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下）
顏如玉和周豔麗從小祠堂誦經回來，卻見臥房內一片狼藉。暗室裏偷來的寶物被洗劫一空，墨玉莫名其妙地被綁在房裏。周豔麗雖然氣惱，心裏懷著鬼胎，卻不敢當著墨玉的麵大聲吵嚷。
墨玉被鬆了綁，婆媳二人坐在椅子上一起審問。
顏如玉問道：“你是怎麼進到臥房裏來的？”
墨玉早已打好了腹稿，至於能不能逃過這一劫隻能聽天由命了。
“大奶奶剛才暈過去了，奴婢想過來看看兩位姨娘誦經回來了沒有。剛走到房門口，正遇上兩個黑衣人，手持著寶劍在回廊裏。奴婢害怕，撒開腿就往回跑。卻被那兩個人捉住，堵上嘴帶到了後院，兩個黑衣人把奴婢從窗戶帶了進來，然後捆綁了手腳，蒙上了眼睛。”
周豔麗冷笑道：“你可以編話本賺錢了，那兩個黑衣人既然想從後院窗戶進來，怎會在臥房門前遇到你？說！誰派你來的？”話音落地，兩個嘴巴抽過去，打得墨玉一個趔趄，兩眼直冒金星。
墨玉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詞，隻能順著這個思路說下去。“奴婢不知道呀，也許黑衣人是想看看臥房門鎖沒鎖，發現門是鎖的才跳了窗戶呢！”
顏如玉在臥房裏轉了一圈，仔細查看著窗台上和地上。除了墨玉的腳印之外，還有兩雙較大的腳印。墨玉怎麼進來的暫且不說，確實還有兩個男人到臥房裏來過。
是墨玉約了兩個男人來偷盜，賊喊捉賊嗎？墨玉娘家裏有兄弟，按理說這樣的事情不是沒能力幹出來。隻是時間太短，從上午的時候到現在，僅有白天多的功夫，墨玉沒有離開過義國侯府。策劃這樣一起賊喊捉賊的事情，時間上來不及。
是周豔麗算計她想把寶物獨吞嗎？可為什麼要扯上墨玉呢？把墨玉綁到屋裏是什麼意思？似乎也不像。突然發現窗台上有一把剪刀，這把剪刀她認識，墨玉和丫鬟們做針線的時候手裏就拿著這把剪刀。
顏如玉伸手把窗戶關上了，點燃了燭台上的蠟燭。周豔麗依舊在審訊墨玉，嘴巴至少抽了十多個了，墨玉的嘴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燭光的照耀下，窗戶上被剪破那格煙羅紗清晰可見。仔細再一查看，另一扇床的窗欞是破碎的，很顯然是被腳踢碎的，窗欞上還有腳印。顏如玉得出了結論，墨玉是剪開窗紗打開窗戶進來的，兩個男人是踢破窗戶進來的。她把剪刀收好，回頭再去看周豔麗審訊墨玉。
周豔麗惡狠狠地在墨玉的臉蛋上掐了一把，“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是不是你和府外的人合夥偷了暗室裏的東西？再不說把你賣給人牙子！”
墨玉哼了一聲，“姨娘饒命，沒幹的事情奴婢也不能往自己頭上載呀！”
又審了一會兒，周豔麗氣哼哼地把墨玉押送到了柴房裏，派兩個婆子看守著。
顏如玉靠著鮫綃引枕半臥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回想剛才周豔麗審問墨玉的態度，那兩個黑衣人應該不是和周豔麗一夥的，再說她也不相信周豔麗的腦袋能轉這麼多彎。也許就是遇上毛賊入府裏偷東西，恰巧見她房裏沒人，跳進來了，又碰巧遇到了墨玉在房裏偷東西。唉，也隻能認倒黴了，到嘴的肥肉便宜了兩個毛賊！把自己的寶貝還都稍帶卷走了。
可是，周豔麗要是這麼鬧下去，墨玉一旦挺不住，還不得把看見周豔麗偷背著寶物回海棠院的事情說出去呀？雖然現在寶物不在她房裏了，畢竟靜妙居老太太房裏丟了東西是事實。順藤摸瓜，想破案並不難。
當務之急是把墨玉賣了！怎麼也得尋個錯才能把她賣了吧？這丫頭死不認錯怎麼辦呢？
正胡思亂想著，周豔麗折回來了。一關上房門，臉色就變了，“你給我解釋一下東西在誰手裏？”周豔麗翹著二郎腿坐在紫檀木靠背椅子上，臉上的神態分明是告訴顏如玉，不把東西拿出來，休想蒙混過關！
顏如玉這才慌了，剛才一直在想，是不是周豔麗夥同外人騙她，怎地沒想到周豔麗也會這麼想她呢？這東西偷的，是太倒黴了！不僅搭上了自己的體己，還得動腦筋賣墨玉。主意還沒想出來呢吧，周豔麗又跟著攪合。不解釋清楚也不行呀，畢竟人家是婆婆，找茬休了她的權利都有。“我哪知道在誰手裏呀？一定是毛賊偷去了呀。”
周豔麗冷笑了一聲，“糊弄鬼呢？那毛賊居然聰明到這種程度？我們婆媳晚上剛把東西放在你屋裏，到現在還不足兩個時辰，他就知道了？居然還能找到你牆壁裏的暗室？”
顏如玉急得眼淚直往下掉，“婆婆怎麼還不相信我呢？從上午到晚上我們婆媳二人一直都在一起，就算我有那心思想獨吞了寶物，有機會到外麵勾人嗎？再說，我認識誰呀？無非就有幾個娘家親戚，一個比一個窮，躲還躲不及呢！要真是夥同他們幹這事，這些寶物都用來答對那群狼也未必能夠用！”
周豔麗的神情緩和了許多，覺得顏如玉說得有些道理。
顏如玉跪下了，“兒媳對天發毒誓，要是有半句謊話，讓我不得好死！讓我生孩子的時候難產！”
周豔麗有些信了，擺了擺手道：“起來吧！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不管你幹沒幹那事，以後不許拿我孫子起誓。”
顏如玉嗚嗚地哭了一會兒，哭得周豔麗心煩，“行了，打算哭一夜呀？墨玉還關在柴房裏呢！依你看，她是怎麼進到臥房裏的呢？”
顏如玉走到窗前，拿出那把小剪刀，又指著煙羅紗給周豔麗看。“墨玉是見到你背著寶物，心裏起了貪念，想趁我們婆媳不在，趁機偷些東西，沒想到讓毛賊個撞見了，把她綁上了。”
周豔麗點點頭，“這丫頭不能留了，不僅掌握著我們婆媳的秘密，居然還想偷東西，她要是在府裏，我們還能睡安穩覺嗎？”
顏如玉道：“夜長夢多，明天就賣！”
周豔麗猶豫了一下，“墨玉畢竟是大奶奶房裏的人，要賣她，最好還是和大奶奶或者大爺打聲招呼的。”
顏如玉冷哼道：“要是大奶奶知道了，會同意賣她嗎？還是今晚我和大爺說一聲吧，就說她偷了婆婆房裏的東西被賣掉了。我們兩個統一了口徑，別說差了。”
周豔麗道：“不會說差。”
顏如玉又說：“我一會兒臨睡前再囑咐一下那兩個婆子，看緊點，別讓她跑出去見大奶奶。”
婆媳二人商議完畢，周豔麗回房睡覺了。
一個小丫頭挑著紗燈走在前麵，顏如玉抱著一個手爐還拎著一件衣服跟在後麵。到了柴房門前，看守的兩個婆子凍得難受，不停地在柴門附近溜達著。顏如玉關上了柴房的門，小丫頭把燈籠放在柴房裏，關上門走了出去。顏如玉將那隻手爐遞到墨玉手裏，又把那件厚厚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墨玉正凍得索瑟著，暖融融的手爐抱在懷裏，眼淚流了出來。“謝顏姨娘的救命之恩，奴婢一輩子也不會忘！”
顏如玉道：“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可周姨娘不信呢！話說周姨娘這一天也挺讓人奇怪的，傍晚的時候，說有東西要存放在我屋裏，她知道我房裏有一個暗室。誰料想到晚上就遭了賊呢？剛才又氣急敗壞地對我吼了一陣，認定了我屋裏的東西是你夥同府外的人偷的，要把你賣給人牙子呢！我這心難受得像刀絞似的。她剛睡下，我就來看你了。”
墨玉放下手爐，噗通跪在稻草堆上，“顏姨娘救救奴婢吧，求你了！奴婢說的句句是實話，沒偷周姨娘的東西呀。”
顏如玉道：“我相信你，你要真是手腳不幹淨的人，大奶奶會那麼信任你嗎？隻是周姨娘不信你呀。現在大奶奶病成那樣，是沒能力救你了，你要是想活命，唯有一條出路。”
墨玉道：“請顏姨娘指點！”
“事到如今，唯有大爺能救你，但你必須和大爺說明白了，周姨娘為什麼要賣你才成。”
墨玉瑟縮道：“奴婢不敢說，怕大爺不信。”
顏如玉急了，“小命都要沒了，你還怕什麼呢？你要是這個樣子誰也幫不了你！周姨娘到底怎麼了，把你嚇成這樣呢？”
至此，墨玉已經相信周豔麗背的那一包袱寶物和顏如玉不相幹，隻是存放在顏如玉屋裏罷了。壯著膽子說道：“我撞見周姨娘背著偷來的寶物，正要進屋呢，周姨娘就為了這件事要賣墨玉。”
顏如玉瞪大了眼睛，“那些寶物是偷來的？不會吧？周姨娘和我說是這些年老太太賞的呢！”
墨玉哼了一聲，“老太太最討厭她了，會賞她這麼多好東西？是從老太太那偷的！海棠院就挨著靜妙居，周姨娘是從後院回來的，奴婢在她後麵跟了半天呢！還有，她想送給奴婢一套純金頭麵堵上奴婢的嘴，奴婢沒要。”
顏如玉很激動的樣子，“周姨娘也太不像話了，自己偷老太太的東西，被丫鬟撞見了，就下這樣的毒手！你把這話和大爺說了，讓大爺救你！”
墨玉又退縮了，“大爺能相信我被黑衣人綁到屋裏的話嗎？”
顏如玉搖搖頭，“確實不容易信，那你就別提晚上被毛賊綁了這一段。隻把你上午撞見周姨娘背著寶物，還想用頭飾堵你嘴的事情對大爺說了就行。”
墨玉覺得顏如玉的主意出得好，她最解釋不清楚的，就是為什麼被綁到顏如玉臥房裏去了，現在要跳開這一節，她就說得清楚了，又跪下給顏如玉叩頭。
顏如玉道：“我回房去了，一會兒大爺回來，我就派丫鬟帶你過去。千萬別說差了，這是你活命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