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
太子纓和甄七娘被解救回京後,孝貞文太後下旨,讓甄七娘在鳳藻宮裏休養。七娘的臥房就挨著太後娘娘的寢宮,華麗堂皇自不必說。出去狩獵這幾天狼狽至極,七娘真想馬上回到義國侯府的紫菱芳洲,還是在自己的家裏最舒服,無奈太後娘娘的旨意不聽也不行。
沒想到,七娘在鳳藻宮裏住了接近十天,太後娘娘還沒發話讓她回家。這天早晨宮女稟報說辛禦醫來了,要給七娘診脈。好好的,診什麼脈呢?轉念一想也理解,出去狩獵了好幾天,又和獵豹搏鬥過,太後娘娘擔心她的健康也正常。
辛太醫診完了脈,笑容浮到了臉上:“恭喜竇夫人,夫人有喜了!”
有喜的事情在七娘的預料之中,她換洗的周期是三十到三十五天,葵水遲了三兩天不來,也是正常的,可是到今日已經延遲十多天了。妊娠的反應也幾乎感覺不出來,偶爾有兩次吃飯沒吃好,胃裏往上泛酸水,嘔吐還一次也沒有過。
送走了辛禦醫,七娘進到淨室裏沐浴。淨室裏熱氣蒸騰,木質浴缸裏漂浮著殷紅色的玫瑰花瓣兒。見到玫瑰花瓣兒七娘心裏一緊,太後娘娘做精油的玫瑰花運回來了?
全身的細胞鬆弛下來,七娘開始回憶最近發生的事情。回想自從在竇家的酒肆遇見鍾離纓開始,她就脫離了過去的生活軌跡。先說從鍾離纓那得到的好處吧,酒肆接了一千箱藥酒的訂單;織染坊承攬了五千套宮女服的製作;秦雅靜和甄誠接到了二品誥命書。
這三件沒有一件是小事。那一千箱藥酒毫無疑問肯定是皇宮裏需要的了。五千套宮女服是鍾離纓為她爭取的,誥命書是太後娘娘對甄家的賞賜。
去狩獵之前她並沒有把這三件事情放在心上,五千套宮女服是鍾離纓嫌皇宮裏無聊想找點事情做,正好認識她了也就參與到織染坊的生意中來。太後娘娘下的詔書也正常,秦雅靜身為姨娘能養育出一個解元兒子,是很了不起,至於她甄七娘倒是沒什麼特別的。
但是這三件事加到一起就不正常了,竇寒生正月十六隨皇上護駕離開了京城,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老婆就長了這麼大的本事,既能承攬皇家的生意,還能讓太後娘娘下詔書,把一個正四品的甄誠連升兩級,沒品的娘親成了二品誥命夫人。
竇寒生這廝自來心眼就小,去薑銀的府上辦事的時候,都在意她穿得是否鮮豔。如今不僅出了這三件大事,還有一件更要命的,太後娘娘讓她住在鳳藻宮裏,這幾天竇寒生肯定是要回京了。回到京城發現老婆不住在家裏,卻住在太後娘娘的寢宮裏。太後娘娘最喜歡的是什麼人呢?當然是孫子太子纓啦,全皇宮都知道。
事情就怕細分析,這麼一捋順,七娘的心裏一驚,後背都滲出了冷汗。再回頭分析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弄到今天這麼被動的局麵?
先說鍾離纓到竇家酒肆訂製一千箱藥酒的事情,這件事不用說了,別說是鍾離纓,無論是誰,隻要出銀子訂貨,沒有不賣給人家的道理。次日,皇宮中來人說讓七娘進宮給吳貴妃食療。在這件事情上辛禦醫似乎沒有撒謊,辛氏父子二人拿吳貴妃的病沒轍了,無意中得知貴妃喝竇家的藥酒起了點作用,禍水東流推到了七娘的身上。無論是什麼原因詔她進宮,太後娘娘的旨意能抗拒嗎?這件事情她認為自己也沒錯。
再說太後娘娘給秦雅靜和甄誠的二品誥命,這樣的好事她能推辭嗎?她敢推辭嗎?
讓人糾結的是那五千件宮女服,她進宮的第一天晚上,鍾離纓就在出宮的路上等她,談起了參與織染坊生意的事情。還說想當她的弟弟,理由很充分,人家一個姐姐都沒有,隻有一個妹妹還出嫁了,做生意的原因也是因為在皇宮裏沉悶無聊。她當時警覺過,會不會是鍾離纓假借做生意之名有意要接近她呢?但很快就把想法否定了,皇宮裏秀女無數,何必惦記她這個結了婚的女人呢?從道理上講不通。
這麼充足的理由,這麼強大的靠山,難道她應該拒絕嗎?
是的,她一件都沒拒絕,每一件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接受,隻是,這三件加在一起咋就解釋不通呢?不用竇寒生回來質問她,她自己就畫了個大問號。
頭痛。
不僅僅是這三件事情,還有一個更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那就是蒙山狩獵的奇遇。那天夜裏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很蹊蹺,怎麼別人都好好的,就她的棗紅馬受了襲擊呢?而且,襲擊的時候也趕得巧,正是眾人為發現銀狐興奮的時刻,沒人注意到她,不然,也不至於她一個人落了伍。
獵豹為什麼不吃人?就是為了逗她和太子纓玩兒嗎?
莫名其妙地發現了一個包袱。
太子失蹤了居然沒人尋找,陸蒙是自己偷著溜出來的。
明明是回到了京城,她卻不能回家,這是變相的軟禁嗎?
許多個巧合加到一起就不是巧合,幕後的策劃人是誰呢?
第一嫌疑人:鍾離纓,這廝作案的動機很明了。要說第一次在小樹林裏,他裝扮成乖巧可愛的弟弟,把七娘騙過了。那麼在山洞裏這一夜,他對七娘的喜愛雖然沒有表白,卻寫在臉上,並體現在行動上,他救了七娘一命。
鍾離纓不僅有作案的動機,也有這能力。想要調動近衛,先打傷棗紅馬,後來又按兵不動,這些他都能指揮得了,至於那隻獵豹有點看不懂。
腦袋裏突然靈光一閃,獵豹是蒙山之夜的關鍵環節。沒有獵豹的襲擊,即便七娘和鍾離纓隻有一匹馬,也會騎馬找到隊伍的,不至於在洞裏過一夜。
鍾離纓策劃了一場戲難道就是為了和她單獨在洞裏過一夜?這也太離譜了吧?隻是近衛就死了五個,這一夜的代價未免太大。花了這麼大的代價,太子纓又把自己的腳弄傷了,在洞裏除了拉過她的手也並沒做出太過格的舉動,這人要是放到前世裏,也算得上情聖。
精心策劃了一場戲,就為了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卻始終未表白,這種可能性大嗎?
第二嫌疑人:孝貞文太後。也許是太子纓不知情。孝貞文有這能力,可動機是什麼呢?即便她寵愛鍾離纓,又得知鍾離纓喜歡七娘,也不可能不顧皇家的麵子,給鍾離纓創造條件追求一個已婚的女人吧?
浴盆裏的水冷了,七娘洗完後躺在錦床上接著想。
宮廷內的鬥爭太複雜,七娘一直認為自己的頭腦算得上聰明,心裏也是個有計較的,可那隻是在宅鬥中。悶悶地在鳳藻宮內過了一天,禦膳房送來的飯食,都是按照孕婦的食譜精心搭配的。
從穿越這一年來,七娘還從來沒有一天什麼也不幹的時候,身體閑下來,頭腦就高度地活躍。
這事兒是孝貞文太後一手策劃的!太子纓是她的同謀,抑或隻是被她利用,還不得而知。想起竇寒生好像說過,太子纓年輕經常被太後利用的話。
在這個年代,一個已婚女人和一男人單獨在外邊過夜,即便是有天大的理由,相公也不會沒想法,七娘終於明白了太後娘娘的目的是在竇寒生身上。是想讓竇寒生和太子纓起衝突,想除掉的當然是竇寒生,不會是太子。
尤其還趕在了懷孕這個節骨眼上,竇寒生離開京城的那天,正是她葵水該來的時候,還根本看不出是否懷孕了。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累加到了一塊,無論是誰家的相公,不起疑心就怪了!
風藻宮太後寢宮內
孝貞文身著黑色華服,衣擺上是金絲繡著的金鳳,一款紫色的披肩,頭上戴著鳳釵,嘴角勾起一個邪魅的弧度:“連翹,甄七娘用過晚膳了嗎?”
“啟稟太後娘娘,甄七娘剛用過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