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輕狂一次
“母妃,小纓有話要說,心裏憋屈得實在難受。”
吳貴妃氣色比前些天好了許多,正望著窗外的三隻小雀兒掐架,看得入了神,心裏在猜測這三隻雀兒一定是兩隻公的一隻母的,從尾巴上能分辨出來。
聽了鍾離纓的話,吳貴妃一愣神。“是小纓來了。”
宮女端果子倒茶水,吳貴妃說:“這是高句麗送來的貢果,小纓嚐一嚐。”
鍾離纓哪有心思吃水果,一幅愁眉不展的模樣。吳貴妃已經聽說了蒙山狩獵的事情,就知道鍾離纓會到她這裏來。慈愛地拉過鍾離纓的手,說道:“太後娘娘都說些什麼呢?”
“娘娘說竇寒生要與七娘和離,娘娘要幫助我娶甄七娘。”
吳貴妃微笑著問:“你自己怎麼想?”
鍾離纓低垂著眼瞼:“母妃,小纓喜歡七娘。隻要她願意嫁給小纓,小纓不在乎她是結過婚的,也會善待她腹中的孩子。”
“傻孩子,你頭腦很聰明,但宮廷裏許多複雜的事情還不是你能看透的。你想想看,即便是竇寒生和甄七娘和離了,小纓作為大趙國的儲君娶一個結過婚的女人合乎祖訓和國法嗎?”
鍾離纓點點頭,“這些小櫻想過,如果鍾離纓不是大趙的儲君了,我願意娶甄七娘為妻,母妃會同意嗎?”
吳貴妃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你想放棄太子之位?為了一個女人?”
鍾離纓站了起來,兩手倒背在身後,在床邊踱著步,“小纓雖然年輕,卻不像母妃心裏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平日裏要裝扮成天真爛漫的模樣,沒有絲毫心機,才能被太後娘娘喜歡,才能合格地做她的一顆棋子。”
吳貴妃又是一驚,雖然知道寢宮裏沒有人別人,宮女竇出去了,還是向四周環顧了一圈。鍾離纓見狀,坐在了臥榻邊上,握住了吳貴妃的手。壓低了聲音說道:“整個蒙山狩獵都是太後娘娘一手策劃的,就是要提前給小纓戴上一頂強占臣妻的高帽子,當作把柄捏在她的手裏。萬一有一天她扳倒父皇的時機成熟,就會拿這件事情說事兒治小纓的罪。”
話音剛落,吳貴妃的眼框中就蓄滿了淚水,小纓什麼時候長大了呢?居然把她這個當娘的都騙過了!
“太後娘娘的狼子野心滿朝廷都知道,父皇這麼多皇子,為什麼她偏偏扶持小纓當儲君?不就是因為小櫻單純老實聽話嗎?小纓從心裏不喜歡當太子,不喜歡皇宮裏的勾心鬥角,心裏一直向往的就是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姑娘,過平淡快樂且充實的日子。可是,在過去的兩年裏,父皇的皇位一直受到威脅,八爺黨猖獗了好幾年。一年前,太後娘娘要扶持小櫻立太子的時候,我就明白扮演的角色和八爺是一樣的,隻不過是太後的一枚棋子罷了,最後都是權謀鬥爭的犧牲品。擺在小櫻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如果父皇被打敗了,太後娘娘首先要滅的就是小纓。如果皇後娘娘敗了,滅小纓的就是父皇。”
吳貴妃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可憐的小纓!”
鍾離纓卻笑了,“母妃別哭,小纓也要給自己找出路對不對?一年前太後娘娘讓我當太子,我沒能力拒絕,同時也是為了給父皇爭取一年養精蓄銳的時間。我心裏清楚得很,無論太後要何時動手謀反,小纓寧可掉了腦袋也不會從命!作為兒臣,小櫻對得起父皇了。”
吳貴妃囁嚅道:“父皇要是明白你的一番忠孝之心就好了!”
鍾離纓道:“現在就是該讓父皇明白的時候了,借著竇寒生要和離,我向父皇提出要娶甄七娘為妻。為了皇家的顏麵,娶一個結過婚的女人,小纓必須放棄儲君之位。”
吳貴妃點了點頭,“全身而退也好,我們母子二人過與世無爭的日子去。隻是你想過沒有,依本宮觀察,竇統領隨皇上出生入死,是皇上最得力的將領,他和七娘又是皇上賜婚,他會貿然上奏皇上,請求和離嗎?還有,孩子是不是他的,離開京城沒多久,這樣簡單的常識他能不懂嗎?”
鍾離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和離的事我也懷疑是太後娘娘從中搗鬼,不過也沒所謂,很快就會清楚的。我去請求父皇恩準廢除太子之位,再為我和七娘賜婚。一來對父皇表達一下忠心,二來也向七娘表達愛意。如果竇寒生心裏揣著明白,卻隻是因為受不了皇宮裏的流言蜚語想和離,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七娘托付終身,我願意一生一世珍惜她。”
鍾離纓離開了鳳藻宮,朝著萬歲爺的養心殿走去。到了正殿門口,早有人一層層向裏邊稟報了。兩個太監從屋裏出來,下了台階給他施了大禮。一個俏麗的宮女打起了厚氈簾。
景文帝鍾離君坐在一把明黃色的龍椅上,上麵雕刻著飛龍圖案。
“兒臣拜見父皇!”鍾離纓雙膝跪下行了大禮。
景文帝道:“吾兒小纓,快快請起,到朕身邊坐。”
鍾離纓坐在龍椅旁邊的高幾上,瞪著烏溜溜的黑眼珠望著皇上,“父皇離開京城這麼長時間,兒臣好想父皇哦,昨天夜裏還夢見父皇帶著兒臣下江南,我們乘著龍舟,江裏的水很深,還能看到魚兒在跳躍呢!”
景文帝的臉上露出喜色,“小纓這麼一說,倒是勾起朕對江南的思念來,聽聽江南小曲,品嚐江南精細的美食,再乘上一艘船舫夜泊秦淮河。”
“記得兒臣小時候隨先皇和父皇下江南的時候,去過鎮江的金山寺,還記得那個白龍洞,許仙就是從白龍洞口穿過去尋找白娘子的。”
景文帝道:“難得你還記得金山寺,父皇老了,隻想著吃的,倒是很懷念鎮江的鍋蓋麵呢!就著淆肉一起吃,再伴上鎮江香醋。”
談起鎮江,是鍾離纓一直魂牽夢繞的地方。歪著腦袋問道:“父皇什麼時候再帶兒臣下江南呢?”
“爭取今年夏天就去,最遲明年!”
鍾離纓就都著嘴巴,“不想明年去,兒臣等不急了呀。”
景文帝笑了,“小纓都要娶媳婦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貪玩。太後奶娘和貴妃娘娘給你主持殿試選妃,有沒有中意的秀女呢?”
鍾離纓低垂著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角,一幅害羞的神態。景文帝見狀,心正揣測不知道是哪家的閨秀終於入了太子那雙高傲的眼。
“喜歡哪名秀女就和朕說,朕為你做主。”
鍾離纓依舊低著頭,“她不是秀女,父皇不會怪罪小纓吧?”
景文帝一聽,太子這是看上哪個小家碧玉了。爽快地說道:“隻要兒臣喜歡就盡管說,父子之間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呢?朕不會怪罪你,隻要你喜歡,朕就給你做主。”
鍾離纓那雙桃花眼清亮得像一湖碧水,貓咪般可愛地望著景文帝,“那兒臣就說了,父皇可要說話算話哦,千萬不能怪罪兒臣哪。”
景文帝又笑了,太子在眾多的皇子中是膽量最小的一個,尤其是怕他。心裏一陣愧疚,皇子太多,他又太忙,鍾離纓小的時候根本沒得到多少父愛。倒是這一年多當了太子,太後娘娘給了他很多關愛,隻是這種關愛又是有代價的,想到這些一陣心酸。
“朕是誰呀?什麼時候對小纓說話不算話呢?”
鍾離纓說道:“當然有啦,有時候答應過小纓的事情就忘啦。”
景文帝哈哈地大笑了兩聲,很久沒享受到這麼溫馨的父子親情了。“這次小纓說的事情,朕答應了一定會辦,說吧。”
“兒臣喜歡的女子是結過婚的……”
話還沒說完,景文帝就勃然大怒,“放肆!身為太子,你不知道自己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嗎?怎麼還像個小孩子般的胡鬧呢?”
鍾離纓跪下了,“兒臣就說父皇會怪罪兒臣,父皇可千萬別生氣哦。兒臣雖然非常喜歡她,卻不敢求父皇賜婚,是太後娘娘讓兒臣到父皇這來的。”
“哦?太後娘娘讓你來的?她居然同意你娶這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