誥命夫人
七娘沒料到秦海藻的變化有這麼大,問道:“我沒經曆過死去活來的愛情,真的搞不懂愛情到底是什麼,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你過去追求的能讓你喪了命的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秦海藻被問住了,一時沒說出話來。
七娘又說:“換個說法,你現在還相信人世間有愛情存在嗎?”
這個問題海藻回答得很快,“愛情是絕對存在的,這一點不用懷疑。按我過去的理解,愛情是那種很純粹的感情,愛一個人就應該無條件的奉獻,也應該是天長地久的。”
七娘茫然地點點頭,“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你說的那種純粹的愛情太脆弱了,猶如溫室裏的花朵,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長久不了。我倒是想出了一種天長地久的感情,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愛情。”
海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瞪著大眼睛聽七娘談愛情。七娘腦海中浮現出在前世裏看過的美國電影《泰坦尼克號》,人們都認為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愛情經曆了生死的考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傑克把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心愛的姑娘,還說了一段感人的話,讓露絲好好活著,享受生命的快樂,生育一堆兒女。
大多數人都認為傑克和露絲的愛情是生死大愛,但也有人提出過質疑。假如這一對戀人不是生離死別,兩個人都僥幸上了岸,露絲如願以償地嫁給了窮小子傑克,兩個人的愛情還會長久嗎?經得起現實生活的考驗嗎?
七娘對此也表示懷疑,這兩個人過不好的可能性很大。在她的心目中,純粹的感情是沒有的,感情不是空中樓閣。它的產生,離不開外在的物質條件,從來如此,人人如此,愛情本身就是一個模糊不清且脆弱不堪的虛幻概念。
那傑克和露絲的愛情為什麼美好?為什麼讓無數人落淚?是因為短暫而永恒,那是一份冰存在心底的愛情,不會再被現實生活侵蝕。
好像是雷鋒日記裏有這麼一句話: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七娘把這句話改編一下:兩情相悅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都兩情相悅,彼此看著一直順眼。
秦海藻等著聽下文呢,七娘呆呆地喝了一盞茶,心裏有些煩躁。她的腦袋裏很少想這麼複雜的問題,這不吃飽了撐的嗎?什麼愛情啦,天長地久了,有個毛用?有那閑功夫不如琢磨出個好菜譜還能享點口福呢。
可是,人家秦海藻眼巴巴地望著她呢。七娘隻得說道:“我說了你可別賴我貶低愛情啊,有一種辦法可以保持兩情相悅到永遠,那就是這兩個人永遠不要牽手,永遠不要見麵,兩個人彼此思念,永不圓滿,這就長久了,也美好了。”
七娘說的就是傑克和露絲,死掉一個,讓活著那個一輩子沉浸在思念中,這種愛最完美,也最長久。
海藻道:“說來說去,純粹的愛情和現實生活是死對頭,經不起生活和時間的考驗。這一年我也想了很多,就拿海誓山盟來說吧,男人說話不作數,其實也不能都怪男人。男人為什麼喜歡說海誓山盟?因為女人喜歡聽啊。就說樂府詩歌中唱的,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冬雷陣陣夏雨雪,山無棱江水竭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可是對天發誓呢,說的全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說第一句,這個長命無絕衰就純屬瞎說,冬天打雷夏天下雪也不可能。山平了江水枯幹了可能嗎?就算有那一天,我們也活不到,說的全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大話空話假話,可偏偏許多女人就喜歡聽。”
說到這,海藻不好意思地一笑,“過去我也喜歡聽,從來沒認真分析過能不能兌現。仔細地想來男人說這話時未必就是想欺騙女人,當時發誓的時候,他是真喜歡這個女人,不能說是假的。有一天他不喜歡這個女人了,也是真的,男人也是人,感情也是會變化的,這麼要求也不是很合理。追其根源,這樣的假話大話說的人不該說,聽的人也該呲之以鼻,也就不會再有人在乎海誓山盟了。”
七娘的注意力早已經開了小差,本想明天回京城的時候順便到江邊買活魚,可是現在眼前就浮現出活蹦亂跳的鯽魚來,奶白色的鯽魚湯好喝啊,湯裏再放點豆腐就更鮮美了。“不說這個了,天色還早,我們兩個去臨河邊買活魚好不好?”
“好啊,現在就去,晚膳就有魚吃了。”河裏的魚和江魚品種不一樣,七娘的提議讓海藻很興奮。
胡姬也跟著一起去了,三個人乘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臨河邊上。
七八個賣魚的小販蹲在河邊,鯽魚是比較常見的,每個魚簍裏都有鮮活的鯽魚。海藻挑了六尾一斤多重的鯽魚,怕不夠吃,手裏拿著長柄的網兜在魚簍裏挑選,看哪條魚遊得好撈哪條。
七娘說:“六條鯽魚熬湯足夠了,我再挑一條鯰魚。”
今日的鯰魚真大,有一條足有十多斤重。漁翁收拾魚,漁婆手裏拿著一隻鴨蛋在吃。七娘付了碎銀,眼巴巴地望著漁婆手裏的鴨蛋。“你吃的鴨蛋是自家的鴨子生的嗎?”
漁婆說:“是啊,家裏養了二十幾隻鴨子,挺省心的,也不用喂食,白天在河邊上遊泳,吃河裏的魚蝦就吃飽了。”
七娘看出這鴨蛋和普通的不一樣,蛋黃的顏色很深。“你家的鴨蛋賣不賣呀?”
漁婆不以賣鴨蛋為生,鴨蛋攢多了就賣點,“隻存了百八十隻,要多了可沒有。”
七娘樂了,“行,我不貪多,有多少算多少,你家離這遠不?”
漁翁說話了,“就在河對麵,讓老婆子劃船帶你們回家去取。”
秦海藻和胡姬一聽說要坐船,臉上都盈滿了笑意,三個人樂嗬嗬地跟著漁婆上了小船。漁婆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穿戴也不一般,一下子就遇到了三個,心裏快活,搖起櫓就唱起了漁歌。
漁婆的嗓音很甜美,一支漁歌才唱了一半就劃到河對麵,漁婆家的鴨子們見主人提前回家,嘎嘎叫著撲棱著翅膀遊到小船邊迎接。漁婆說:“家裏邊又破又髒,姑娘們就在船上等吧。”
鴨子們就圍著小船看熱鬧,有白色的,黑色的,也有灰色的。轉眼間漁婆拎著個竹簍回到了船上,胡姬幫著她數鴨蛋,有一百零幾個。七娘付了銀兩,說道:“我給你付些定銀,鴨子下了蛋你就攢著,估計多長時間能攢一百多隻呢?”
漁婆眉眼間都是笑意,有了這樣的主顧,她就不用費工夫到集市上賣鴨蛋了。“半個月能攢一百多隻,你到時候來取吧。”
漁婆又把三個女人載回到河對岸,收獲了一百隻鴨蛋的七娘喜孜孜的,在心裏核計著明日回到義國侯府就把鴨蛋醃到壇子裏,一個月後早膳的餐桌上就可以吃到河鴨生的鹹鴨蛋了。海藻對醃鴨蛋也極感興趣,詳細地詢問了鹹鴨蛋醃製的方法。
七娘詳細地描述了,“學會了其實挺簡單的,煮熟的鹹鴨蛋切成兩半裝在小碟子裏放在早膳桌上,大人孩子都愛吃。”
回到甄家老宅,馬車一直開到廚房門口。做飯的婆子迎出來把魚簍接過去,見魚已經收拾幹淨了,說道:“七姑奶奶真體貼我哪,省了收拾魚的功夫。”
七娘怕那婆子一個人忙不過來,紮上了圍裙親自上灶了,讓婆子給她打下手。前世的時候她就跟著娘到江邊買魚,最喜歡搬個板凳看娘收拾活魚,像個影子似地跟在娘的屁股後麵看活魚下鍋。
鯽魚煎好了,添上湯移到壓上煤渣的小火上燉著。又開始在另一個爐灶上燒鯰魚,不一會兒也添上了湯。四娘閑得無聊,見三個人拎著個簍子進了廚房,也跟了進來。聞到了魚香味吸了吸鼻說,“真香啊,即便不給我吃,聞著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