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美這時才趕緊抱住女兒的小身子,接過烏蘭珠給她的最後酬金,二話不說就抱著女兒趕緊離去。
烏蘭珠正準備一棍打死呆滯的阿杏,此時不遠處卻傳來聲響,趕緊收回九節棍,看了眼手下,“走,我們現在趕緊離開,不然就難走了。”不過臨走前,她還是把阿杏往地麵上大力一推,阿杏掉到地上,撞到那冰冷的地麵,額頭上頓時就流出血來。
烏蘭珠這才放心地抱著冉佳離去,趕緊出了道觀的後門,看了一眼佟美的馬車駛遠,嘴角嘲諷地一笑,趕緊上了早已備好的不起眼的小馬車,道:“起程。”
途中,烏蘭珠把冉佳的小身子放在馬車的一角,朝手下道:“都備好了?”
“公主放心,我們在那女人的馬車後麵做了手腳,現在以她為餌為我們引開追兵,不會有人朝我們的方向追上來。”手下笑著道。
“那就好,那個蠢女人以為我真的要幫她奪女兒?沒有她的自作聰明,我們也不會這麼順利地就把冉溥與謝芙的女兒捉到手。”說完,烏蘭珠的手看似愛憐地在冉佳的那張小臉蛋上輕輕撫過,然後看向那不停地喘著氣的白眼珠老婦,“你還好吧?放心,該加給你的酬勞我一分也不會少。”
白眼珠老婦不答話,這些年來應烏蘭珠的要求她一再施法,精神上早已是負荷不了,隻能在一旁閉目養神。
而此時在遠處正迎戰那前來偷襲的胡人的謝芙長鞭一揮,正卷死一名大漢,不知為何此時眼眉卻跳得厲害,她的心神有幾分不寧,手中的長鞭一錯,險險地被一名大漢偷襲到,好在負責保護她的阿一反應得快。
“夫人,你怎麼了?”阿一一刀砍死一名大漢,不解地道。很少會看到她失手的,夫人的長鞭這幾年越發使得出神入化。
謝芙搖搖頭,“沒事。”然後趕緊朝丈夫的方向看去,隻見他那邊的情況倒是比她這邊好太多了,大部分趁著夜色偷襲的胡人都倒在地上,而且慢慢地朝她這邊靠攏過來。
謝芙這回集中精神地對付在這渭水附近冒出來的胡人,那長鞭也沒有留情地殺向這群敢擋住她前往洛陽路途的胡人,這群胡人都該死。
戰事再持續了半個時辰之後就結束了。
謝芙這回從馬上下來,坐在一旁阿一鋪好的地毯上喘氣休息著,從入夜開始到現在天將亮的時分,這場戰役還是打得過久了。
冉溥吩咐眾人清理戰場,然後朝妻子的方向看去,隻見關翊等人正圍在那兒架火挖雪煮水,遂腳步鏗鏘地走了過去,看到妻子目光出神地看著火堆,伸手把她有些冰冷的身子攬在懷裏,“阿芙,怎麼了?”
“我總覺得心神不寧,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謝芙聽到丈夫的聲音,不怕眾人恥笑,頓時倒在丈夫的懷裏有幾分心焦地道,“溥郎,我的眼眉一直在跳,你看,現在還在跳。”
冉溥聞言,原本想說些寬她心的話,但他自己的眼眉也跳了一個晚上,並且有幾分煩躁,那感覺就像阿芙生產的那一晚。
“阿芙,是你自己過於心焦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冉溥隻能如此道,此時不能把他的心情表達出來,不然妻子會更加不安。“阿芙,我知道你擔心洛陽的事情,但現在洛陽城已破,這都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你著急也沒用。”
“溥郎,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要憂心如焚。”謝芙靠在他的肩窩處道,“而且我總感到好像……好像我們的囡囡出事了?”她選擇著字眼朝丈夫道,不知道這是自己過於憂心而幻想出來的還是真有其事?
冉溥忙輕拍著她的背部,她這話讓他的心往下沉去,總說母女連心,他這身為父親的又何嚐一點感覺也沒有?莫非真的是女兒那邊出事了?“阿芙,是你想太多了。”
“夫人,喝口水吧,將軍說得對,小女郎那邊又怎麼會出事?還有江郎君與江夫人看著,那都是嫡親的叔父嬸母。”關翊把那碗水塞到謝芙的手中,安慰地道。
“阿翊,但願如此吧。”謝芙喝了口熱水,頓時覺得五髒六腑都暖和起來。
阿壽把那幹糧拿出來放在火上烤著,“郡主別想那麼多,還有阿杏呢?她對小女郎最是忠心。”
“夫人,我家阿壽這回說得對。”關翊看了一眼丈夫笑道,自從成婚後,他們夫妻倒是頗為和睦,而且她也在成婚的第一年就生下兒子,想到兒子那虎頭虎腦的樣子,臉上的線條柔和了許多,“夫人,我也想念著家中的兒子,心情與夫人掛念小女郎是一樣的,夫人,這隻是母親的情懷而已。”
謝芙這時候才勉強笑了出來,由著丈夫把她那有些亂的鬢邊秀發撩到耳後,“阿翊說得對,可能是我過於想念囡囡了,溥郎,你那邊還有事要處理,不若先過去,我沒事。”
冉溥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後才笑著給她暖了暖手,緊了緊身上的皮裘,這才起身朝楊雄等清理戰場的人走去。
謝芙一邊喝著熱水一邊看著丈夫偉岸的身影,想著舅舅等人的容顏,頭枕在臂彎處慢慢睡去。
冉溥忙完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頭枕在臂彎處睡著了,此時離天亮還有半個多時辰,看到關翊等人正要說話,忙豎起手指輕“噓”了一聲,有什麼還是遲些再說吧,上前把她的身子圈在懷裏讓她睡得舒服一些。
謝芙倒在那溫暖的懷裏睡得越發香甜,“舅舅……囡囡……阿鈺……”
聽著妻子睡夢中發出的聲音,冉溥的心不禁抽了起來,大手在她的背後輕輕地拍著,讓她睡得更香一點,這一路上她能睡著的次數都不多。
火堆上的柴火發出“劈啪”的聲音,今晚作戰的人都有幾分疲累,但那應有的警覺心仍不可放下,越近渭水就越不能放鬆。
謝芙睡得正好的時候,突然聽到遠處有馬蹄聲響起,那聲音頗為急切,那馬蹄聲驚擾了她的夢鄉,從丈夫的懷裏起來揉了揉眼睛,看看天色,此時已經天亮了,抬頭看到丈夫那深情凝視的目光,“溥郎,天亮了,你也不叫醒我?”
“小丫頭,你再睡多一會兒也不礙事了,這過渭水是急不得的,尤其現在是冰期,我們要更加小心才是。”冉溥笑著給她揉揉那有些僵硬的手腳。
謝芙想想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對了,我好像聽到馬蹄聲響起,是不是又有戰報要送來?”一想到這個,她忙站起來,誰知道一晚上的睡眠姿勢不太好,她的腳一軟趴了下來,頓時跌到丈夫的懷裏。
“小丫頭,我都說急不得的,你偏不聽我的。”冉溥頗為心疼地道,更是運功給她疏鬆那發麻的手腳。
謝芙自知理虧,這回乖乖地縮在丈夫的懷裏由他作為。“是不是有戰報要來?”她仍是擔心地問道。
冉溥點點頭,他早就聽到馬蹄聲響起,“小丫頭,先別急。”
謝芙不吭聲,耐心等待著那或好或不好的消息傳來。
果然,那傳令兵很快就跑到他們休息的方向,快速地下馬一臉焦急地把那戰報送上,“將軍,夫人,許昌城破。”
“什麼,許昌被匈奴人占領了?”謝芙這時候一歪一拐地急忙走向那傳令兵,速度快到連冉溥也攔不住她。
傳令兵看到謝芙那一臉焦急的表情,沒有遲疑就道:“沒錯,夫人。”
“那陛下呢?他難道被匈奴人擄去了?”謝芙不禁感覺到頭有點暈。
冉溥忙扶著她,伸手接過傳令兵手中的戰報打開來看,臉色一鬆一緊,看得謝芙的心也提了起來,“溥郎,到底如何了?”
“阿芙,你靜心聽我說。”冉溥的手擁緊她的細腰,看到她點點頭,這才道:“陛下沒事,他們已經順利退出許昌,現在隻怕在江水上往建康退去。”
“那就好,那就好,隻要人沒事就好,洛陽與許昌等地我們自會奪回來,絕不能讓落入匈奴人的手中。”謝芙不禁要感謝老天的保佑。
“但是。”冉溥停頓了下來,接下來的消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溥郎,到底是什麼事?你也別瞞我,趕緊說啊。”謝芙不禁焦急地催道,伸手就要去搶他手中的戰報。
冉溥這時才道:“阿芙,王愷與司馬鈺最後退出許昌,兩人墜崖,生死不明,而小舅子他最後墊後,也被匈奴人逼得掉落護城河,同樣生死不明。”
謝芙的目光不禁有幾分呆滯起來,想到阿鈺的音容笑貌,想到王愷與小弟,那心就猶如被什麼東西抓住一樣生疼生疼的,那疼痛使得她不禁彎下腰來。
冉溥忙抱緊她在懷裏,當眾緊緊擁著她的嬌軀,伸手撫摸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阿芙,隻是生死不明而已,還有一線希望,你……你別太難過。”
謝芙聞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對,你說得對,他們有可能還活在世上。”這樣一想,她的眼中頓時升起希望,“溥郎,我們派人悄然潛進許昌去探查他們的下落,我相信老天不會這麼殘忍讓他們就這樣離去。”
“小丫頭,這樣想就對了。”冉溥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然後趕緊吩咐關翊去挑人執行任務。
謝芙看到丈夫以極快的速度傳達命令,目光從丈夫的身上轉移到那結冰的水麵上,那黃黃的雜草仍在岸邊隨著冬風而拂動,看似寧靜而美好的渭水一如當年她初見時那般潛藏著危險。
“阿芙?”冉溥回頭看到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水麵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現在不是過渭水的最佳時機,我們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能安全渡河。”
“我知道,昨夜偷襲我們的胡人八成是烏蘭珠那群人收買而來的,目的隻有一個拖延我們趕到洛陽的步伐,隻怕這渭水上也暗藏了殺機。”謝芙冷笑道。
“不管有什麼殺機,我們也不會畏懼的,不會讓他們再度拖延我們救援的時間。”冉溥的聲音同樣很冷。
謝芙的手緊緊地握住丈夫的手傳給對方一個堅定的眼神。
此時的北地郡裏卻因為幾個孩子丟了而全城戒嚴,蕭先生等人更是幾天幾夜未眠,在城裏挨家挨戶地搜查。
而那應該是惟一目擊證人的阿杏卻頭破血流,昏迷至今仍未醒來。
而冉江與柳縷兩人卻在發現孩子不見了之後按照既有的線索,在最快的時間內朝一個方向追去,這一路的追尋頗為耗時,已過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斷斷續續地找到那群人逃匿的方向。
柳縷坐在馬上急得痛哭出聲,“阿江,這可怎麼辦?囡囡與阿儀還有阿玖這三個孩子到底被什麼人綁去?都怪我沒有看好他們。”
“阿縷,你別自責,我們一定會找到他們的。”冉江安撫著妻子的情緒,此時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這群綁匪過於狡猾了,一路上被那虛假的線索幾次騙去,再追回正道又多花了時間。
此時正帶著自己的女兒心滿意足逃竄的佟美一路上都快馬加鞭地趕路,此刻想來應該拋下那追來的人,這才敢下馬車弄點吃食。
佟美把那熱好的饅頭遞給冉儀,“阿儀,吃點東西吧。”
冉儀把小臉轉向一邊不看佟美,“我要回家,你快點放開我,老太婆,快放了我。”
“我說我不叫老太婆,我是你娘。”佟美把饅頭塞到她的手中,有幾分失去耐性地道,“往後要叫我娘,那個柳縷才是騙你的,她不是你娘。”
“老太婆,我不要,你這騙子,柳縷是我娘,你才不是。”冉儀氣憤地把那饅頭甩到地上,昂著頭道。
“誰許你與我這樣說話的?”佟美氣忿地捉住冉儀的兩隻小手瞪著她道,“你是我生的,我不是你娘那誰是?你居然不認我?不認我……”她的手掌在冉儀的屁股上拍了幾巴掌,這幾天冉儀把她的耐性都耗光了。
冉儀大哭出聲,“老太婆,你打我,我要告訴我娘……”
“我讓你哭,讓你哭……”佟美有些發狠地道,都是那個該死的柳縷把她的女兒教成這樣。
此時在大道另一旁的柳縷,突然聽到這不靠村不近店的地方居然隱隱有孩子的哭聲傳來,忙扯住冉江的衣袖道:“阿江,你聽,有孩子在哭,會不會是囡囡與阿儀?”
“走,我們過去。”冉江忙催馬朝那孩子的哭聲而去。
眾人的馬匹穿過一片白樺林,然後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道上,而一名蓬頭垢麵的女人正在拍打著一名穿著精致的小女孩。
柳縷一看那穿著就認得出這是自己的女兒,“阿儀?”她心疼地催馬快速上前,這瘋婦居然敢打阿儀?
佟美聽到柳縷的聲音,那拍向冉儀臀部的手掌頓了頓,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去,她……怎麼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