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攸回頭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門外突然有人進來朝紅姑耳語稟報了幾句,紅姑這時候才臉現為難地道:“攸郎君,可否遲些再離去?至於攸夫人,我會讓阿嫣照顧好不會出事的。”
謝攸的眉峰蹙了起來,若不是有緊要事,紅姑是不會開口讓他留下的,回頭看了一眼朱芸,“你給我安份的呆在這兒,回頭我再來接你。”看到她不吭聲,他的心腸一軟,“聽到了沒有?”口氣沒有那麼嚴厲。
“聽到了。”朱芸答道。
謝攸這才與紅姑兩人離去,臨出門前還不忘讓阿嫣看好朱芸,別讓她闖禍。
朱芸自是噘著嘴坐在錦榻上,看著丈夫出去,而那叫阿嫣的妓子卻笑著把酪漿呈到她的麵前,“攸夫人倒是很有活力。”
朱芸接過玉碗,輕茗了一口,這才打量起來這個叫阿嫣的妓子,雖然還具風情,但容顏確實是老了,她家阿攸才不會看上這種老女人,想到進來時沒看到有年輕貌美的女子侍候,心裏自然放心不少。
阿嫣見過的人不知是朱芸的幾倍,自然一看到她的神情即知她心中的想法,“攸郎君家世好,長相美,也怪不得這裏的年輕女子個個都愛慕他,巴不得能做他的妾侍呢。”
朱芸的心一緊,看到阿嫣似有炫耀的樣子,即使她想要探個究竟,但仍嘴硬道:“阿攸若對她們其中一人感興趣,早就納回家為妾了,家中早就人滿為患了。”她的夫主可是一個妾侍也沒有的。
“夫人既知,又何必不放心的親自查探呢?”阿嫣又笑道,一語戳破朱芸的心思。
朱芸的麵容一怔,隨後臉色悻然,轉念一想這個阿嫣好像心地不壞嘛,這才拿出幾分真誠來,“我……我那不是擔心嘛。”
“夫人天資聰穎,出身又好,能嫁給攸郎君那種潔身自好的男子可是夫人的福份。”阿嫣對這頗有幾分率性的朱芸生出好感來,“其實攸郎君能娶到夫人也是他的福份,我認識攸郎君可有十來年了,從沒有見過他招惹哪家女子,即使館裏的女子們想委身給他也是無門而入。”
朱芸聽了這一番話,頓時驚訝道:“你是說阿攸的身邊從來沒有女子近過身?”她的嘴角忍不住飛揚起來。
“夫人說呢?”阿嫣又笑得風情萬種,“夫人難道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嗎?按理說,沒人比夫人更清楚了。”說到這裏,她掩嘴偷笑起來。
朱芸的臉上突然飄起了兩朵紅雲,耳根子更是紅透了,這個阿嫣真是什麼都敢說,想到與丈夫初次圓房時並不太順利的畫麵,難道那次也是阿攸的初次?隻是後來他們在床事方麵漸入佳境,所以她才沒有在這方麵多想,這時候她突然有些小兒女情態地抓緊身上的衣服。
阿嫣看到朱芸這副樣子,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釀,曾經她也有這種美好的年紀,但終沒有朱芸生在好人家的命道,頗為落寞地舉杯喝了一口。
“好香。”朱芸聞到那香香的桂花味道,皺了皺鼻子。
“夫人要嚐嚐嗎?”朱芸笑著讓人拿來一個酒杯給朱芸倒了一杯,“我們藏嬌館的桂花釀可是千金難買的。”
朱芸端起來輕嚐了一口,口齒留香,那種味道越久越香濃,“這酒釀得一點也不比名酒差,倒是將桂花的香氣與酒香結合得很完美。”一杯酒不知不覺地喝下肚,“再來一杯。”
“夫人喜歡,可以多喝點,回頭我讓人給夫人送幾酲去。”阿嫣又給朱芸倒了一杯,別看這酒甜甜的,後勁可是很足的。
朱芸這回卻大意了,以為隻是類似果子酒一般,喝了一杯接一杯,最後卻是醉倒在案上,“呃……我……還……要喝……”
旁邊的侍女阿芬已經是急得要跳腳了,夫人怎麼喝醉了?“夫人,別再喝了,若郎君見著了怎麼辦?”眼睛不禁瞪向那個給她家夫人灌酒的阿嫣。
阿嫣隻是笑笑,並不懼怕阿芬的目光,一個侍女而已何足掛齒?
謝攸忙完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的妻子醉倒在案上,一個勁地讓阿嫣給她倒酒,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上前一把搶過她的酒杯,“你給她喝的?”質問著阿嫣。
“我要喝……啊……阿攸……”朱芸原本還嚷著要喝酒的,然後醉眼朦朧地看清眼清的人是最愛的丈夫,兩手就攬上他的腰,在他胸前撒著嬌。
“攸郎君,攸夫人要喝,難道我還能攔著嗎?”阿嫣明顯是看戲的姿態道。
謝攸瞪了一眼膽大包天的阿嫣,低頭看著醉得像隻貓的妻子,一把打橫抱起她,“紅姑,我先回去了。”
紅姑忙應,“諾!”看到兩人出去了,這才看向阿嫣,責道:“你這不是害攸夫人嗎?做夫主哪會想要看妻子醉成那樣的?”
阿嫣撥了撥肩上垂下來的秀發,眼中有著羨慕地看著那遠去的一對碧人,“紅姑,你以為攸郎君真得舍得罵嬌妻?我這是在幫攸夫人,有時候讓攸郎君侍候一下那個可愛的夫人也未嚐不可?”
紅姑愣然了一下,“你是故意的?”
阿嫣聳聳肩,“真可惜不能看到攸郎君變臉的樣子,說實話,我還真想見見呢,不然總是一副小老頭的樣子?”她的目光有著羨慕,朱芸的運道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擁有。
紅姑看著阿嫣的樣子,拍拍她的手,她們都是賤籍在案的人,這一生已經注定了是這樣的運勢。
謝攸沒有想到喝醉的朱芸會如此纏人,在馬車裏就被她纏得不耐煩,一回到府裏,抱著那仍想做怪的妻子踏進內室,即朝侍女大喊,“來人,備澡水。”
進了澡間,一把將朱芸拋到木桶內,“撲通!”一聲,她掉進了熱水裏,被水一洗,她的酒意醒了不少,從木桶內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委屈地看著站在桶邊看著她的男人,“阿攸,你這是幹什麼?咳……”猛咳了幾下。
“酒醒了嗎?”謝攸圈著手道,“不會喝學人家喝什麼?醉醺醺地很好看?嗯?”此時他的話裏有著薄怒。
朱芸扁著嘴腮邊鼓鼓地看著他,“阿攸,你非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嗎?我若不在乎你,我幹嘛要去藏嬌館?我若不在乎你,幹嘛明知你不喜歡我,我也要嫁給你?我若不在乎你,我何苦找罪受?哇……你根本就……不疼我……早知這樣當初我就該聽爹娘說的嫁給紹表哥……”她在水裏突然掩著臉痛哭。
這樣失聲痛哭的朱芸讓謝攸僵在那兒,印象中隻有那次她哭了,可是不像現在這般讓他揪心,上前撫著她的臉,“好了,別哭了。”
誰知朱芸哭得更起勁,臉一撇,流著眼淚倔強地看著他:“不要你管。”
“阿芸。”謝攸輕聲喚著她,“別鬧了,是我不好,嗯?”從水裏攬她起身,輕輕地吻去她的淚水。
朱芸的哭聲更響,“阿攸,你的心裏就一點也沒有我嗎?我知道我沒有阿姐那般的氣質神韻,所以你不喜歡我……我想學阿姐的樣子一般討你歡心,可朱芸就是朱芸,永遠成不了謝芙……”
謝攸的表情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什麼時候發現他的隱秘心事?從那年夜裏的一盞引路燈開始,他的眼中隻看到一個謝芙,是她給了他光明,也是她讓他擁有了一切,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同樣是她讓他擁有了人生的意義,他的阿姐是他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是他曾經發下的誓言。
朱芸看到他不說話,微抬眼咬了咬唇,他那抿緊的唇角似是不悅又似是含怒,但這話題說開了,也就沒有必要再裝做不知,“阿攸,你的眼睛出賣了你,你看阿姐的眼神讓我很嫉妒,真的很嫉妒,因為你從來不會這樣看著我。還有……阿姐說什麼你都會照辦?包括我們成親到圓房到生活中的方方麵麵,你以為我為什麼時常跑去攝政王府,就因為隻要阿姐一句話,你就會回頭看看我……”
謝攸看著這哭得唏哩花啦的朱芸把心底話全盤托出,大拇指把那淚水抹去,在她的臉龐落下一個珍視的吻,“阿芸,誰說我不喜歡你的?”
朱芸錯愕地看著他,他說……喜歡她?她沒有聽錯?
謝攸突然輕笑出聲,更攬緊朱芸的嬌軀,不在乎她身上的水漬把他的衣服弄濕,眼光看向遙遠的方向,“阿芸,肯定有人跟你說過我的出身,我跟你不同,不是父親的嫡子,隻是一個連妾侍也算不上的女人的孩子……”回憶總是有苦有甜。
朱芸雖然知道丈夫的出身,但是她從來沒有在乎過,現在聽到當事人訴說往事,她的心也跟著揪緊,恨不得把那些傷害過他的人狠狠揪出來揍一頓,把小臉埋在他的胸前。“阿攸,不管你是什麼出身?我朱芸就是認定了你是我的夫主。”從見他的第一麵開始,她的眼睛就看不見其他的男人。
謝攸的心裏頗為感動,其實朱芸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他又何嚐不知?“阿芸,不是你想的那樣,沒錯,我希望能娶個像阿姐那樣的妻子,但不代表我對阿姐有異樣的心思,我隻是希望她能幸福而已,如果我對你無意,又怎麼會跟你圓房?我也不是什麼女人都會攬上身的,阿芸,我是喜歡你的……”此時他的臉色如常,隻有那紅透了的耳朵出賣了他的赧然,“對阿姐的愛意與對你是不同的,隻是……你太熱情,有時候讓人招架不住。”對於謝芙,他在她麵前永遠都是弟弟,是敬大於愛的。
“阿攸……”朱芸的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他不是說謊討她歡心的,是真的,他真的喜歡她,居然是因為她太熱情了,所以才會嚇跑他?頓時她無語了,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
謝攸說完後更覺尷尬,咳了下,“你想笑就笑吧。”
“真的可以笑?你不生氣?”朱芸小心翼翼地求證。
謝攸點了點頭。
“哈哈……”朱芸果然大聲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捂著肚子趴在桶沿。
謝攸看著恣意大笑的朱芸,臉色一板,果然朱芸的笑聲慢慢止歇了,“你說過……不生氣……的……”
“唔!”不待朱芸把話說完,謝攸就低頭吻上了她的唇,她的手臂漸漸纏上他的頸項。
一室的溫情。
謝府的一些呆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突然遭到降職甚至是遣走,對於當家主母突然的舉動所有人都側目,更是從旁震懾住了彩妾侍等人,人人都有自危之感,以為朱芸是在殺雞警猴,卻沒人知道其實隻不過是她小心眼,在為丈夫算那筆陳年舊案。
這一年的建康城中依然炎熱,一輛精致的馬車停在了朱府大門前,隻見朱紅色的大門迅速打開,裏麵有人快速地迎出。
“阿芸,你回來了?”朱家主急忙拉著那從馬車上下來的閨女,兩眼盯著她看,氣色紅潤,看來夫家沒有虐待她。
“爹。”朱芸趕緊把兒子塞到謝攸的懷裏,眼含喜淚地看著老父,父親似乎老了不少,一別都四載了,她不知道有多想父親?
“嶽父大人,嶽母大人。”謝攸依然是那副冰冷有禮的樣子,隻是他懷中抱著流著口水兩手抓住他衣襟的兒子,頗具喜感。
“賢婿來了?”朱家主放開女兒,一臉熱情地迎接女婿一家,“這是我的乖孫子啊?長得真像阿芸。”看向那才一歲多的孫子,老臉笑開了花。
朱夫人一手拉著女兒,笑道:“郎主,怎站在屋外敘舊,何不進屋去?”
“對,對,賢婿,走。”朱家主抱過謝攸懷裏的外孫,這小子怪沉的。
“愛……公……”謝奕咬著手指含糊不清地喚著,這一聲更搏得朱家主的滿心疼愛。
“外公的寶貝乖孫子喲。”
謝攸也守禮地走在朱家主身後半步內,並不與他平齊而走,“這次代朝廷巡視南方,所以順路帶阿芸回一趟娘家……”
“對了,朝廷那兒最近有沒有什麼大風向?”朱家主早就知道謝攸會到建康來的原因,所以也一臉緊張地問。
“……”
對於男人們商談的政治,女人們大多都沒有興趣,朱夫人握緊女兒的手,“阿芸,老實告訴娘,女婿對你好不好?”
朱芸的臉色一紅,雖然已經生了孩子,仍有幾分少女神態,“娘,你說呢?”
朱夫人看到女兒的嬌態,即知她過得十分如意,遂拍拍她的手道:“阿芸,看到你這樣子,娘就放心了,以往看你的信還怕你是騙娘的,這心啊老是放不下,就怕你在洛陽被人欺負了,我這又幫不了你,雖然有你姑姑一家在,但始終不是正經娘家人。”
朱芸自己當了母親才能更體會父母的感覺,更為親昵地偎在母親的懷裏。
朱氏家宴中,謝攸的目光看到那名為孫紹的男子兩眼老盯著他的妻子看,早就從妻子的嘴裏聽聞過這個紹表哥,心裏頗為不爽,隻是礙於嶽父一家子都在,因而不好發作而已,剛吃了幾杯酒,在下麵女眷的席麵上不見了妻子的蹤影,心下擔憂,果然一找也沒找到孫紹,莫非孫紹出去糾纏妻子?遂借著如廁出來尋找。
朱芸正想返身回宴席,在回廊處卻被人攔住,看著那人在月光下仍是一臉情深地看著她,不禁身上有些發毛,“紹表哥不喝酒跑出來幹什麼?”這孫紹娶了她的族妹,所以才會出現在朱家的晚宴上。
“阿芸,這些年你過得可好?當年你怎麼不等我回來,就一聲不吭地嫁到洛陽去,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這些年若不是爹娘和姑姑等人攔著,我早就去尋你了,你那族妹……”孫紹一臉心痛地道。
朱芸不自覺地倒退兩步,當年她可沒有招惹過他,“紹表哥,我幹嘛要等你?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了,你怎生還糾纏著我?”臉上不甚高興。
孫紹錯愕地看著朱芸,“你是自願嫁給謝攸的?”
“廢話,我若不喜歡他還會嫁給他?”朱芸一副看白癡的麵孔。
“可姑姑跟我說你與他成婚是因為家族方麵的原因,你可知……當時我還曾想到洛陽去找你,隻是我犯了一場大病,等我想要出發到洛陽去時,就接到你們已經成親的消息……”
“打住,紹表哥,我可不管你是什麼心態,我以前、現在、將來都不喜歡你,更何況你還是我堂妹夫,這些話往後可不能再說,不但有傷你我的名聲,還要拖累家族,紹表哥,你可聽明白了?”朱芸覺得這孫紹有些偏執了,還是腳底抹油趕緊溜為上策,“我家阿奕待會兒可能要找我,紹表哥就在這兒賞月色吧,我失陪了。”說完,她轉身欲走。
“阿芸,你聽我說……”孫紹好不容易見到她一麵,哪舍得就這樣放過與她獨處的機會,要不是想到能見著她,他才不會來朱家出席這場晚宴,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留她一會兒。
誰知當他的手要碰上朱芸的時候,從旁邊殺出一位臉色冰冷的男子,一把將他心愛的小表妹卷入懷中,伸手撫著他表妹那嫩滑的臉蛋,“阿芸,你出來賞月色,怎麼不叫為夫一塊兒?”
“阿攸?”朱芸有些意外他會跟出來,抬頭看他時,他的目光卻是又冷又淩厲地看著表哥孫紹,糟了,阿攸會不會誤會她與表哥的關係?
“孫家表兄,還請你下次別隨意碰觸我的妻子,男女有別須得避嫌。”謝攸擁著錯愕的朱芸往宴會的方向而去。
孫紹愣住了,看著他們兩人就這樣離去,站在原地大喊,“你娶了阿芸就要待她好,不然我不會放過……”
還沒等他威脅的話說完,謝攸轉頭看著他,冷聲道:“我的妻子我自然會疼,此事與你無關。”想到這人居然向他的妻子表白,剛剛他尋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那家夥自以為是的話,心裏早就窩著一團火了。
孫紹呆在原地就這樣看著人家夫妻離去。
被謝攸拉著走的朱芸看到丈夫難看的神色,心裏頓時就明了,阿攸他……不會是吃味了吧?原本要解釋的她在看到他的緊繃的神情時,突然很沒良心的笑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還是你喜歡與那家夥待在一塊兒?”此時他的眼裏有火。
“阿攸,原來你這樣在意我,我好高興。”朱芸卻是答非所問地雙手圈住他的腰,一臉幸福地道,原來紹表哥也不是完全無用嘛,若不是他,她也不會知道她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謝攸愣了愣,死要麵子,趕緊分辯,“阿芸,我不是……”
“難道你不在意我?”朱芸突然插著腰嘟著嘴看他,若他敢說不是,她絕饒不過他,眼一瞥看到孫紹似乎要走過來,“紹表哥……”
謝攸一聽她喊紹表哥臉色立刻變成冰山,“不準喊他。”
“那你就老實承認你是愛我的?”朱芸變本加厲地要求道,成親這麼多年她始終等不到他這一句話。
謝攸尷尬了,要他對妻子說愛似乎是道難題,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小聲一句,“我今晚身體力行……”
“我要聽你說……”朱芸絲毫不妥協。
謝攸眼看那孫紹要走近,擁著她邊勸邊走遠,一個死不肯拉下麵子,一個非聽不可,所以回廊上兩人甜蜜爭執的樣子落在後頭的孫紹眼中,覺得心都要裂開了,小表妹果然不喜歡他,當年姑姑怕他會心傷,所以才捏造了那個謊言。
翌日清晨,一夜交歡的夫妻倆正窩在大床內,好在兒子昨日留在了朱夫人處,所以那正處於好動的小子才沒有來纏朱芸,此刻她正手握粉拳地捶著丈夫的胸膛,“阿攸,跟我說個愛字有那麼難嗎?”
謝攸對於她這個問題的反應是轉過身去,充耳不聞,妻子哪來那麼好的精力,一大清早又拿這個問題來煩。
朱芸趴在謝攸的背上輕輕蹭著,求道:“阿攸,你就說給我聽,好不好?你可是我用一顆木瓜換回來的……對了,木瓜,阿攸,快起來,我們去個地方。”突然興奮地拉著謝攸起床。
“阿芸,你又要幹什麼?”謝攸把衣物穿好,“都是一個孩子的娘了,還總是說風就是雨。”
朱芸假意聽不到他的嘀咕聲,一味地穿衣梳發,然後火急火燎地拉著丈夫走出內室,外頭的侍女們見狀紛紛讓路,不敢上前請示,很明顯女郎現在正在興頭上。
謝攸的大手被朱芸拉著往前而去,雖然頭搖了搖,但那微勾的嘴角卻泄露了他對朱芸的寵溺,曾經這樣的妻子讓他避之猶恐不及,可現在卻是甘之如飴,人生,真的是風水輪流轉。
拐了好幾個彎,朱芸這才把他拉到當初相遇的那棵木瓜樹下,“阿攸,你還記得這裏吧?我們的緣份可是它成就的。”轉身興奮地看著丈夫。
謝攸看了看那矮牆,再看了看那棵果實累累的木瓜樹,當年若不是那成熟的木瓜從樹上砸下來,也許也就沒有他與朱芸的這段姻緣了,牽緊妻子的手走近木瓜樹下,“你嘴裏不是老念著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我想忘也難。”
“那當年該給我的玉佩呢?”朱芸翻起老賬,攤開手板向謝攸。
謝攸這回不再像當年那般小氣,順手掏出那枚羊脂白玉塞到她手心裏,“你想要自己拿不就行了,偏還多此一舉?若不夠,府裏還有。”順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梁。
“那不同,這可是你親手給我的。”朱芸頗為珍惜地翻著這塊美玉,“你可不知道當年你拿回它,我哭了有多久。”
謝攸把她攬在身前,低頭吻著她的額角,“阿芸,對不起。”他的心裏這回滿是內疚。
“你知道就好,現在不但它,包括你整個人都是我的……”朱芸回頭啄吻了一下謝攸的唇。
謝攸看著朱芸興奮的雙眼,又看了看這棵見證他們緣起的木瓜樹,其實他還有什麼麵子放不下,隻要她高興就好,“阿芸,我愛你。”附在她的耳旁說著她期待已久的情話。
朱芸猶如怔住一般,轉頭看著丈夫,眼裏有著淚花,“阿攸,我沒聽錯吧?”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物。
謝攸看到妻子感動到要哭的表情,心裏更為內疚,臉上溫柔的一笑,“阿芸,我愛你。”
“阿攸。”朱芸開心地撲到他的懷裏,這是她一生中聽到最美好的話。
夏風吹過,一旁的木瓜樹也跟著搖曳起來,仿佛也發出“嗬嗬……”的笑聲。
“阿攸,回頭我在洛陽的家中也要種下一棵木瓜樹。”
“為什麼?”
“這樣我們的孩子將來也能學我一般用一棵木瓜換回一個愛人,多值得啊,簡直一本萬利,不對,而是連本也省下了,不行,還要種上桃子樹、李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