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封緘
以吻封緘
因著擔憂蕭寧會再度吐出來,是以,雲景軒沒有使用輕功回營,而是緩步將她背回了軍營之中。
逐月與追日跟在他的身後,臉色神色雖然閑散,但是,卻是機警無雙的。
回營之時,夜已經十分深沉了,整個軍營裏黑魆魆的一片,除了巡夜的士兵發出的鎧甲摩擦之聲,還有那山林間間或傳來的鳥鳴聲之外,大地已然萬分沉寂。
雲景軒沒有將蕭寧送回軍醫大帳,而是直接將她背進了中軍大帳之中。
逐月在見到雲景軒將子青直接背進自己的軍帳時,眼珠子差點都要瞪出來,不過,卻也沒有再次上前阻止,因為,他看得出來,自家主子的心情好似有些不太好。
這時,一抹隱於暗處的身影在見到雲景軒將蕭寧背進中軍大帳時,秀手握在了一處,關節處泛著森然的白,似那白骨一般,讓人心驚膽顫。她眼眸一直瞪著蕭寧,那樣子像要將她撕成碎片一般。凝視良久後,她終是銀牙一咬,消失在了無邊夜色之中。
中軍大帳之中,炭火燒得劈啪作響,整個帳篷之內暖似春日,雲景軒將蕭寧放至在了矮榻之上,淩蕭若一旦觸及床鋪,整個人旋即蜷縮在了一處,美美的睡開了。
雲景軒凝視著她安靜的睡顏,聆聽著她均勻的呼吸,本是寧靜的時刻,可是他心下卻似浪濤卷過,掀起了千重巨浪,將他一直以來平靜的心湖翻得水波洶湧。
“呼——”淺淺呼出了一口氣,他俯身脫下她的鞋襪,為她掖好被角後便不再看向榻上的女子,直接轉身回到了書案處,拿起手中地形圖,繼續做那些沒有做完的事。
翌日清晨,冬日的暖陽穿破層雲的束縛,將那陽光鋪滿大地。
“唔……”淩蕭若在矮榻上翻了一個身,隻覺昨日這一覺睡得極其舒坦,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般舒服過了。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嘴巴微張打了一個哈欠,雙手朝旁張開,伸了一個懶腰。然而,在她的雙手還未收回之際,忽覺眼前事物有些不對勁。
“這不是雲景軒的帳篷麼?”淩蕭若四處觀望了一番,眨了眨眼眸後喃喃自語道。
她搖了搖頭,回想起昨夜之事,她記得自己在昏睡前,雲景軒好像怒氣衝衝地將她扯出了醉月樓。
“啊——”淩蕭若拍了拍自己的頭,看來以後還真不能喝燕北的酒了,她記得尹致遠結婚時,她喝了那麼多也沒有醉成這樣一番狀態。
她昨晚喝醉酒之後該不會說了一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吧?
淩蕭若眼眸微微上翻,回憶自己在現代時的酒品,一番思索後,她點頭道:“按照我的酒品,我應該不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想好之後,淩蕭若掀開身上的被子,穿上鞋襪下了床,此時雲景軒不在帳內,她最好趁著現在離開這裏。
然而,當她剛想撤離大帳時,眼眸一瞥,竟是在矮榻旁的一方小桌子上看見了一盤棋局。
驚鴻一瞥之下,她隻覺那棋局有些熟悉,因著熟悉之感,她轉回身坐在了矮凳之上,一手撐著下顎,思索起來:“這盤棋我肯定在哪裏見過的。”
記憶翻轉,從現代開始到古代,隻要她能記得的棋局她全部翻找了一個遍,翻找完了之後,她眼眸蹭地一亮,驚道:“這是那夜七夕之夜,雲景軒與尹致遠下的那盤棋,原來他們還沒有找到突破口。”
淩蕭若想起這盤棋後,將要離開的思緒全然拋諸腦後,眼眸澄亮隻盯著麵前的棋盤,專注地思索下一步應該如何走,因為這盤棋實在是太精妙了。
她纖手一摸,拿著黑色的棋子在手中不斷揉撚著,眼眸微眯全神貫注地盯著那盤棋局。
過了一會兒,帶著兵士做完晨練的雲景軒身穿鎧甲掀簾進了帳篷,甫一進帳便看見棋桌旁那個正在天人交戰的身影。
他身姿挺拔,似金風中卓然而立的一顆修竹,他鳳眸微眯,似秋日裏碧波池中的一汪深潭,他凝望著那抹嬌小的身影,心下慨歎而出,莫非,她也懂棋麼?
淩蕭若專注於棋盤之中,根本沒有留意帳簾處已經站了一個人。
她思索著棋局,絞盡腦汁之後忽而似靈光乍現一般,她瞬時一個抬頭,眸中金光崩裂,她抬起手雙掌擊拳道:“有了!”
她記得當天夜裏,尹致遠執白子,雲景軒執黑子,他二人的水平相當之高,狹路相逢最終勝負未絕,而今,她卻想到了一招破局的好走法,此一行,勝者,乃是雲景軒也。
素手輕輕揚起,淩蕭若拿著手中珠圓玉潤的一顆黑色棋子,穩穩地放在了棋盤之中那方幾乎快被填滿的十字交彙處。
甫一落子,便聽身後傳來一陣低沉的男音:“此子落得實為精妙,一局死棋,當是峰回路轉了!”
聲音乍然響起,饒是他的聲音十分低沉,也將下方的淩蕭若嚇得不輕,她眼眸一眨,回頭就是一句:“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麼?”
雲景軒修眉淡淡,他沒有回話,隻是旋步一轉去到淩蕭若的對麵,身子朝下一壓,坐了下去,鎧甲摩擦的聲音錚錚入耳,他手執白子放在了淩蕭若剛剛放下的黑子旁邊。
淩蕭若的視線從剛才起便一直追隨他,直到他坐下來為止,她盯著雲景軒,眉毛向上挑了挑,她好像沒說要跟他下棋吧?
“該你了。”淩蕭若愣愣地盯著雲景軒,而雲景軒一直鳳眸低垂並未看她,他一手搭放在膝蓋之上,一手拿著白子,低沉的催促聲隨之而起,帶著悠然的味道。
淩蕭若眼角抽了抽,如若不是大愛這盤棋局,她鐵定起身走人了,不過,為了這局棋,她還是忍了吧,學棋數十載,就沒見過這般精妙的棋局。
她拿了黑子繼續下了起來,雲景軒在看見她落下的棋子之後,低垂的鳳眸終是緩緩抬起,他凝望著身前的女子,她的眼睛很小,但是,卻不能遮掩住從中散發的犀利鋒芒,她的鼻子也不嬌俏,嘴唇不夠圓潤飽滿,皮膚雖然白皙,但是,白日裏看來,卻有一些淡淡的斑痕。這個女子著實長得不太好看,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看她,隻因她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氣質。她的身上仿似有一種磁場,將他慢慢吸附。
眼下的棋局,走錯一顆滿盤皆輸,到了此處,已是世間爭鋒問鼎的角逐,從未知,一個女子的棋藝竟然也可以如此精湛,方才她落下的這一子,讓他甚為佩服。
欽佩之際,他在執起白子的時候不免問道:“你師從何人?”
淩蕭若眼眸一挑,淡淡回道:“李昌鎬。”
雲景軒聽聞俊眉一蹙,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微詫道:“誰?”
這個人是誰,為何他從未聽說過,他從小便學習圍棋,曾經拜過不少名人為師,九州大陸現今的高人他幾乎都曾對決過,可是,惟獨沒有聽說有一個人的名字叫李昌鎬的。
淩蕭若垂下眼眸,表麵冷凝心中狂笑,須知,她最喜歡看雲景軒吃癟的模樣了。
垂眸須臾,淩蕭若抬眸狀似鄙夷地說道:“李昌鎬你都沒聽說過,還下什麼圍棋?我師父他老人家曾經參加過春蘭杯、應氏杯、豐田杯、富士通杯、東洋證券杯、BC卡杯、LG杯、三星杯,總過獲得了十七個冠軍,十個亞軍,十二個四強,十一個八強,這麼牛的人,你竟然沒聽說過?真是笑掉大牙了!”
淩蕭若的話語似機關槍射發子彈一般快得讓雲景軒不禁擰起了眉頭,她每蹦一個字出來,他都會微驚一分,因為,她說的那一串話語中除了圍棋二字,其他字眼他著實沒能聽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哼……”待雲景軒還在原處兀自思索時,淩蕭若鼻音一哼蔑視道:“不要以為自己獨步天下了,須知,在這個天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強中自有強中手!該你了!”
一襲話語將雲景軒抨擊得有些體無完膚,他承認,這是他接觸圍棋以來最失敗的一次,從未知,他居然孤陋寡聞到如此地步。
自嘲一番後,他鳳眸再度垂下,將手中的白子穩穩地落在了棋盤之上。
淩蕭若本是微微揚起的頭在看見雲景軒落下的那顆棋子時,差點沒將牙齒給磕掉,他竟然能走出如此精絕的一顆,看來,她須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是了,她可以輸給任何人,但是,絕對不能輸給雲景軒,因為她咽不下這口氣!
一局棋從晨間一直下到了晌午,大戰數個時辰之後,他二人也沒戰出個究竟來。晌午過後,淩蕭若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了,她最終揚了揚手,朝雲景軒說道:“今日先戰到這裏,以後再說。”
說罷,淩蕭若沒有再看向雲景軒,轉頭毫無留戀地出了中軍大帳。
雲景軒看著她決然的背影,鳳眸微眯,若有所思。
淩蕭若回到軍醫帳篷時,張軍醫正在熬藥,當他看見淩蕭若時,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問道:“小蕭,你終於回來了。”
口裏雖是這樣說,然而心裏卻是另有一番滋味,他隻要一想起兩個男人在一起,身上的汗毛瞬時便倒豎了起來,即便這二人,一人是他忠實維護的主子,一人時他欽佩的對象,但是,這也不能抹殺他們是兩個男人的事實。
淩蕭若在看見張軍醫有些微微搐動的唇角時,眉毛一挑,似是想起了緣由,她一旦想起便覺尷尬異常,她扯著唇角對張軍醫說道:“張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張軍醫許是聽淩蕭若這麼一說,他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於外露,他不住點頭道:“小蕭,其實吧,這也沒什麼,個人愛好而已。”
淩蕭若在聽見張軍醫的話後,恨不得立時抽把短刀去把雲景軒給滅了,看來,為了避嫌,這些日子她還是不要再去找他下棋了,等過了這陣風頭再說吧。
這一日,淩蕭若在軍帳之中熬藥之時,不時有士兵過來拿藥,那些士兵雖然對她依舊恭敬,但是感覺上好像畏畏縮縮了一些,尤其是,她有一次給一個士兵拿藥,她的手無意之中碰到了那人的手,隻見那人眉毛瞬時一瞪,抓過藥包掉頭就跑開了。
遇見這種狀況後,她也不能直接跳出去說她其實是女人,這樣多尷尬啊。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後,淩蕭若打算出外采藥草,這樣一是可以避免與那些士兵們爭鋒相對,二來也可以去清靈的山間透透氣,這些天來,汙濁的空氣確實吸了太多了。
有了此想法後,用完午膳,淩蕭若便背著采藥的小兜,朝軍營後方的山裏進發而去了。
她背著小兜在軍營裏穿梭而行,快要出得軍營時卻聽一陣男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子青姑娘?”
那聲音之中帶著微微的驚詫之意。
淩蕭若轉眸而望,她轉眸看向了來人,隻見那人身穿一襲黑色衣衫,身材高大挺拔,淩蕭若盯著他,一時間還沒能想起他是誰:“你是……”
寒烈聞言即刻回道:“我是宸王爺的屬下,寒烈。”
上次去驪江行宮狩獵之後,王爺便告訴他,子青姑娘乃是他的九師妹,如此,方才解了他的心結,當時他還以為王爺喜歡男人了,當真將他嚇了一跳。
淩蕭若一聽,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你,”說到這裏,她左右看了看,問道:“我大哥呢?”
她記得寒烈是大師兄的貼身侍衛,他在這裏,是不是表示大師兄就不遠了?那麼她的玉佩是不是也能拿回來了?
寒烈聽後回道:“王爺他再過兩日便能到達。”
淩蕭若一聽,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她笑道:“好的,謝謝你。”
寒烈聽聞,朝她微微一頷首,說道:“我剛剛才到軍營,還要去向靖王彙報軍情呢,就不打擾您了。”
淩蕭若點頭道:“好的,我現在正好上山采藥。”
說罷,掉轉頭朝軍營外行去。
寒烈與淩蕭若相遇之後,沒有再耽擱,直接去到了雲景軒的中軍大帳之中。
到得中軍大帳後,雲景軒為他安置了一方座椅,寒烈坐定後便對雲景軒說道:“靖王爺,我家王爺再過兩日便能到達金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