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不是有正事要辦嘛,都妥了嗎?”謝芙轉頭看向她揚眉道。
朱芸湊到火盆旁烤了會兒火,然後才看著謝芙道:“都辦妥了,現在完璧歸趙,族裏已經同意把阿玖掛在阿攸的名下,往後我看阿玖要改口喚我聲娘,阿玖,快,趕緊叫娘。”
謝玖被她一逗,臉都紅透了,朱芸才比他大了七八歲,就要讓他喊她一聲娘,他一來喊不出二來他自己有娘,想到生母謝菱,他的眸子黯了黯。
謝芙看到謝玖的樣子心裏微疼,這個孩子還是想念謝菱了,“叫舅母就好了,阿芸,你才多大,哪能生得出阿玖這麼大的孩子?”
“我這不是說著來玩兒嘛?”朱芸笑道,然後接過侍女手中的熱酪漿,看到司馬鈺沒顧上與她們說話,倒是兩眼有幾分癡意地盯著冉琪瞧,聽說早年表嫂生過一個女兒的,隻是不知後來怎麼就沒了?也沒再聽人提起過。
謝芙看著司馬鈺那個表情,心裏也為她有幾分難過,“阿鈺,你與三郎還沒懷上嗎?”王愷現在在朝堂上倒是頗為活躍,看得出來隨後要挑起王家這副重擔。
“哪能說懷上就懷上?”司馬鈺有幾分落寞地道,一想到那被拋下山崖的女兒,她每每都會從睡夢中驚醒,已是一身冷汗,那是個無法跨過去的坎。她伸手把冉琪抱在懷裏小心地給她呼呼身上的疼痛。
謝芙也由著她去,並不阻攔。
突然有仆人快步地從雪地過來,把手中的紙張遞給了湯嫗,湯嫗皺了皺老眉,把紙張拿上前呈給了謝芙,耳語道:“郡主,宮裏來的消息。”
謝芙輕“嗯”了一聲,伸手接過那紙張,快速地打開來看,越看她的神情越是嚴肅,雙眼更見淩利,似有薄怒,但看到最後,卻化為冷冷一笑。
“阿芙,怎麼了?”司馬鈺問道。
謝芙把紙張折好放了回去,然後才冷笑道:“沒什麼大事,有隻跳梁小醜不知道輕重而已,無妨,她也蹦噠不了多久了。”
臨近傍晚,司馬鈺與朱芸兩人方才告辭而歸。
回廊上,司馬鈺歎了口氣道:“真舍不得阿琪那孩子。”從來沒有誰會讓她如此牽腸掛肚,阿琪甚至是與她沒有一丁點血緣關係。
朱芸掩嘴笑了起來,“表嫂,阿琪那孩子我看越看越像表兄,與阿璨有幾分相似,若說阿璨有八歲像表兄,阿琪至少有四五分相像,隻是那鼻子與嘴巴不太像……”看到司馬鈺突然停下步子,臉上的神情越見嚴肅,她頓時就知道自己失言了,難怪丈夫老讓她說話之前先打一下腹稿,“表嫂,你別生氣,我亂說話了,絕沒有說表兄與人有染……啊,不對,阿琪是阿姐的孩子,這不可能,不可能的……”完了,她怎麼越描越黑,若表嫂誤會了表兄與阿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那她肯定被阿攸休回家了。
司馬鈺並不是生氣,而是心內震驚,以前還沒留意到這點,不但冉佳這樣說,朱芸也這樣說,頭腦亂成了一團,難以理清這其中的頭緒?
“娘,你怎麼了?”王璨看到母親臉上的神色明暗難分,擔憂地問,而對麵那個大大咧咧的表姑又一個勁的道歉。
半晌後,司馬鈺看著朱芸那欲哭出來的樣子,勉強笑了笑,“阿芸,你放心,我沒有誤會,阿琪不是阿芙所生的,還有你這話可不能亂說,會讓人誤會的。”
“什麼?冉琪不是阿姐的親生孩子?”朱芸剛鬆了一口氣,聽到司馬鈺的話頓時又驚叫了起來。
“阿芸。”司馬鈺語氣不輕不重地喝了一句。
朱芸這時候才把口合起來,怎麼那麼多秘密啊?
司馬鈺無心再與朱芸說話,牽起兒子的手往府裏的馬車而去,她要回去想一想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被她忽略了?
翌日清晨,衛蕊一身太後朝服地坐在轎輦裏往議事殿而去,身後跟著宦官宮娥一大群,看來氣勢萬均,隻是她臉上的神色不太好,即使有脂粉的覆蓋也掩飾不了她蒼白的臉色,可見一夜無眠。
走在一旁的阿離連大氣都不敢喘,惟有緊緊地抱著那詔書,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衛蕊的神色,這主子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寵你寵上天,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把你踩到腳底下。
衛蕊看到前方就是朝堂所在,現在正是準備要退朝的時候,她的時間拿捏得很準才過來的,抬腳跨進那正殿,眾臣看到她出現都有幾分驚愕,衛太後不在寢宮中,跑到朝堂來要幹什麼?
司馬洵一看到母親到來,眼中就亮了一下,但想到母親的告誡,於是小臉又恢複了常態,不過仍偷偷拿眼覷了一旁下首處的冉溥一眼,這個名義上的亞父倒是表情紋絲不動,看不出內心在想什麼?
冉溥看著那昂著頭,穿著朝服頭戴朝冠的衛蕊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心中冷笑一下,倒是把太後的架勢擺得十足,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細,還會以為這個太後有多莊重,嘴角勾了勾,並未起身相迎,反而是穩坐在榻上,“太後不知道這是前朝議政事的地方嗎?臣還請問太後到來有何事?”
衛蕊聽到冉溥問話,那太後的架勢頓時就弱了下來,尤其看到他那有幾分戲謔而又不屑的神情,心裏更加氣忿,居然如此小瞧我?忍字頭上一把刀,這樣一想,衛蕊的心裏好過了一些,揚了揚笑容道:“攝政王管理政事,那沒錯,但哀家聽聞因為雪天,多處都有受災的現象,心裏擔憂,所以才特意前來問一問這事情處理得如何了?不然哀家日夜難眠。”早就想好借口前來了,眉眼瞄了瞄那道親手書寫的詔書,到時候借機宣讀詔書,有人想要反對那也來不及了。
司馬洵看到母親到來,頓時大著聲音道:“還不給太後娘娘擺坐。”
宦官們沒有動作,其中領頭之人朝冉溥看了看,看到他輕輕點了點頭,這才小跑著去布置,這很細微的動作都被司馬洵看在眼裏,小臉蛋頓時凝重起來,想到母親偶爾深夜前來告誡他的話,那臉上哪裏還揚得起笑容?
衛蕊看到兒子如此懂事,心裏頓覺寬慰,“陛下無須如此隆重其事,其實哀家也隻是想要關懷一下受災的庶民而已,攝政王,不知哀家這身處後宮的婦人可能幫上什麼忙嗎?”衣袖一甩,毫不客氣坐在冉溥對麵的位置上,笑得有幾分妖嬈地道。
冉溥看到她那笑容,沒來由地厭惡,再望了一眼那叫阿離的美男子,更是暗自冷笑一聲,“太後關心庶民,其心可嘉,也是庶民之幸,糧草已經在籌備當中。”頓了一會兒,“太後是不是也想出一分綿薄之力?”
站在群臣中的王愷看了一眼冉溥與衛太後之爭的暗流洶湧,頓時眼觀鼻,鼻觀心,這是他們兩家之間的爭鬥,他攙和進去沒多大意思,況且這朝政把持在冉溥的手中,目前是誰都動搖不得的,想到父親的病,更沒心思留意這場紛爭。
衛太後聽到冉溥反駁的話,臉上頓時就一皺,讓她出錢?真的是想得美,正要啟唇說話之際,突然見到謝芙一身紅衣黑色回紋滾袖長袍,腰係黑色牡丹花紋的腰帶,下擺的三角形飄帶隨她走動而微微飄揚著,而且她的神情肅穆,頭上的飾物也一搖一搖的。
“攝政王妃前來有何事?”衛蕊想到她來得正好,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地羞辱她一番來出一口惡氣,頓時語氣一揚道:“攝政王妃好大的膽子,這前朝議事之處又豈是女子可以隨意進來的?”
“那太後就不是女子嗎?”謝芙漾著一抹笑道,雙眼卻是毫無笑意冷冷地瞥向她。
衛蕊頓時語塞,難道說她不是女子嗎?況且她又不是王太後之流能掌握朝政之人,她的到來本就不合禮製,臉色頓時煞青起來。
冉溥看了一眼衛蕊難看的神情,這時才朝妻子溫和地一笑道:“王妃前來有何事?這裏畢竟是議政事的地方?”
“妾身前來其實是要尋太後的,剛到太後的寢宮,誰知宮娥卻道她朝這議事殿而來了,所以妾身才找了過來。”謝芙看了眼衛蕊道。
“攝政王妃尋哀家有何事?”衛蕊有幾分擔防地道。
謝芙卻是輕笑一聲,“自然是有事要與太後相商,不過想來太後也會讚成的,陛下,攝政王,不是說因雪大有災民受災嗎?妾身想著這天下也不光是男子的天下,我們女子自然也要盡一分力,所以正想與太後娘娘相商,讓她下一道詔書給群臣的女眷,讓她們也出一分力,太後以為如何?”
衛蕊原本提防的心頓時鬆了下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等出風頭的事情,眼珠子一轉,此事於她正有好處,正想揚聲讓人當眾擬詔書,突然看到下方的謝芙嘴角又勾了起來,她的心又一緊,她這是什麼意思?
“娘娘?”後邊有宮娥給她悄然遞上一隻酪漿碗,碗裏有一張字條,她隻消看了一眼,頓時臉上的神情就一駭,險險要在眾臣麵前出醜,頓時咬著唇有幾分惡狠狠地瞪著謝芙,原來這才是她的目的所在。
“臣覺得攝政王妃所言也有幾分道理,朝廷剛剛從戰亂中恢複過來,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那麼多銀錢來賑災,王妃此舉倒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太後莫不是不同意?”冉溥揚著一邊眉毛暗藏淩利地問道。
“臣附議,攝政王所言甚是。”有朝臣站出來道。
接著更多的人說著讚同的話,就連王愷也在看了眼謝芙的神情之後,出列道:“攝政王妃此提議倒是愛民之心,正如攝政王所言正好給朝廷送來了及時雨,太後不應反對?”
“對……太後久久不應,莫不是準備不答應?”有禦史出來朝衛蕊發難道。
衛蕊的臉色更形難看,她有把柄抓在謝芙的手中,這個險冒不得,感覺到兒子投來關注的目光,轉頭朝兒子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擔心,思定了之後,“把詔書遞來。”朝一旁的阿離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