻尖對鼻尖,額頭對額頭,浴桶裏的水也跟著兩個人的動作蕩漾開來。

畢竟還是冬天,水涼得太快了,不得已的要停下來。

七娘渾身舒爽,一動也不想動。竇寒生抱著她躺在貴妃榻上,他又穿了衣服,叫人換了水,回轉身抱著她又開始清洗。七娘感覺羞怯,奮力地要掙紮。竇寒生就附在她的耳朵上說,“要不我叫丫鬟來給你洗?”

洗澡到這份上,滿地都是水,任誰一眼都能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七娘也就咬了咬嘴唇,“你給我洗吧。”

這種事情要是讓家裏的長輩知道了,媳婦難免要受訓斥。想不了那麼多了,竇寒生的手滑過她的腳腕,好舒服。

竇寒生柔聲說道:“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七娘享受地閉上眼睛,“我是你的妻,應該的嘛!”

竇寒生又在七娘的小腿灑了水,輕柔地搓洗,“你不應該隻是我的妻。”

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七娘的心緊縮。

這一天是除夕,義國侯府從大門、二門、儀門、正堂、次間、梢間、花廳直到暖間都開著門,鋪上了猩紅的地毯,穿山遊廊的兩側也掛上了百十來盞宮燈。

竇楚生打開祠堂,帶著人重新打掃布置。又命內院的媳婦婆子們,打掃了上房,收拾供器,用來懸供遺真影像。義國侯府內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竇寒生夫婦洗完澡,換上了過年的新衣裳,從內到外都是簇新的。小兩口隻有襪子顏色是一樣的,竇寒生的是一套元青色長衫,七娘親自設計的,采用了唐裝的款式,怕元青色太素淡,上麵有紫紅色的圓圈花紋。七娘呢,依舊是品紅色,畢竟剛過門不久,又是過年,圖個喜慶。

竇府內以竇母為首,帶著兒孫重孫老少四代乘著暖驕入祠堂拜祭,然後又到正堂,正堂內早懸掛著義國侯府幾代國公侯爺的畫像。女眷在裏,子弟在外,在正堂裏拜影。七娘活了兩世,第一次參加拜祭,在永安侯府甄家的時候,雖然也入了族譜,卻沒趕上過年,就出嫁了。她深怕行錯了,緊緊地跟在大奶奶周氏的後麵。和周氏一起往裏麵傳送供奉用的菜品,這一套祭拜的禮儀,足足花費了一個多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