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攸,阿攸……”
謝攸聽到那如黃鶯一般的聲音正從門外傳來,眼睛頓時睜開了,眉尖輕蹙,這個朱芸怎麼追到書房來了?忙朝身旁的奴仆使了個眼色,那燃著的燭光頓時就滅了。
朱芸剛奔上階梯,在廊下正要進去的時候,看到裏麵的燈光一滅,又有奴仆出來稟報說:“攸夫人,郎君剛剛歇下了,夫人,要叫醒郎君嗎?”
朱芸的眼底有著失望,站在門外看著那沒有一絲光亮的屋子,紅唇扁了扁,“夫主喝得很醉嗎?可有煮醒酒湯?”
“有,隻是怕酒味薰著夫人,這才會在書房歇下。”奴仆道。
朱芸掩下內心的懊惱,仔細吩咐了奴仆要注意的事項。
屋子裏麵的謝攸聽著朱芸的聲音,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無疑朱芸待他甚好,隻是,隻是……她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妻子。
朱芸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回頭又看了看書房,很想就這樣衝進去,不過那點麵子她還是要的,隻能肚子裏生著悶氣,頗為忿氣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建築。
一夜沒有好眠,侍女看著朱芸那帶了點憔悴的麵容,然後機靈地拿來脂粉遮掩過去,“夫人看看這樣可好?”
朱芸看了看銅鏡中挽起了發髻的女子,一時半會兒倒是認不出來,這是她嗎?可是那個本應讓她挽發的男子卻是一直沒有出現,忍不住把銅鏡一推,百無聊賴地道:“隨意吧,反正又沒有人欣賞。”
謝攸踏進主屋的時候正好聽到朱芸那聲哀歎,心中微微不忍,昨夜之事是他不好,看著她滿是烏雲的臉,“怎麼沒人看?夫人,睡得可好?昨夜為夫喝醉了,讓夫人空度良宵確是為夫的不是。”
朱芸一聽到謝攸的聲音,頓時喜上眉梢,烏雲散去,霽月升天,“阿攸,你回來了?”上前一把圈住丈夫的手嬌聲道。
謝攸很想抽回她挽著的手,最後還是忍耐下來,看了一眼那又恢複明亮的俏臉蛋,他的臉色雖然還是冰冷的,語氣卻是相當溫和地道:“待會兒還要見過宗族親戚,怎還不換裝?難道想要讓人恥笑了去?莫非還是在生我的氣?”
“怎麼會?阿芬,快,把新衣拿出來給我換上……”朱芸這時候滿是活氣的指揮著侍女穿衣打扮,“這邊的眉沒畫好……右邊要補點腮紅……”
謝攸坐在一旁的榻上看著妻子吩咐這吩咐那,嘴角不禁掛著自己也沒發現的笑容。
謝怊攜朱芸前去正堂,朱芸倒是頗為端莊地給長輩一一行禮,然後更是朝謝怊甜甜地喚了聲,“公爹!”果然搏得謝怊的滿臉笑意,大大賞賜了她一番。
謝芙進來的時候,正好見到這和樂融融的一幕,給自家父親行禮問安後,這才看向容光煥發的朱芸,“阿芸,我看看,當了新娘子果然就是不同了。”
朱芸瞄了眼謝攸,然後才嬌羞地低下頭,“阿姐淨拿我來開玩笑。”
謝芙笑著拉起她的手,“爹,阿攸,我與阿芸說幾句悄悄話去。”
謝怊例來不會違了這女兒的意,遂揮手道:“去吧。”
等兩人坐下之後,謝芙打趣地問起昨天洞房之事,朱芸臉上的明媚笑容這才收了起來,咬了咬唇有幾分委屈地把事情告訴了謝芙,然後又拉著謝芙的衣袖,“阿姐,你可別跟阿攸說是我說的,不然他準會更不喜歡我。”
謝芙臉上的笑容也一窒,這弟媳婦似乎有點口無遮攔,不過轉而一想,也就想明白了這弟媳肚子裏打的是什麼主意?“阿芸,你放心,我會勸勸阿攸的,這婚事啊,不是光一頭熱就能成的,總要你們夫妻倆同心協力日子才能過得好,明白阿姐的意思嗎?”
朱芸開始愣了一下,後來才聽明白謝芙話裏的意思,“阿姐,我都明白的,哪會口無遮攔?”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謝芙。
謝芙拍拍她的手,這才鄭重地道:“我今天過來可是有要事的,阿芸,你嫁進了謝家的大門,理家之事自然要歸你管,其他不合身份禮儀之人也不應再接著掌家。”此時她的目光瞟到彩妾侍正帶著人進來,阿秋去宣她過來的舉動倒是快得很。
彩妾侍自然是感覺到謝芙那帶著警告的一瞥,無論過了多少年,對謝芙這個出身高貴的女郎,她的心裏一直是敬畏的,急忙上前去給兩人行禮問安,“給攝政王妃與攸夫人問安。”
“起來吧。”謝芙輕聲道。
朱芸輕抿了下唇,對於這個謝府越權管理家事的貴妾,她早有耳聞,雙眼更是溜過她那有些老態的容顏,敢派人在新房外偷窺的人應該是她吧?“阿姐,持家之道,我娘早已教導過我,彩妾侍,既然你是公爹的妾侍自當要好好地侍候公爹才是,這些年你代為掌家也辛勞了,往後這些事自有我這主母做主。”
彩妾侍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年因為持家的原因,她的身上了帶了幾分淩利之勢,但與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女郎始終差之甚遠,不經意地看了眼身後之人捧著的帳冊,內心頗為不舍,但始終得交出去才合乎常理,硬是在臉上擠出了一抹笑,“有攸夫人這句話,妾身也就放心了,這是府裏的賬冊。”伸手接過身後之人遞上來的賬冊擺到案上,手略有不舍地摸了一下腰間的鑰匙,狠一狠心也擺了上去。
謝芙隻是瞄了一眼,然後雙眼才看向一直滿臉笑意的朱芸。
朱芸微微一笑,也不打開來看,而是擺手讓身後的侍女們搬下去,“我初來乍到,彩妾侍是當年阿姐指定的管家之人,我自然也是相信的,這賬冊我就不細看了,等到年底盤查之時,我自然會讓賬房一一清點。”
謝芙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多此一舉了,這個弟妹倒還有些手段,說這些話來敲打彩妾侍,給她時間把多貪出去的銀錢補齊了,若是年底讓她再查出問題來,那就不是三兩句話可以解決得了的?正所謂先禮而後兵,更重要的是賣了一個麵子給她這個大姑子,斜睨了一眼彩妾侍,果然見到那張臉頗有幾分尷尬,“彩妾侍,你可都聽明白了?到時候可別讓我這當年保舉你的人在弟妹麵前失了麵子。”
彩妾侍忙又磕頭道:“奴家知道了。”多年不用的稱呼一時間又跑了出來,當年她是賤妾,今日她可是貴妾,一字之差可是差之千裏的,看到謝芙她仿佛又記起了那在廊下初見的情形。
謝芙這才揮揮手示意她出去,然後看向朱芸,“阿芸,你這樣處事也頗為圓滑,阿姐也就放心把這個家交給你了,男主外女主內,這是你的份內事,若她有不對,你也無須看在我的麵子上放她一馬,這麼些年,她的心有所膨脹也在情理當中。”
朱芸雙手圈住謝芙的手臂,“阿姐放心好啦。”那個彩妾侍可不是她的對手。
謝芙輕拍了一下她的頭頂,這副樣子看來不像是多了個弟妹,反倒像她家囡囡與阿琪一般地粘人。
謝攸送謝芙回去的時候,朱芸剛好要清點家下的人口,所以忙得很,沒有前來相送,回廊內姐弟二人緩步走著。
“阿攸,你心裏是怎麼想的?昨夜放著新娘子一人獨守空房,別告訴我那兩杯水酒就能讓你醉倒?你這樣做為難的是你的妻子,你讓府裏的下人如何看待她這個新任的主母?”謝芙很少會用指責的語氣與這個弟弟說話。
謝攸的臉一紅,“她向阿姐告狀了?”這個朱芸可真是什麼都敢說?不過她也算聰明,懂得拉攏他阿姐當靠山。
“你別把話題扯到一邊去,什麼叫夫妻,自當是互相扶持?不然哪來的夫妻,你姐夫若學你這樣對我,那又豈會有我們夫妻今日的和諧?”謝芙道,“當日我們成婚的時候,他可是一點也不遺餘力地確認我應有的地位,阿攸,這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男人應有的行為,既然娶了阿芸,就得圓房為我們這一房開枝散葉。”就嫡係一脈來說,父親這一脈是極其單薄的。
謝攸的臉又脹至紫紅色,“阿姐教訓的是,之前是阿攸思慮不周。”記憶中阿姐上回訓他話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謝芙輕拍他的肩膀,“阿攸,阿姐不是責備你,這是你應擔負起來的責任。”
謝攸點點頭,姐弟倆正要舉步之時,看到冉溥正從謝怊的院子過來,一看到謝芙,剛毅的臉上綻開一抹溫柔的笑容,“剛去給嶽父大人問安,他說你到了小舅子的院子去,阿芙,事情都忙完了?”
謝芙點點頭,笑著伸手握住他的大掌,“什麼時候過來的?”
“朝中的事情一完,我就過來了,小舅子,新婚如何?我看新娘子活潑可愛,定當不會讓你寂寞?”冉溥笑著打趣了謝攸一句。
謝攸做了個長揖,“姐夫拿阿攸開玩笑了……”一路上幾人又說笑了幾句,他這才站在一旁看著冉溥輕柔地扶著謝芙上馬車,夫妻倆會意一笑的樣子讓他頗有幾分羨慕,雖然看到阿姐在車窗處揮手示意他回屋去,但他仍站在原處看著那輛華麗的馬車漸行漸遠,阿姐是幸福的吧?回頭看了看自家的府邸,想到朱芸,還是去看看她吧。
此時的朱芸卻是眉毛一挑冷笑一聲,看著那個膽敢說話不中聽的女子,“弟妹,你這話是何意?現在我可是你的長嫂。”
彩妾侍的兒子,比謝攸還要年幼幾歲,但在母親的主持下早已成親,而他的妻子卻是出自崔家的庶女,可是此女在娘家之時頗有些心高氣傲,最終也沒能嫁嫡出之人是她一直引以為憾的事,不過嫁到謝家來之後,了解到謝攸原本也是庶出,這才又生出不甘之心,對於持家之事早已想要染指,隻是沒想到婆母卻是早早拱手讓出當家權。
“我尊你一聲是長嫂,可你與大伯並未圓房,算得哪門子的大嫂?況且大伯本來是什麼出身,相信你也不清楚吧?”崔氏不懷好意地笑著,“想你堂堂朱氏嫡係女,居然嫁給一個原本是庶出之人,我也替你不值。”說著挑撥離間的話,若朱芸討不得那個本應下賤,隻是交了好運的大伯的歡心,這主母之位她也得吐出來。
朱芸看了一眼得意的弟媳,這點小小的伎倆也好意思使,她娘能把她爹的妾侍管理得服服帖帖,沒道理她這親女就連一個庶出的弟媳也收拾不了?“啪!”的一聲一巴掌甩到了崔氏的臉上,看著她捂著臉想要再度口出惡言。
她臉上帶笑意道:“弟妹,我身為你的長嫂有義務要教好你,嫡庶有別例來就是法度,我夫主是什麼出身我自然清楚,不勞弟妹掛心,對了,還有我夫主隻不過是喝醉酒了,堂已拜,婚盟已締結,我就是謝家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若到處隨口就說這些話,丟的可是謝家的麵子。”目光掃過另外幾名庶妯娌,看得她們低垂下頭,這才再看回崔氏那張因氣忿而五顏六色的臉,“下回你若又想亂說話,可要記著我這一巴掌給你提的醒,弟妹,你不用謝我,本來維持家族體麵的事情就是主母的職責。”
崔氏咬緊唇兩眼狠盯著朱芸,妯娌第一天會麵,她就甩她的巴掌,尤其看到周圍本來巴結她的幾個上不了台麵的妯娌,現在都掩嘴偷笑,氣不打一處來,“大嫂,你實在太過份了。”她舉起手想要回敬朱芸。
誰知崔氏的手卻在一瞬間被人抓住,不悅地回頭一看居然是那一向冷冰冰的大伯,臉上頓時更加難看,“大伯,您回來了?我……”
謝攸一把甩開崔氏,“滾。”
崔氏跌落在地,眼裏有幾分恐懼,謝攸這個大伯很少理家下事,見麵問好也都是“嗯”一聲,無形中給著人威壓,沒想到會出麵維護朱芸,忙爬了起來,與其他幾個妯娌行了禮正要退出去時,又聽見謝攸冷言冷語道:“若是往後再讓我聽到誰在府裏亂嚼舌根,就滾出謝府另行居住。”
“諾。”幾個女人麵麵相覷行了一禮,在謝攸麵前她們從來不敢造次。
朱芸卻是一臉笑意地上前圈住謝攸的手臂,“阿攸,你別生氣,她們隻是欠教訓,我再教教就好了。”
謝攸看向一直都是滿臉笑容的朱芸,印象中沒見過她除了笑以外的麵容,伸手輕撫她那嫩滑的臉蛋,“阿芸,我沒想到因為昨晚之事會有人當麵笑話你,對不起。”
“你無須道歉,阿攸,我們是夫妻,始終要榮辱與共的。”朱芸把頭挨在他的手臂上,一臉甜蜜地道。
這樣的朱芸似乎很好哄,也讓他的心裏滿是愧疚,一把抱起她往內室而去。
“阿攸,你這是要幹什麼?”
“補回我們昨晚的洞房花燭夜,還是你不想?”
“想啊,怎麼不想?可是……現在不是……大白天嗎?”
“既然白天你不願,那就算了。”
謝攸狀似要放下朱芸,朱芸趕緊雙手圈緊他的脖子,緊張地道:“我又沒說不要?阿攸,我要的,我們現在就洞房吧。”亮晶晶的雙眼滿是期盼。
謝攸難得的大笑出聲,看得朱芸臉如紅紙,她是不是有些不知羞?可是錯過這機會,要圓房得等到猴年馬月?“阿攸……”
謝攸突然低頭堵住她的唇,朱芸開始有些錯愕,眼睛睜圓了,很快就雙手圈緊他的脖子回應這個吻。
開始隻是淺淺地吻住,兩人都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隻覺得唇是酥麻的,一切都在這大白天裏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崔氏衝到婆母彩妾侍的房中,“娘,你就真的要把權力拱手讓給那個朱芸?”
彩妾侍一把拉過兒媳婦坐了下來,“你別大聲嚷嚷,現在是形勢比人強,以前你拿去放貸的錢盡快收回來,把公中的錢補齊了,不要讓她抓到把柄。”
“娘,你現在是公爹的貴妾,就這樣甘心認輸?”崔氏沒想到看似挺厲害的婆母怎麼一點膽識氣魄也沒有?
“道理都在人家身上,我們有什麼法子?你也別給我生事,隻要讓今年的賬對上了,以往的差處相信她不會追究,我們這些年手中賺的銀錢也不少了,夠我們過安樂日子了。你沒見識過攝政王妃的手段,那才叫令人心驚,謝攸這些年風光靠的是什麼?我們與人碰無異是雞蛋碰石頭討不得好的。”彩妾侍想了好久也算是想通了。
崔氏卻是咬著唇跌坐到榻上,一個朱芸的到來打破了她的美夢,本來還以為可以在姐妹麵前炫耀一番的,嫁不了嫡出的人照樣可以當主母,現在一切都泡湯了,難道真是時也命也?
朱芸在謝府中倒是惹出了不少事來,每每都令謝攸頭疼,隻能說這妻子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對付敢挑其權威的人,她可是寸步不讓,問題全出自他們的夫妻生活上。
就像此刻,謝攸看著她興衝衝地要展示女紅給他做了一件新衣,可那長短不一的袖子,針腳並不密實的繡功著實讓人難以恭維,一把將這新衣扯下,“阿芸,往後這些事交給府裏的繡女吧。”迅速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就怕她硬是讓他穿這件新衣去出醜。
“阿攸,我會改進的,你要信我。”朱芸巴巴地抱著衣服追著丈夫到了門口,一個勁地保證。
“對了,我今夜不回來用膳了,你也別餓肚子。”謝攸逃也似地大踏步離去。
朱芸倚在門框處扁著嘴看著自家男人出門了,轉身把衣服拋在榻上,八成是去藏嬌館了?雖然謝芙給她解釋過丈夫去藏嬌館的行為,但她仍是心裏七上八下的,不行,阿攸是她的,不許其他的女人染指。
“阿芬,把之前我吩咐你叫人做的衣裳拿出來。”朱芸吩咐道。
侍女阿芬卻睜眼道:“夫人,您真的要到藏嬌館去?那可是花樓,若是讓郎君知曉了,還不得挨罵?再說五夫人說的話您何必信?”
“我不是信她的話,而是要眼見為實。”朱芸駁道,崔氏是什麼心思她會不懂?想到那天她一臉笑意地上門向她為那天的事致歉,然後又狀做神密地說:“大嫂不知道大哥在外麵有相好的吧?”
“你可別亂說話?”朱芸冷笑地看著崔氏臉上的小眼睛,這女人眼小心也小。
“大嫂上回都給我提了醒,我哪還敢亂說話?這不是給大嫂道歉來了?我夫主悄悄跟我說的,說是大哥每月都有幾天要去藏嬌館的,說不定館裏有相好的?大嫂就不擔心?”崔氏狀似一臉關懷為她著想的樣子。
朱芸狐疑地打量著崔氏,突然嘴角一咧笑道:“我看是五叔自個兒愛往藏嬌館去才看到的吧?不過男人嘛偶爾去一去那種地方也無可厚非的,總有些人要應酬一下,況且那些都是上不了台麵的女人,哪能威脅得了家中正妻的地位?弟妹有這時間向我報告這些個小事,還不如把自家夫主看緊了才是正道。”
這一番話果然讓崔氏的小眼睛頓時放大了不少,“大嫂心真是寬。”最後還是嘴角掀了掀悻悻地欲告退而去。
“等等。”朱芸喊住她。
“大嫂還有何指教?”
“弟妹。”朱芸走近笑看著她,然後在崔氏不安中,接著說:“七出中的口舌之罪相信弟妹應該了解吧?若是弟妹下回再如此,可別怪我請公爹出麵讓五叔休了你。”
崔氏突然心下一驚,要以口舌之罪處置她?眼都瞠大了,“你哪來的資格?”
“我是公爹這一脈的長媳,再說公爹與阿姐一向疼愛我,若我把你的所作所為一一稟報給他們,你說他們是站在你這邊還是我這邊?五弟妹不妨回去好好地掂量掂量?往後行事之前要三思。”
朱芸想到崔氏那天又驚又怒的表情,臉上的笑容更盛,眸子裏卻是冷情得很。
入夜的藏嬌館裏到處都是燈火通明的,香飄四裏,紅綢隨風飄揚,朱芸帶著侍女阿芬換成男裝混了進來,好不容易借口要如廁擺脫掉那些個妓子,在那東轉西轉的準備找出丈夫的所在之地時,居然被館裏的侍從發現,以為她意圖不軌,一把抓了起來。
朱芸哪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而身旁的阿芬早已是眼一閉不敢看了。
謝攸正與紅姑、阿嫣商議事情,紅姑正要說話,突然有人進來給她耳語了幾句,她的眉尖一皺,怎麼又有人女扮男裝硬闖藏嬌館,這讓人想到了當年的謝芙,怕又不知是城中哪家的貴女?“先把她關起來,好生侍候,不可得罪了。”
“紅姑,出了什麼事?”謝攸皺眉道。
紅姑的老臉上皺紋更是皺得死緊,“沒有什麼事?”看到謝攸越見嚴厲的神色,這才把前因後果道出,“我免得多生事端,還是等會兒親自去把貴女請出去就是了。”
“這些個女子真有意思,居然都穿男裝前來票妓?”阿嫣仍是那副風情萬種的樣子。
謝攸點了點頭,這些小事不值得他掛懷,可是當他聽到外麵傳來的嬌喝聲時,那臉上掛著的冰山麵容就融化了,手中的玉碗都要被他捏碎了。
“郎君?”紅姑與阿嫣同時喊出聲。
謝攸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這才把玉碗放下,歎息一口氣,“把那個男扮女裝的女子帶進來吧。”
紅姑與阿嫣對視一眼,這些小事,謝攸從來都是不搭理的,紅姑這才轉頭命手下把外麵的朱芸主仆二人押上來。
“放開我,我叫你們放開我,不然我就要你們好看?”朱芸大喊著,可是那幾個粗壯的仆婦卻是充耳不聞,自從發現了她們是女的後,侍從們就自動避嫌了,當她的目光對上那坐在首位處渾身冒著冷氣的丈夫時,頭自動地就低下了。
“紅姑,擅闖藏嬌館的就是這兩個女子。”粗壯的仆婦稟報道。
阿芬早已是嚇得跪了下來,話都不敢說。
“阿攸……”朱芸知道一味逃避不是辦法,惟有抬頭討好地笑看著丈夫。
紅姑等人一聽到這稱呼,頓時就如石化般,來回不停地看著謝攸與朱芸,這兩人是什麼關係?
朱芸趁那幾名仆婦手一鬆,急忙奔向謝攸的身邊,“阿攸,你別生氣,我……我……隻是……不放……心……你……”
“朱芸,你鬧夠了沒有?”謝攸早就知道娶了她,日子就離安穩兩個字相差甚遠,忍不住朝她吼了一句。
“你那麼大聲幹什麼?人家……人家那不是擔心嘛?”朱芸最後的氣焰又黯了下來,她注定要被謝攸吃定了。
謝攸看到她還一副死不認錯的樣子,臉上的神情越發嚴峻,一把狠捏著她的手腕,“我們回去再談,走。”頗有幾分粗魯地拉著朱芸起身,“紅姑,吩咐下去今天的事情不要外傳。”
“諾。”紅姑算是聽出了點名堂來,原來這女子是攸郎君的正妻,刻意看了眼謝攸身邊的女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也算是看著謝攸長大的,年紀輕輕地就一副老成樣子的郎君居然娶了個如此……有趣的妻子。
“阿攸,你捏痛我了。”朱芸忍不住抗議一句。