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再見風雲漸起及跟蹤(2 / 3)

“我隻問慶王一句,若你占了洛陽,會想要迎陛下回去嗎?”夏候淵嘲諷地一笑,“若他回了洛陽讓冉溥挾天子以令諸侯,那事情就更不妙了,慶王想要號令天下歸心一嚐成為天子的滋味,那就真的隻能在夢中尋找了。”

慶王聞言,思忖了一會兒,這夏候淵所說倒也不差,“若我稱帝後,肯定要從冉溥的手中奪回洛陽,那畢竟是我們司馬氏的根基所在。”

“那是後話了。”夏候淵皺了皺眉,這個慶王不是個太聰明的角色,不過若他過於聰明了,他也不會選擇他來扶持,一口飲盡杯中酒,目光陰冷地看了看王府的所在地,不信當年信誓旦旦說要等他的愛人會突然轉投他人的懷抱,當年破壞他們鴛盟的人已經不在了。

一旁的慶王不著痕跡地打量夏候淵那陰沉的麵孔,他故意說出那番話就是讓夏候淵看輕他,從而會更盡心盡力地扶他登上帝王,這人的妻室是南方的大士族,幾房妾侍也是出身名門的庶女,可見他在南方有多麼用心經營。“來,來,喝酒,吃菜,歌舞助興。”

頓時一群舞姬從一旁翩翩地舞著向廳中而來,扭著自己那婀娜的身姿,隻可惜喝著酒的人卻是連看也不看。

建元二十二年開春時節,謝芙懷了五六個月的肚子卻是挺了起來,有些笨重地坐在廊上看著女兒冉佳逗著一歲多的小冉琪玩,“囡囡,小心別讓阿琪摔著了。”這新建的府邸頗似北地郡的將軍府,所以她住來倒沒有不習慣。

“知道了,娘,摔不了。”自從薩婆婆離去後,冉佳倒是消沉了一段時日,不過精力旺盛的她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阿姐,快……來抓……我?”冉琪笑著從柱子後伸出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蛋朝冉佳笑道。

“阿琪,你等著,阿姐這就來。”冉佳故意舉著兩隻手朝冉琪抓去。

一時間,回廊上滿是孩童的銀鈴般的笑聲。

謝芙看著那兩個沒大沒小的孩子頓時搖了搖頭,一旁從北地郡趕來的湯嫗見狀,皺著眉頭道:“郡主,小女郎都快七歲了,整日這般野可不是辦法?我怕將來連琪女郎也會學成這個樣子?不若讓先生多加一些功課消耗消耗那過剩的精力才好。”她記得郡主小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無妨,囡囡高興就好,整日把她悶在書房裏讀書倒是會把她悶壞的。”謝芙笑著道,手還輕輕地撫摸著那大肚子,“現在的安逸與生囡囡時真的差得太遠了,隻願這孩子順順利利的出生就好了。”

“這一胎一定要產下小郎君,雖然將軍一直都寵著郡主,但女人沒有兒子就像馬兒沒有蹄一樣,都是致命的。”湯嫗頗為憂心地道,對於謝芙這一胎她是無比的重視,所以一聽說懷上了孩子,她馬不停蹄就趕回了洛陽。

“你請回來的穩婆不都說是兒子嗎?還操什麼心?”謝芙笑著道,打開柳縷寫給她的信,看了幾行,突然記起王愷與司馬鈺離去已經有一段時日了,隻傳了一封信來說是王太後薨逝,朝中一力主張陛下應守孝半年才好啟程回歸洛陽。

自從妻子的肚子大了起來之後,冉溥都盡量把那公事處理完回來陪伴嬌妻,把當年她生囡囡時欠她的都補回來,往回廊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皺著眉不知在深思什麼?遂上前去抱起她,“雖說開春了,但仍有些涼意,你又畏寒,怎麼在這兒坐著?你們也不勸勸?多添加幾個火盆?”朝一旁的侍女們責備道。

謝芙笑著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不就是坐了一會兒嘛?看你緊張的樣子?讓人見了笑話。你就別怪她們了,這是我的主意,她們就算想怎樣也不能違了我的主意,是不?”

“真是說不過你。”冉溥輕聲道,把她放在那輔了一層皮毛的榻上,脫下她的鞋子輕輕地按摩那開始有些浮腫的腳,抬眼看到她舒服地輕哼了一聲,但那眉間仍不見開朗,“是不是還在擔心著建康那邊?再過幾個月陛下的孝期就要守完了,自然就會啟程回來了,你還在擔心?”

謝芙看著他低頭給她按摩腳的側臉,笑著道:“沒的事,你別擔心,我現在每天就是吃好睡好,絕對要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不能再像囡囡那會兒一樣了。”

冉溥與她做了這麼久的夫妻,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事?隻要司馬哀一日不回到洛陽,她就一日不會安心,放開她的腳,上前抱著她的身子,在她的額角印下一吻,“小丫頭,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沒有要占據洛陽不放的心思。”

“溥郎,其實若你現在趁機稱王,以你的民望完全可以做到。”謝芙窩在他的懷裏感動地道,“都是因為阿芙的原因,阻擋住了你的腳步。現在不比當年的情形,北地安穩,我們的大軍收複了安陽等地,幾支胡人部族離去了,正是好時機……”

冉溥低頭封住她的紅唇,在她氣喘籲籲時才放開她,“小丫頭,你說這些話是要寒磣我嗎?這河水以南的江山仍是司馬氏的,你放心好了,等你舅舅一回來,我們就啟程回北地郡,嗯?”

謝芙捧著他的臉輕輕一吻,“溥郎,謝謝你。”顧全了她的心情,雖然不大出門,但現在軍中是什麼情緒她又怎會不知道?

“傻丫頭。”冉溥抬手揉了揉她的秀發。“乖乖地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

謝芙抽了抽鼻子伏在他的懷裏,“都快是二十五歲的老女人了,你還丫頭丫頭地叫,讓人聽去還不知背後會怎樣笑話我們?”

“誰敢笑我宰了他。”冉溥微眯著眼道,然後低頭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不甘心又吻上她的唇。

“嗯……”謝芙輕哼一聲,隨著他在這午後纏棉起來。

日子看似平淡,但平淡下麵卻藏著越來越多的暗流,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爆發出來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啊……”謝芙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撫著有些大的肚子坐了起來,此時兩眼仍驚疑不定。

“怎麼了?”冉溥被她驚醒,忙起身抱著她吩咐外頭的侍女進來點燈,“阿芙,是不是胎兒有問題?我讓人去叫大夫……”

謝芙忙拉著他的手,搖了搖頭,“不是,孩子很好,不信你摸摸?”看到他有些不大相信,她抓著他的手輕輕地貼在她的肚子上,裏麵的小嬰兒似乎感受到父母的關注,小腿兒一伸,讓他們感到他那有力的胎動。

冉溥的神情這才放鬆下來,看著在暈黃的燈光下她有些汗濕的小臉,忙拿帕子給她抹幹淨,“小丫頭,可是做了惡夢?”

說到夢,謝芙突然驚慌地伸手抱著他的脖子,聲音有些顫抖地道:“溥郎,我夢到舅舅死了,夢中的他想要向我走來,但是沒走幾步,就一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拚命地叫著‘阿芙、阿芙……’,我想要奔向他,卻不知被什麼東西擋住了,然後舅舅他……他……的七竅不停地流血……溥郎,我不要他死,不要……”

冉溥輕輕地拍撫著小聲啜泣的她的後背,“小丫頭,那隻是夢,不是真的,你安心點……”

“不,不,不,我不能安心,溥郎,我一想到舅舅就睡不著,現在一閉眼都是他的身影……”謝芙有幾分恐懼地道。

“小丫頭……”冉溥看到她有些慌亂的神情,忙再度拍撫她的背安撫她,擔憂地看了看她的肚子,溫言細語安撫她的情緒。

“不行,溥郎,我不能指望三郎與阿鈺傳消息過來,要派人到建康去看看出了什麼事?這樣我才能安心一點。”半晌後,謝芙抹幹眼中的淚水握緊粉拳道。

冉溥皺了皺眉,“好,我明天就派人前往建康去打探消息。”

謝芙聽聞,這才覺得安心了許多,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地睡去。

冉溥卻是了無睡意地看著她安睡的樣子,揮手讓侍女把燈都熄了,頓時屋子裏又恢複了那漆黑寧靜的樣子,伸手輕撫她的臉龐,“這會是巧合嗎?”想到蕭先生前些天才由北地郡快馬加鞭送來的消息,他夜觀天象,帝星漸滅,這不是吉利的天象,而妻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做這樣一個夢,這意味著什麼?想著這天下大勢,他越發沒有睡意。

翌日,謝芙的精神有幾分不振,挺著有些大的肚子不停地在屋子裏踱步,就連湯嫗安撫的話也不頂用,惟有忙去煎安胎藥,就怕她的肚子會出事。

謝攸每日都會來看謝芙一會兒,尤其是她的肚子漸大的時候更是擔心,從回廊處走進來的時候,卻看到她挺著個肚子在屋子裏焦慮地踱著的神情,“阿姐,你這是怎麼了?”

他忙上前去攙著謝芙坐到榻上,莫不是她聽到什麼不好的流言?

“阿攸,你來了?”謝芙臉上硬綻出一抹笑容,順著他坐到榻上。

“阿姐,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謝攸開門見山地道,“你這個樣子哪像懷孕五六個月的孕婦?阿姐,可是姐夫待你不好?你盡管說出來,我是你的親弟,自當為你出頭。”

“阿攸,你別擔憂,沒的事,你姐夫待我很好,隻是……隻是我想到舅舅日夜不安而已……”謝芙摸了摸肚子有幾分蕭瑟地道,看到弟弟的眼中仍有疑慮,怕他會誤會丈夫,於是把昨夜做的夢一五一十地托出。

謝攸聽後不禁眉頭深鎖,半晌後,才道:“阿姐,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建康吧,姐夫派人去也不容易查到朝廷的動靜,我們謝家畢竟是大士族,況且我也擔心爹的身體,若出了什麼大事我也好給你們傳遞消息。”

“阿攸……”由他去,謝芙自然更放心,但是這來回奔波的,豈不是更讓他累壞身體?

謝攸看到她眼裏的擔憂,遂笑著打斷她的話,“阿姐,這不過是小事一樁,我現在在洛陽也沒什麼事,正好去建康一趟,不知我們家族的情況如何了?再說三伯父是南方的太守,我也有好些年沒見他了,怪想念的,這次前去正好可以聚一聚。”本來他就想要到建康去一趟的,但是礙於謝芙此刻正懷著身孕,實在擔心她的身體狀況,所以才沒有成行。

“阿攸,阿姐總覺得欠了你很多。”謝芙看到這麼體貼關懷的弟弟,突生感慨地道,當年她讓他掛到母親的名下動機並不單純。

“阿姐,若沒有你,今天我還是那個隻懂得一股蠻勁的謝十,能有今天都是阿姐賜予我的。”謝攸感恩地道,若沒有謝芙這個阿姐,他哪會有今日?

謝芙看著他那俊美的臉龐,伸手輕撫著他的鬢角,“阿攸,建康有可能會是龍潭虎穴,我一想到那兒總有幾分不安,你可要小心為上,我雖然擔心舅舅的安危,但你在阿姐的心目中有同樣的位置。”

“阿姐……”謝攸感動地抱著謝芙,有這句話就夠了,“為了阿姐,我可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當冉溥聽聞謝攸要到建康去的時候也點了點頭,小舅子為人機靈,處事沉穩,況且他是謝家的嫡係,倒是比別個人更適合前往建康。

謝芙因為謝攸要出發到建康去,親自為他打點行裝,這讓謝攸既感動又擔憂,不過看到她有事可忙,神情開朗許多,這才不阻止她的舉動。

因明日謝攸就要出發了,謝芙特意親自出門到道觀去給他求了一道平安符,回程的馬車上,她親自把那道符塞到謝攸的懷裏,輕拍了拍,“好了,這樣三清祖師一定會保佑你的,想起你上回的情形,阿姐的心仍抽緊呢,有這道符佑你,阿姐也放心得多。”

謝攸有幾分哭笑不得,“阿姐什麼時候也相信這一套了?”

“不管怎樣,起碼安心一點,若真的……出了事別逞強。”謝芙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馬車裏姐弟倆說笑幾句氣氛倒也和諧,突然馬車外的爭執聲引起了車裏謝芙的注意力,皺了皺眉,讓人停車素手掀起車簾子看著外麵爭吵的幾個人。

在一幢頗為華麗的酒家門前的空地上,有兩撥人正在爭吵著,其中一個謝芙認得,正是楊雄,隻見他把袖子卷了起來,冷笑道:“鍾將軍,若不是有我家將軍力保洛陽等地?你現在指不定還龜縮在哪個角落裏逃難呢?”

那個長臉一雙小眼睛的鍾將軍瞬間就漲紅了臉,喝道:“楊副將,你別得意忘形,我可是朝廷親封的二品將軍,一直以來也在抗擊胡寇,這天下仍是朝廷的,即使冉將軍有再大的功勞,還是帝王的臣子,你現在麵對朝廷命官是什麼態度?”

“朝廷命官?若我們沒有從北地趕來,隻怕你這朝廷命官也沒有這機會在酒家裏囂張?居然還不講道理?怎麼著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我可不管你們以前在洛陽有多威風,現在你是虎就得給我趴下。”楊雄的拳頭瞬間揮到鍾將軍的臉上。

不設防的鍾將軍來不及擋著,頓時被楊雄打到臉上,那火氣就上升了,指著楊雄道:“好你個楊雄,這事我一定要讓冉將軍給個說法。我們是這酒家的常客,哪次來不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給我們?你現在這不是擺明就不給我們麵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