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攸有幾分厭惡地瞄了眼那碗藥,阿姐怎麼會想要給他們藥?八成是她去求的,“放下吧,我還有事,你困了就先睡吧。”

“阿姐說要趁熱喝了才會有效的。”朱芸又道,“阿攸,你就喝了嘛?”學著撒嬌道,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謝攸看著她那滿臉的期待,不忍拒絕,遂接過那碗湯藥一口氣喝光了,“我喝了,你先去睡吧。”

“我陪你。”朱芸抓起一旁的墨錠給他磨墨,誰知手勁過大,濺起了幾滴墨汁到那卷宗之上,看著那幾朵墨花,她微縮了縮肩,抬頭果然看到一張鐵青的麵孔,遂放下那墨錠,“我不是有……心的,阿攸,你別生氣,好不好?”

謝攸看著她那小心翼翼賠不是的表情,遂把那火氣壓下了,不過聲音仍頗冷地道:“你別在這兒幫倒忙了,趕緊回去睡覺。”

朱芸看了看他冷淡的側麵,再看看自己大意弄出來的墨花,這才有些不舍地放下墨錠,一步三回頭地道:“那我……先回房了,你也別太晚了。”

謝攸卻是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朱芸的臉上有幾分委屈,平日那雙總是笑意盈盈的眼睛此時哪裏還笑得出來?咬了咬嘴唇,她輕輕地把書房的門掩上,背靠著書房門口,常言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怎麼她的麵前卻是重重高山?越過了一座又有一座,他就不能回頭看看她嗎?

“夫人?”一旁的侍女輕喚出聲。

朱芸這才勉強把那欲奪眶的淚水咽了回去,“我們先回房吧,對了,夜裏記得給郎君送上夜宵,我給安排的夜宵可不要涼了,不行,我還是親自到廚房看一看……”欲回房的腳頓時一轉就往廚房的方向而去,就怕那些個仆人做不好。

對於朱芸現在這委屈的心情,謝攸卻是毫不知情,隻知道一味地沉入公務中,直到身下似有一團火在冒起,他的眼眸沉了沉,這朱芸搞什麼?給他喝的那碗藥肯定有問題?努力壓下,想沉下心來處理政事,誰知那團火欲壓卻壓不住,遂有幾分不耐煩地把毛筆一扔,起身去找那個始作俑者滅火。

當他快步走回房裏的時候,卻沒看到人影,眼眸沉了沉,朝一旁的侍女道:“夫人呢?”

“稟郎君,夫人可能在廚房裏?”侍女趕緊道,郎君的臉色不太好看。

謝攸皺了皺眉,這個時候她跑到廚房去幹什麼?一天到晚盡是闖禍,能不能讓人安心一點?遂帶著幾分不耐煩地抬腳就往廚房而去,該死的,阿姐怎麼給了她這種藥?

火氣甚大地往那廚房而去,卻在要走進去的時候,聽到裏麵那個身著華服的女子朝一旁的廚娘道:“這三鮮月牙餛飩(即餃子)可要用火慢慢地蒸,可別讓它涼了,還有這紅豆熬得爛一點,記得不要放太多糖,郎君不喜太甜的……”

“夫人吩咐的小的都會記牢的,不會誤了郎君的宵夜。”廚娘討好地笑道。

朱芸看著那紅紅的火光,想到自己那委屈的心事,周身不禁籠罩了一層名為寂寥的薄紗。

看到那背影不若在自己麵前時那般鮮活,謝攸的心突然一痛,這樣的朱芸似乎還是第一次見,然後又聽到那原本歡快的聲音再吩咐下人的時候已帶了一層感傷在裏麵,他的眉頭就皺緊了,頓時大踏步進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要拉她出去。

朱芸愣了愣,他這是要幹什麼?“阿攸,你怎麼到廚房裏來……啊……阿攸,你抓得太用力了。”她幾乎是被他拖著走的。

謝攸聞言,鬆開她的手,轉身一把抱起她,耳朵又聽到朱芸的尖叫聲,頓時喝了一聲,“閉嘴,安靜一點。”

朱芸窩在他的懷裏傻笑,雙手很快就圈住他的脖子,安靜了沒有一會兒,兩眼笑得彎彎地道:“阿攸,你不是要處理公務的嗎?怎麼有空到廚房來找我……”

謝攸聽著她的聒噪,她怎麼話那麼多,遂一傾身堵住她的紅唇,吻著她在回廊處往房裏而去。

朱芸難得見到夫主如此熱情,哪裏還記得再去說什麼,努力地回應著他的吻。

月光如水,纏棉過後的夫妻仍如那交頸鴛鴦那般依偎著,朱芸沒想到謝芙給的藥那麼奏效,悄然地抬頭看著他那仍緊抿的唇,她真的很喜歡他,“阿攸,你以後可……不可以……多點時間回房陪我?”大膽地把心事說出來。

謝攸聞言眉頭皺了皺,不過仍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朱芸卻沒有看清他點的頭,頓時眼淚就凝結於眶,“阿攸,我真的不好嗎?”為什麼總是追不到他的步伐?

謝攸原本有些出神地,卻在感覺到那一滴淚滴到胸膛上冰涼冰涼的,遂有幾分詫異地透著那月色看到她似乎在哭泣,“你哭什麼?”不禁有幾分手忙腳亂地欲安慰她,摟著她坐了起來。

朱芸卻是緊緊地埋在他的懷裏,“你管我哭什麼?”她難得硬氣地回了一句。

謝攸輕撫她的美背,耐著性子勸道:“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說不回房陪你,好了,好了,我以後盡量多抽點時間回房陪你。”

“真的,你是不是說真的?”朱芸這時候哪裏還顧得上哭,一個旋身坐到他的懷裏,攬緊他的脖子臉上還含淚地笑著問。

謝攸這才發現這個妻子還真有點意思,不禁笑了開來,伸手輕點了點她的鼻尖,道:“我什麼時候誑過你?”

“阿攸,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她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語氣歡快地道。

謝攸隻是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她那頭長長的青絲,表情仍是那般淡淡地,不過說出口的話卻是另一番味道,“往後別再到廚房去了,那兒不適合你……”他不喜歡廚房的氛圍,幼時在那兒有過太多不好的回憶,況且朱芸本是士族貴女出身,本來就不適合待在廚房裏。

“可是我還要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啊?”朱芸想要成為一名賢妻良母。

“吩咐下人就得了,不用事事都親曆親為,阿芸,我娶你回來是當妻子的,不是當下人的。”謝攸道。

朱芸聽到他那關心她的話,頓時心花怒放地湊上去吻他,這是長久以來他第一次回應她的感情,頓時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信心,阿姐說得沒錯,要多給他一點時間,在沉入另一撥情潮之前,朱芸想的卻是明天一定要過府去答謝謝芙。

攝政王府裏,此時的謝芙卻是把頭枕在丈夫的胸膛上,皺了皺眉頭道:“溥郎,衛太後想要我們的囡囡入宮為後來牽製我們?你怎麼看?”今天收到這消息讓她不太高興,畢竟女兒年紀還小,哪能這麼快就定下親事?

冉溥輕撫她秀發的手勢頓了頓,臉上頓時不禁帶上幾分薄怒,“我們的囡囡還小,她怎麼打這種主意?許以後位又如何?我冉溥的女兒又豈能是隨便就可以娶的?囡囡若是喜歡陛下那還好說,若是不喜歡,豈不是委屈了囡囡?真是豈有此事?”頓時怒地坐了起來,居然要拿他這惟一的親生女兒來當籌碼,也得問他答應不答應?

謝芙早就猜到他會是這種表情,天下的父親若是心疼女兒的,都不會同意這種沒有感情隻談利益的婚事,頓時伸手輕撫他的胸膛,“溥郎,可別氣壞了身子,我們當然不能任由衛太後拿捏,她始終不安份,想要學當年的王太後一般執掌政權。”

“阿芙,你那餌下了這麼久還沒有消息嗎?”冉溥突然問道,“陛下的性子尚算純良,但是蕭先生跟我說,據他觀察衛太後在私底下仍與陛下有所接觸,隻是不多,我們故意隔開他們母子,無非就是不想衛太後影響陛下甚深,隻怕這樣長期下去,陛下會被她教壞的。”伸手攬住妻子在懷,“阿芙,起碼在陛下接手政事之前要把新政推行下去,而且要讓陛下的理念與我們更為接近,這才是初衷。”他實在不想使用最後強硬的手法,不然要處置衛太後有太多種方法了。

謝芙搖搖頭,微微皺眉道:“還沒有,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已經派人隔開他們母子,不讓他們有過多的接觸,隻是不知他們是如何接頭的?昔日三郎提的那條密道我已經派人封死了,絕對不會讓人再借著那條密道來滋生事端,看來宮裏仍有我們沒有掌握的秘處所在?”衛蕊畢竟在宮裏待了幾年時間,知道一些秘處也不足為奇。

謝芙轉頭看到丈夫的眉尖深鎖,雖然衛太後及衛氏一族沒有能力幹預朝政,但是對司馬洵的影晌來說卻是甚為深遠的,衛太後忌憚他們,自然會教兒子如何疏遠他們,這樣將來他們所有的努力都將化來泡影,而剛剛見成效的新政也會被推翻,“溥郎,你也別太憂心,開了花總會結果的,若是將來時局不利,我們也要未雨綢繆。”

冉溥聽聞妻子的話,頓時有幾分驚訝地轉頭看向她,她這意思是?頓時微眯了眯眼,大手輕撫著她的背部,“若真走到那一步再說吧。”她所說的他不是沒想過,隻是要顧忌的方麵還太多了,懷中的愛妻也是其中一環。

皇宮,衛蕊最近的心情很是煩擾,心浮氣躁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看什麼都不太順眼,阿離小心地上前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衛蕊看了眼阿離,這才覺得心情好了些,遂坐到錦榻上,“沒什麼?哀家正在想該找個什麼時間跟冉溥提陛下跟他女兒的婚事?還要讓他不能拒絕?”這就是她最心煩之事,這個無權無勢的太後實在當得窩囊。

阿離看到她是在煩這件事,遂在她的耳邊道:“娘娘,阿離有個好主意?娘娘要不要聽?”

衛蕊瞄了他一眼,“還不快說?”

“娘娘何不下詔書賜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