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見狀,趕緊上前把詔書遞給她,然後快速地退回原位,有很多朝臣都已經注意到他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最近宮裏也開始暗暗流傳他與衛太後之間的醜聞,隻是礙於他是宦官,想來不會出亂子,所以才沒有人跳出來捉拿他。

謝芙看到她拿著詔書,依然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倒要看看她這詔書還是不是原來的內容。

衛蕊的嘴角微微一笑,即使心內是狂濤巨浪,但她絕不能讓人看出分毫,素手緩緩打開詔書,“巧了,攝政王妃的提議與哀家不謀而合,哀家聽聞災民受難,心中早已是焦急如焚了,所以特意寫了一旨詔書:哀家久居深宮,聞雪難,心憂之……正值戰後民不聊生之際,身為女子也當為國分憂……特下此詔,官家婦人當拿出體己為國舒困……”每一語每一字都像在剜她的心,她都能聽得出心在滴血,那握著詔書的手更是青筋凸出。

冉溥的目光看向謝芙,嘴角勾了勾,方才轉頭朝親自宣讀詔書的衛蕊笑道:“太後果然甚是愛護子民,此乃陛下之幸,更是黎民之幸。”說完,朝司馬洵看去,示意他也說一兩句。

司馬洵見到冉溥說了他母親幾句好話,那漸漸地長成少年的麵孔也帶著一抹微笑,“攝政王所言甚是,母後當是仁義的。”說完,朝母親看去,一副高興的樣子。

衛蕊看到兒子的笑容,臉上也真心地笑著,但一想到那張紙條,她的心就直往下墜,然後感覺謝芙那清冷的目光朝她看來,“既然此事已了,哀家再坐在這兒也不成體統,還是先行回寢宮,這就不擾攝政王處理政務了。”

“太後好走。”冉溥連起身相送也沒有,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衛蕊此時也沒有心情再爭辯,經過謝芙身邊的時候,她的目光與謝芙的目光在空中對上,麵對她那勾起來的唇角,她既然覺得自己好象沒穿衣服站在這兒被她看一樣,頓覺狼狽,連話也未說,頓時落荒而逃,這讓背後的群臣不禁有幾分鄙視,這太後怎麼一副小家子氣一樣,這樣如何上得大台麵,毫無風度可言。

謝芙卻是微一屈身朝冉溥行禮道:“攝政王,妾身先行告退了。”

“王妃自便吧。”冉溥那嚴肅的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來,這讓眾多的朝臣不禁嘖嘖稱奇於這對夫妻的感情之好。

謝芙這時候才從容而優雅地退了出去,這讓人不禁要拿她與剛剛離去的衛太後做比較,無論是容顏還是風度,衛太後都要落於下乘了。

衛蕊先行回到寢宮,一進到宮裏,她就氣忿地把那裝飾用的華麗布幔扯下來,越扯她的火氣就越大,冉溥、謝芙還有群臣都在看她的笑話,她哪裏還是一個太後?連下三濫的妓子也不如。

偌大的正殿上滿是飄落在地的布幔,還有那翻倒的香爐,被踢得四處飛的墊子。

“娘娘息怒啊,您現在發怒不得啊?”阿離顧不得一旁宮女都在,忙勸道。

衛蕊一看到阿離,頓時那火就升上來,一腳踹他在地,繡花高履鞋不停地踢在他的身上,“都是你害哀家的,大哥說得沒錯,你就是禍水,就是災星,滾,哀家不要再看到你,滾,你聽到了沒有?”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

阿離被踢得渾身發痛,但仍是緊緊地抱住她的腳,“娘娘,阿離身子痛沒關係,娘娘可別氣壞了身子啊……”

謝芙帶著人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禁笑道:“表嫂這是何意啊?他可是你腹中胎兒的父親,你把他踢死了,你的胎兒不是少了父親嗎?”看到衛蕊那狼狽而又惡毒的目光,“對了,他好歹取悅過你,正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表嫂,這就是你的不對。”

衛蕊捏緊手中的拳頭,謝芙這人實在欺人太甚,一再地說話來嘲笑她,這時候她不再掩飾自己對她的厭惡,下意識地斥道:“謝芙,你莫要含血噴人,我可是當朝太後。”

“當朝太後?”謝芙玩味著這句話,那笑容頓時一收,上前直視衛蕊的目光,“你算哪門子的太後?表兄離去才有多久?你就開始勾結侍衛。到了建康多久?你就與夏候淵有染,現在還與一名假宦官有苟且之事,你這樣算什麼太後?簡直是汙了太後二字。”

衛蕊的臉上血色頓時就退了下去,她的醜事謝芙怎麼知道的一清二楚?身子抖了抖,倒退了幾步。

謝芙撿起地上的詔書,打開來看,嘴角更是冷笑,“攝政王之女溫柔賢德,小有賢名……今聘為陛下之正妻,當以皇後之尊……”在衛蕊的麵前揚了揚此詔書,“表嫂,你倒是打著如意算盤啊,我的阿佳才多大?你就算計到她的身上。在建康的時候我就看出你不會安份當好這個太後,果然沒有料錯,上回煽動士族在背後反對新政的人是你吧?你這樣是在幫阿洵嗎?阿洵有你這個母親真的是不幸。”

“你胡說,我對阿洵有何不好?”衛蕊反駁道,她真心地愛兒子,所以才會處處為他籌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現在看著阿洵還小,正好可以挾天子以令群臣,等阿洵大了,你們還容得下他嗎?”

謝芙看著她那雙因為激動而險險要凸出來的眼睛,冷笑一聲,“你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洵是舅舅的孫子,我又豈能不為他著想?不讓你去見他,是怕你這想法影響了阿洵,表嫂,不對,叫你表嫂也是汙了我的口,衛蕊,你現在懷上一個野種,你又有何麵目去麵對阿洵?”

衛蕊聽到謝芙這番話,臉色更為蒼白地往後退去,前麵說得一大堆她都不信,但最後一句卻是讓她無地自容,眼看險險地要跌倒,阿離迅速地衝上去抱住她,“娘娘?”聲音裏滿是擔憂。

“我沒有懷孕,謝芙,你是栽髒給我的。”因為過於激動,衛蕊的肚子突然痛了起來,彎腰準備護住肚子。

謝芙看著她仍用雙眼狠狠地看著她,頓時冷聲喝道:“禦醫何在?還不快上來給太後娘娘診脈?”看著衛蕊那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孔,“你若沒有孕,又怎麼會被我那張紙條所製?臨時改了詔書內容。”紙上隻有一個字,那就是“孕”字,一個字就測出了衛蕊的心虛。

外頭額上冒汗的禦醫聞言小跑地進來,想到剛剛聽到的皇宮秘辛,頓時苦著一張臉,怎麼他這麼倒黴輪值,被這攝政王妃叫了來。

“走開,別碰哀家。”衛蕊揮手大聲地嚷叫。

禦醫卻是快而準地一把抓住她的脈搏,快速把起脈來,半晌後,才一頭冷汗地轉頭看向謝芙,本想推脫說把不準的,但看到謝芙那冷冷的目光,頓時把那推脫之詞吞下肚子裏,“攝政王妃……太後娘娘的脈象是喜脈。”一鼓作氣說出來。

“多久了?”謝芙坐在一旁宮娥打掃出來的榻上,接過宮娥遞上來的酪漿,狀似悠閑地道。

“有……有兩個……月了……”大冬天的,禦醫竟出了一身冷汗,無論是坐在榻上那個,還是此刻癱在地上的那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衛蕊,你聽到了,你現在還想狡辯嗎?”謝芙揚著笑臉看向衛蕊道。

衛蕊的臉色異常的難看,她又何嚐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昨天夜裏偷偷地找人把過脈,雖然事後將那把脈的人殺了,但不知道這消息怎麼傳到了謝芙的耳裏?

謝芙見衛蕊隻是咬著牙關不吭聲,遂又朝禦醫道:“太後的身子狀況如何啊?”

“太後娘娘的身子有幾分虛,若是在此時墮胎,很有可能會一屍兩命,所以……所以娘娘這胎隻能保不能墮,不然危及母身。”禦醫不敢有所隱瞞地把話說了出來。

“你聽到了?衛蕊,現在這孽是你自己做下的。”謝芙朝衛蕊道,然後才看向禦醫,“此事你放心,我絕不會秋後算帳,不過你也得把嘴給我閉緊了,此事畢竟是宮廷醜聞,絕不可外傳。”

“諾。”禦醫任額頭的汗水滴落,趕緊小跑地出去了,這兒的氣氛讓人的神經都繃得死緊。

衛蕊不禁有幾分心灰起來,原本想讓阿離去弄副打胎藥的,但現在聽到禦醫說這胎隻能保不能打,不然會沒命,她怕死啊,一想到死就會渾身打顫。此時推開阿離,雖然肚子仍微痛,但不複初時那般,“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那就看你是否配合了?”謝芙輕輕地啜飲了一口酪漿,雙眼卻沒有看向她。

即使她沒有看過來,衛蕊仍覺得自己的周身在發寒,聲音有幾分打顫地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打胎而死?”

謝芙聞言,輕笑出聲,斜睨了她一眼,“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自然也不會傷及你腹中的胎兒。”就在衛蕊鬆了一口氣之時,她才又道:“不過你不能再住在宮裏了。”

“住哪?”

“西山道觀。”

謝芙從太後的寢宮出來走過了一條長回廊停了下來,似在欣賞著這雪色冬景,此時有人快速地小跑而來。

“小的參見攝政王妃。”

謝芙笑著轉頭看向來人,此人赫然是衛蕊的麵首阿離,道:“阿離,此事你辦得不錯,乖乖地陪她到西山道觀吧。”

“諾。”阿離應聲,“隻是現在太後惱怒我。”他有幾分憂心。

“你的本事我也是知道的,哄哄她就好,若不是看在她是陛下的生母份上,我又豈會容得下她這個禍害。”謝芙道,“我原本以為她不會看上你的,沒想到她還真的讓你爬上了她的床。”在轉身離去的時候,“放心,我不會派人去殺了你的孩子,前提是你得乖乖地按我說的去做。”

阿離看著她轉身離去後,這才揩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